男二chris帶起話題，詢問眾人最喜歡的電影。

    男一說，“星際穿越。”

    周正歧說，“《信條》你們看了嗎?！?/br>
    四個人順理成章去了公寓里的電影放映室放《信條》。

    電影看到一半，三位女嘉賓回家，尋人尋進(jìn)電影放映廳。小小的幽暗的空間，三個男人閑適地坐臥在地上；一個陌生女孩抱著抱枕坐在較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聞聲回頭笑了一下，低頭和身邊人討論劇情。氣氛自然融洽，仿佛一群熟識老友。女嘉賓們有了一絲危機(jī)感，三人商議一陣，一道進(jìn)去觀影。電影本就不好懂，這會兒半道入場，越發(fā)滿頭霧水。幾人交頭接耳，張雅驄試著從熵增和祖父悖論的角度給兩位女士解釋電影，收效甚微。以至于將兩位漂亮女士在鏡頭前逼出了連天的哈欠，張雅驄終于閉嘴了。

    這時，陳縱轉(zhuǎn)過頭講，“簡而言之，不算恰切——你們把這當(dāng)做一部時下最流行的‘兄弟情’電影，兩位主角，也就是男主，和他的好基友，一個順著時間的河流而下，一個逆流而上。打個比方，以免劇透——時空錯位，也注定了情感上的bad ending。”

    張雅驄想了一下，覺得這番解釋并不妥貼，也不到位。張了張嘴，似想說點(diǎn)什么。

    女二鐘穎道，“本來沒興趣，你講得我都想去刷一遍了?！?/br>
    女三聽到最后眼淚都要下來了，很不好意思，“我怎么哭了？”

    于是張雅驄適時的閉上嘴?；剡^頭，發(fā)現(xiàn)周正歧坐靠在不遠(yuǎn)處，一瞬不瞬地盯著陳縱。

    陳縱講完話，無所謂的扭過頭去。昏暗的小屋，黑底的謝幕、白色的鳴謝在她潔凈小臉上飛快地、安靜地滾過。她披了毛毯，挽了丸子頭，留給鏡頭一個毛絨絨的背影。

    子夜開口，“這不挺好的？哪里不妥?！?/br>
    “這里是看不出什么，”譚天明瞇著眼快進(jìn)，“你猜猜第一夜她選誰？”

    子夜搖頭，“我想不到。也許周？他做早午餐，選他以表感謝？”

    譚天明留了個懸念。

    “你再看這里?！?/br>
    說罷快進(jìn)到女嘉賓宿舍夜談。

    鐘穎友好詢問陳縱，“你剛來沒一會兒，應(yīng)該都不太熟悉。名字能對上號嗎，會不會選錯人？”

    “你們都美得很有辨識度，我都記得。但那幾個，我就說不好了……”陳縱笑著扭過頭，漫不經(jīng)心問張雅驄，“arya，你選誰？”

    兩位女嘉賓慌忙阻止，“這個不興問的?！?/br>
    誰知道張雅驄力排眾議，很篤定地講，“我選周正歧。”

    陳縱確認(rèn)了一遍，“男三？”

    張雅驄點(diǎn)頭。

    子夜：“這個應(yīng)該不能播？為什么剪進(jìn)去了？”

    譚天明笑：“對后續(xù)情節(jié)有重大推動作用。”

    譚天明快進(jìn)到最終結(jié)果公布。

    周正歧仍堅(jiān)定選擇了張雅驄。

    子夜有些不解，“為什么？”

    “我說過，他很聰明，也很篤定，”譚天明道，“因?yàn)槿Ψ??！?/br>
    子夜笑了一聲。

    說話間，節(jié)目又播出一程。張雅驄也異常堅(jiān)定反選了周正歧，其余并無懸念。

    而進(jìn)度條走到陳縱的選擇時，一條大大的紅心箭頭指向了周正歧。

    屏幕將這三角關(guān)系放大再放大，以至于有了震撼的效果。

    劇情終結(jié)。

    子夜脫口一句白話，語氣微慍， “搞乜鬼？十五分鐘前，名同人都對唔到。十五分鐘后，人哋揀乜佢又跟住揀……考試抄答案呀？” （搞什么？十五分鐘前，名字跟人都對不上，十五分鐘后，別人選什么就跟著選，考試抄作業(yè)？）

    譚天明沒接話。

    他有點(diǎn)詫異。

    子夜不愛講白話，譚天明常年在內(nèi)地奔走，國語也全無口音，故兩人在一塊兒，不太講白話。

    而且，子夜此人人如其名，冷靜得像能吞食一切聲息的子夜，不太有什么情緒起伏。

    這會兒急急講出這么句，只能說，他是真的有些著惱。

    子夜代入了。

    只能說天意難測，又或者這女孩子真的很厲害。饒是他鋪陳了這許多她的壞處，子夜不知為何還是代入了她。

    第2章 陳縱2

    片子是預(yù)錄制的，沒有片尾和預(yù)告，放完即止，子夜的公寓也就在這種突兀的斷章中陷入黑暗。

    那條信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進(jìn)來的。

    手機(jī)連接了音響，簡訊提示音有如天外來音，將正在神游的譚天明嚇得不輕。

    正因如此，也很注意不到屏幕上方的消息。

    【南北】：「哥?！?/br>
    哥？

    子夜是陳金生獨(dú)子，這世上誰會這么稱呼他？

    表親？陳家直系親屬子夜尚且不常與之往來，遑論旁人。

    【南北】：「我在港市，沒有現(xiàn)金，付不了車費(fèi)?！?/br>
    “哥”這個字，至親至疏。

    譚天明明白過來：親姊妹叫他“天明哥”；工作往來的人也會套近乎叫他一聲“哥”——故發(fā)信人要么和子夜極親近，要么完全不熟。

    【南北】：「你住哪里？」

    【南北】：「我叫司機(jī)開過來，你幫我付一下好嗎？」

    【南北】：「我不認(rèn)識別的什么人……」

    眨眼的功夫，“南北”的消息連進(jìn)來三條，看得出真的很急。

    譚天明轉(zhuǎn)頭看向子夜。

    子夜盯著投屏，很寧靜地看了一會兒，方才彎身，拿起手機(jī)回復(fù)。

    譚天明移開視線。

    “?！钡匾宦?，伴隨房間一亮，譚天明終是忍不住回頭去看，發(fā)現(xiàn)是一條消息失敗提醒。

    “您嘗試給用戶【南北】的‘在哪’信息發(fā)送失敗?！?/br>
    還附帶一則官方溫馨提醒。

    “對方已將您屏蔽/加入黑名單?！?/br>
    譚天明是很坦蕩的人。見慣子夜受人追捧，這會兒免不了幸災(zāi)樂禍，“你也有今天？”

    子夜臉上無甚表情。過會兒卻笑了，有些自哂的意味。

    很快，【南北】很貼心地分享了一則位置信息——嘉拿芬道的利嘉大廈。

    至此，譚天明已然好奇心爆棚，想見識一下這個“南北”究竟什么來頭。

    便試探著問了句：“若不想見，又擔(dān)心對方處境危險，不如我替你出面去應(yīng)付。若對方之后還糾纏，我也可替你打發(fā)?！?/br>
    子夜又安靜坐了一陣，不知在想些什么。

    成年人的世界總是異常疲憊。半晌，子夜終于找回些許社交力氣，答道：“不用，我可以應(yīng)付，謝謝你?！狈讲牌鹕?，隨意套了件風(fēng)衣出了門去。

    風(fēng)衣搭家常衣褲——還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

    譚天明這樣作結(jié)論。

    *

    尖沙咀這一帶多老街。禮拜六八點(diǎn)時分大約是個好時辰，狹小街道上又安插了個地鐵站出口，單行道上車輛近乎寸步難行。

    紅白的的士停在街邊，后車門開了一扇。女孩子站在車門不遠(yuǎn)處，機(jī)車外套與黑色騎士靴之間是纖長的腿，膚色是本地少有的白；上衣下沿露出若有若無的短褲邊緣，主打一個下裝消失術(shù)，著裝是本地少有的花里胡哨。興許是內(nèi)地網(wǎng)紅——從地鐵站出來的行人十有八九回頭將她打量，多半這么想。

    陳縱站著等了一陣，裸|露在外的兩條腿一會兒就沒了知覺。

    她像不知道冷，有時半個身子探進(jìn)車?yán)锿氖克緳C(jī)閑聊兩句。這趟司機(jī)是個尚算英挺的年輕男人，在此地耽擱了總有二十分鐘，竟沒著惱。還有功夫遞上名片，叫她與朋友下回來港，可打電話給他——做生意與搭訕漂亮女孩兩不誤。

    兩人已然聊了一陣，一人粵普摻雜，一人拿著google翻譯器大音量播放，惹路人頻頻發(fā)笑。

    這會正說到她朋友：“你嘅朋友……喺大學(xué)讀邊課？”

    陳縱以夾生廣東話自信回應(yīng)：“佢……教書，唔喺學(xué)生?！?/br>
    發(fā)音到底古怪了些。司機(jī)偏了偏頭，有些發(fā)懵。

    陳縱掏出手機(jī)，拿粵語翻譯器翻譯后文，正準(zhǔn)備播給司機(jī)聽。那一瞬，像有名人出街，被人認(rèn)出，人聲忽然喧囂，間有年輕的聲音同什么人打招呼。

    “陳生晚上好。出嚟買宵夜？”

    那人閑適答了一句：“宵夜甘早？”

    話音略顯沙啞，有別于從前；也沒聽過他講廣東話，陳縱卻頃刻辨認(rèn)出，抬眼往人群一望，又觸電一般收回視線。

    對方已然尋到目標(biāo)，徑直往街邊的士走來。

    側(cè)鏡映出橙紅車道，映出靠近的修長人影。陳縱心有所感，沒有動彈。

    司機(jī)卻似乎認(rèn)出他，試探招呼：“陳子夜陳生？”

    陳縱讓開些許，背靠車窗，嘗試與他對視。

    來人在近前停駐，視線輕輕落在她臉上，沒什么表情。

    如果這一幕是一部三俗電影，導(dǎo)演一定要在這鏡頭上挖空心思——燈光就位，群演定格，背景在霓虹閃爍下漸漸模糊。特寫鏡頭給到兩張臉，兩雙眼，一眼萬年，演員眼神交匯的瞬間里如同念誦史詩。還要聲情并茂，還要播放情感戰(zhàn)歌，好使觀眾聲淚俱下。

    可惜饒誰看來這都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次見面。兩人面上皆波瀾不驚，和見街上陌路人無甚分別。

    的士司機(jī)以為他搭車，抱歉講了句，“唔好意思，陣間要去尖沙咀交更，過唔海?！?/br>
    于是甚至連一句寒暄也沒有，男人就已移開視線，同司機(jī)閑聊起來。

    子夜答：“唔緊要，我接人，唔搭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