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
對此,銀霽并不是毫無防備。自從有了上次的摩擦,每次進出校門,她都留個心眼,透過門衛(wèi)室的小窗攫取一點信息碎片,幾天積累下來,對居住者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這么說不太禮貌,但客觀事實是已被多人認證過有大病的鄭師傅半住在這里,小小一個門衛(wèi)室,擺下了床、電視和其他生活用品,墻角還擠進去一個小冰箱。 根據(jù)高中生貧瘠的社會閱歷,一年四季都需要冰箱的人,最有可能是糖尿病患者。 某天午餐時間,銀霽出校門“自找地溝油”(爸爸的話),正巧看到鄭師傅掀起衣服、往肚皮上注射筆形針劑,驗證了她的猜測。 對胰島素的依賴——或者說,對注射的依賴給不幸的糖尿病患者制造了一個巨大的破綻。如何利用這個破綻呢?方法并不少,最容易想到的,就是讓他親手把有害物質注入身體里,達成一個咎由自取的儀式感。 生活中最為簡單易得的有害物就是堿性電池的電池液,只不過,氫氧化鉀的LD50*大概是273mg/kg,鄭師傅目測65kg,50歲出頭,不知患病幾年,保守估計每次注射12個單位的胰島素。假定他平時用的是300mL3個單位的,甭管針管里是什么,每次只有0.12ml劑量進入身體,拋開電池液中氫氧化鉀含量和其他雜質的毒性不談,盡可能排除二氧化碳的影響,也不考慮皮下注射能否把強堿發(fā)揮到最大化,17g要打到什么時候去?還沒發(fā)揮作用就已經(jīng)被代謝掉了。就算增加了慢性死亡風險,也無法保證一擊斃命的效果。從這個角度考慮,無論是洗衣粉里的磷酸鈉,防凍劑里的乙二醇,還是柔衣劑里的氯化物,想馬上解決掉他,從生活中基本找不到一件趁手的武器。 真要搞到正兒八經(jīng)的毒藥,比如氰化物,對銀霽來說也不是難事,只不過她還沒有購置齊全防護裝置,隨身帶著恐怕會危及同學。 從糖尿病的病理出發(fā),想辦法短時間讓血糖飆升或許有效,難道糖水可破?不如換個思路,把加法做成減法。糖尿病人依賴胰島素,是因為身體分泌不足,假如他以為打進去的胰島素足夠調控血糖,安心地照常吃飯,過程是會慢一些,但總能讓他死于自信,這樣就達成了另一種儀式感。 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上哪搞到筆型針劑的結構圖、如何不露馬腳拆開來換料的事了。 此外,她得想個法子獨自潛入門衛(wèi)室……別此外了,這才是計劃中最麻煩的一環(huán)。 讓鄭師傅下崗明明是件小事,思來想去,直接消殺才是最方便的,這就是文明社會的悖論。要不是最近正學著關心世界,儀式感她都懶得顧及。 暫且放一放吧??此歉庇惺褵o恐的樣子,很顯然,這是一個無論放多久都解決不了的問題。銀霽煩躁地把筆一丟,揉掉那頁計算劑量的草稿紙,老師講的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不過,她的不專心完全可以隱匿在全班同學的躁動之下——雖然這節(jié)課是王睿婕老師的化學課,但誰都沒心思聽講,因為下節(jié)體育課,(19)班和他們班約了一場男籃比賽。 (19)班從軍訓時就是籃球弱班,被崇山峻嶺的(18)班壓著打了很久。這回他們敢下挑戰(zhàn)書,純粹是因為得到了一位強有力的外援—— 正是講臺上的這位校草。 王睿婕老師在大學期間是女籃冠軍隊明星隊員,曾代表A市打破過S市的蟬聯(lián)記錄,比座下任何一個學生都強出一個理論級,是故,無人在意她的年齡和性別是否犯規(guī)。 兩個班的躁動蔓延到整個年級——碾壓局本來沒什么好看的,有了校草的加入可就不一樣了。一些迷妹迷弟不知從哪得到的消息,準備組團翹課過來支持她。 (18)班不幸輸人先輸陣。 就連經(jīng)驗豐富的啦啦隊隊員韓笑都陷入了忠孝兩難全的境地:“那你們說我到底給誰加油?不啦了不啦了?!?/br> 全班的希望、過氣男明星元皓牗渾然不覺,正埋頭和黃思誠商討陣型,后排的男生們也精神參與,紙條傳來傳去,耳語聲落不到地上。 王睿婕把書往桌上一拍,干脆課也不講了。 “怎么,”她伸出手指在眼前畫出一道長弧線,“對手是我,你們慌成這樣?” 甘愷樂一梗脖子:“才不是,我們是怕您輸?shù)锰y看,以后不好意思給我們上課。” 作為理應最支持他的人,劉心窈在銀霽耳邊小聲嘲諷:“他也就嘚瑟這一時?!?/br> 王睿婕笑笑:“那我可就期待你的表現(xiàn)了。既然大家都這么著急,咱們提前下課——先別跑。記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大家點到即止,不要打急眼傷了和氣。還有,我不得不提醒一句,籃球場是水泥地,都收著點,小心受傷;注意戴好護具、做好熱身,千萬別拉傷、別感冒。” 說完,她褪去教師那層殼,在脖子上比劃一個割喉動作:“乖乖等著被我爆殺?!?/br> 浴缸里的水沉寂半秒,霎時沸騰起來。 *** 選手們?nèi)プ∽x生的宿舍換衣服,班干部們?nèi)グ崴?,圍觀群眾率先前往籃球場。劉心窈蹦蹦跳跳地拖著銀霽,孔秋緊張地調試相機:“要不是家里的攝影機太重,我就帶過來了。內(nèi)存卡,你一定要堅持住?。 ?/br> 路上確實有不少生面孔,好像還有高二的人。校草這頭銜真不是白頒的,余弦的樂團首演都沒這陣仗。 說起來,雖然早就得知了元皓牗這個強項,銀霽卻從沒親眼看他打過比賽。她對籃球這項運動的了解僅限于:一群人從這頭跑到那頭,再從那頭跑回這頭;時不時有人扣籃,時不時有人在很遠的地方投球,時不時有人“啪嘰”一聲摔在地上。 既然男團的冷門梗她都能背,趁機了解了解完全不感興趣的領域又有何難? 哨聲響起,沒人扣籃,也沒人摔在地上。王睿婕身穿藍色球衣,帥得慘絕人寰。為了維持實力的平衡,她并不輕易出手,僅在(19)班處于劣勢時扭轉一下戰(zhàn)局。 即便如此,她小小的一個轉身都能引來女生們的尖叫。 “杰瑞你好帥?。 ?/br> “杰瑞——mama愛你!” 孔秋盯著鏡頭都不忘吐槽:“怎么還有媽粉?她生得出這么好看的崽嗎?” 銀霽卻注意到,也不知道為什么,元皓牗正在和她使用同一套策略。 雖然她不懂籃球,但誰都知道,照這種打法,他初中時絕對拿不到那么多mvp。 不過看那神色,他也不像是畏懼強敵和水泥地的樣子。 銀霽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元皓牗好像在刻意把自己往人群里藏。 為了驗證這個猜測,另外的線索涌入腦海中——自從上了高中,他都不怎么打扮了,行為習慣也非常接近一個煩人的普通男同學。 該不會升旗臺上拜早年也是他精心設計的吧……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兩邊的強者一開場都選擇了保守打法,這場比賽一定是持久戰(zhàn),壓力給到孔秋的內(nèi)存卡。 *半數(shù)致死量,有毒物質的質量和試驗生物體重之比。暗殺計劃這一段是文科生胡謅的,有什么不當?shù)牡胤竭€請化學大佬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