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打從使團啟程后便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二王子,在臨近邊境的時候,終于想起他還有舒朗這么個“一見如故”的知己,主動騎了馬過來,邀請舒朗一道兒品鑒塞外風(fēng)光。 正中舒朗下懷! 這些日子他躺馬車里都快生銹了,使團正副使愣是堅持他們“受陛下囑托,不敢懈怠”,要貼身照顧好榮二公子,不敢讓他脫離他們視線半步,最好和常卿大人緊緊地綁在一起才好。 舒朗之前提了兩次想騎馬換口氣兒,正使一四十歲的大叔,立馬擺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也不說什么,只用那雙充分表達了“除非你從我尸體上跨過去”眼睛瞅著舒朗。 為了使團和諧,舒朗便在常卿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好些天。 若不然,他也不能短短時日內(nèi)養(yǎng)成自言自語的習(xí)慣,寫點兒什么非要念出來給常卿聽,叫常卿給個回應(yīng)。 都是被逼出來的。 眼下二王子可算善解人意一回,舒朗丁點兒不想辜負他的好意,干脆利索的躍上馬背,要與二王子一道兒放風(fēng)去。 二王子見狀,一夾馬腹,催促馬兒小跑起來,待距離使團遠了,才笑道: “還是本王對你好吧?你若是早來求求本王,說不得早能出來了!” 舒朗一勒馬韁,叫馬兒慢走幾步,輕哼一聲,不太想搭這虛偽的話茬。 瞧瞧使團里那些整日在外頭騎馬奔波的護衛(wèi),經(jīng)歷了這段時日的風(fēng)吹雨打,哪個不是比出發(fā)那會兒又黑又干?偏這位最耐不住寂寞的王子殿下皮膚白到發(fā)青,眼底兩大黑眼圈兒已經(jīng)到了影響他顏值的地步,顯而易見對方這段時日窩在馬車里壓根兒沒下來過。若說他在馬車內(nèi)啥都沒干竟躺著睡覺了,怕是舒朗□□這馬兒也不信。 舒朗索性直接問: “您忙完了?” 這一路有很多事情要提前布置,否則依照現(xiàn)在的情況,二王子一進烈火國地界兒,就是個送上門的韭菜等著被割。 二王子驅(qū)馬上前,和舒朗并肩而行,聞言“嗯”了一聲,用馬鞭指著前頭地平線方向道: “再有兩個時辰便能抵達邊境,于邊境修整一晚,明日進入我烈火國境內(nèi),前途未卜,生死不明,二郎,你怕嗎?” 舒朗抵著烈日遠遠瞧去,一望無際,除了黃沙便是塵土,越靠近烈火國,氣溫越高,路邊的植被越來越少,他們才在外頭不過小半個時辰,便有了真正風(fēng)塵仆仆之感,一張嘴,還能品到細碎的沙塵。 “害怕的話,便能不去嗎?”舒朗反問。 二王子收起馬鞭,遺憾的搖頭: “二郎你可真絕情,說兩句好話哄我開心都不行嗎?” 舒朗面無表情驅(qū)馬遠離這位廢話文學(xué)愛好者。 說實在的,他感覺二王子比他緊張多了,或許不僅有緊張,更多的是興奮。不管怎么說,眼下二王子說這些廢話,都是在強行轉(zhuǎn)移注意力,舒朗不過是他選中的工具人罷了。 二王子緊隨其后,顯然他的騎術(shù)比舒朗高明許多,不管舒朗用什么離譜的走位,他都能馭馬僅僅貼在舒朗邊兒上持續(xù)輸出廢話: “二郎,你說咱們在邊境能不能見著三皇子,我與他好幾年不見,至今還未正經(jīng)感謝過他的活命之恩,若此去不成功只能成仁,眼下便是我與他最后一面了,不見未免可惜對吧? 可若見了,我是他國王子,他是邊境守將,我們堂而皇之的牽扯到一塊兒,是會惹人非議的。為了我們雙方各自好,見面不如不見,對吧? 可是萬一他提前接到消息,在邊境等著接待使團,我們打個照面,他問起我求娶五殿下的事,我該如何回答才能不挨揍?早幾年我憑借蠻力勉強有和他一戰(zhàn)的可能,如今本王這小身板兒可扛不住他一拳頭!二郎,萬一我們打起來,你會幫我的對吧?” 舒朗被煩的不行,直接調(diào)轉(zhuǎn)馬頭,打馬往車隊方向而去。 才分離不到一個時辰,舒朗已經(jīng)開始想念沉默的常卿大人了,他之前不該在心里嫌棄常卿寡言,不陪他嘮嗑兒打發(fā)時間,只能他單方面輸出。與二王子相比,常卿是那么的溫柔體貼。 “二郎,過了邊境再有兩日便抵達我烈火國王都,說實話我有好幾年沒回去過了,希望風(fēng)景如舊,有機會我親自帶你四處逛一逛。說起來你知道我烈火國為何被稱為沙漠里的綠洲嗎?哎,你別走啊!” 舒朗動手捂上耳朵,一個跳躍,直接從馬背上了馬車。 二王子見狀,在四周侍衛(wèi)詭異的眼神下,幽幽感嘆一句: “終究是本王錯付了?!?/br> 二王子有沒有錯付,旁人不曉得,常卿只覺得他因舒朗終于離開視線得以喘息,而激動的一腔熱情是錯付了。 他震驚的問掀車簾鉆進來的舒朗: “你怎的這般快回來了?” 他耳根子才清凈不到一個時辰,心里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才將將被他壓制下去,還沒在上頭填土踩上幾腳呢,罪魁禍首竟然又回來了! 說好的一見如故真知己,見面便有無數(shù)說不完的話,不等到天黑不回來呢? 常卿大人感覺自個兒受到了欺騙。 舒朗三兩下扒掉撲簌簌往下掉沙土的外衫,總算舒服了些,這才慢吞吞回他: “煩,還是常大哥你好,清凈!” 說著又翻出他的小本本,認認真真將方才之事記在上頭,這可都是工傷,還是非常實在的心理傷害,比幾頓不吃飯后果嚴重多了。 舒朗沒忘之前對常卿的承諾,忙里偷閑道: “這次便不與你分享了?!?/br> 常卿心頭一哽,心說這回你是沒念出聲兒來,可你的表情動作語氣已經(jīng)將你想說的話說了個干凈! 他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個兒也弄個小本本的手了。 不行,得忍住! 為了不叫他犯下如此低級錯誤,常卿強行轉(zhuǎn)移話題道: “聽聞二郎你與三殿下之間也有些交情,不過待會兒抵達邊境,在烈火國使團眼皮子底下,你低調(diào)些,不要與三殿下過多接觸。烈火國使團情況非常復(fù)雜,不要讓他們這時候盯上你,免得功虧一簣,曉得嗎?” 使團為了隱藏舒朗的真實作用,一路上努力將他往“驕橫跋扈”方向打造,為了不叫他途中搞事,正使專門當著烈火國使團的面兒,犧牲常卿大人這個年輕有為的副使,責(zé)令他務(wù)必全力“照顧”好舒朗。 可謂苦心孤詣。 經(jīng)過這一提醒,舒朗提前在小本本上給自個兒記了一筆,肯定的拍胸口保證道: “放心吧,不就是紈绔嘛,這個我熟,待會兒肯定本色出演,讓三殿下都忍不住想打我的那種,不會叫你失望的!” 作者有話說: 第66章 紈绔進城 一進城, 連面兒都沒露,舒朗便大喇喇叫人給正使傳話,指定要住城內(nèi)最好的府邸, 要鼓瑟吹笙,要歌舞相伴,要飲酒賞樂, 去一去滿身的風(fēng)塵。 當時,正使正帶人與前來迎接的當?shù)毓賳T交接寒暄, 三方人馬將這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前來迎接的官員自覺見慣了各種傲慢嘴臉,還是被舒朗的紈绔程度給震驚到了。 能達到這要求的,滿城除了守備府還有哪兒?你咋不直接讓守備搬出來, 你住進去呢?傲慢又有恃無恐的紈绔見多了, 干點兒啥不好,偏要把人擺使團里, 這不是純純的攪屎棍嗎?想不通?。?/br> 幾位邊境官員將疑惑的視線投向正使, 想尋求一個答案, 便是烈火國使團內(nèi)此時也有人悄悄支棱起耳朵。 正使大人只好苦著臉去給人家當?shù)毓賳T賠罪,用一副“你懂的”語氣道: “榮二公子深得陛下寵愛, 陛下特許他隨我等一道兒出來長長見識, 這一路風(fēng)餐露宿吃了不少苦, 好不容易能有個修整的機會, 自是迫不及待了些,可心是好的,并無惡意,幾位見諒, 見諒啊!” 就差沒明晃晃把“關(guān)系戶惹不起, 勸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句話直接貼腦門兒上。 正使見對方聽罷, 頗有些不以為意的意思,環(huán)顧四周,一咬牙,在對面官員耳邊嘀嘀咕咕一陣。 只見那官員面上先是不可置信,疑惑,隨后變?yōu)轶@訝,隱忍,憋屈,最后歸于無奈。 直到雙方露出同款難兄難弟的表情,負責(zé)接待的官員隱晦的朝舒朗馬車投去敬而遠之的眼神,三方人馬成功匯合,歡歡喜喜向驛站而去。 而后舒朗的馬車里便傳來了摔打東西和不甚清晰的怒斥聲。 正使朝前來迎接的官員使了個眼色:“我沒說錯吧?” 邊境官員回以同情的眼神:“今兒多謝老兄提醒!回頭到了驛站還得老兄多在二公子跟前美言幾句,不是咱們不想滿足他的要求,實在是烈火國使臣在場,關(guān)系重大,輕易不能叫人進守備府?!?/br> “好說好說?!?/br> “客氣客氣?!?/br> 這邊雙方因為舒朗的存在,一時間相處更加融洽了幾分,馬車內(nèi)舒朗彎腰撿回銅手爐查看一遍,滿意道: “這不比摔茶盞有用多了,是吧常大哥?” 說完又摸出小本本記了一筆,為了陛下的大業(yè),他已經(jīng)犧牲太多,將來務(wù)必要讓陛下全部知曉。名聲不好沒關(guān)系,好處實打?qū)嵔o足就行。 到了驛站,即便有常卿大人從旁好言相勸,都沒法兒叫舒朗的脾氣有所緩和,他坐在馬車上說什么都不下去,指著驛站門口挑三揀四道: “這是人住的地兒嗎?又臟又破,還一股味兒,多看一眼小爺都嫌傷眼睛!叫你們驛丞過來,地上都給小爺鋪毛絨毯,屋子里外打掃三遍,單獨熏香,動作麻利點兒!” 說著從袖口摸出幾張銀票隨意塞給外頭站著的差役,不耐煩道: “不就是錢嗎?小爺有的是,把小爺伺候好了,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驛站因為他大把撒出去的銀子,瞬間熱鬧起來,下頭人可不管來人是不是紈绔,誰給銀子誰是大爺。大爺?shù)囊螅f什么都得圓滿完成。簡而言之,舒朗手里的銀子,他們賺定了,就喜歡這種人傻錢多的土財主! 在各方一言難盡的眼神中,舒朗背著手,踩著軟綿綿的地毯,溜達進了裝飾一新的客房,關(guān)上門前還不忘招呼在院中和正使說話的,可憐的常卿大人: “常大哥,今晚我有佳人相伴,不想聽你講山精故事,你去別處找人歇一晚吧!” 常卿和正使:“……” 這是演上癮了? 常卿一臉憋屈道: “是,那就不打攪二公子雅興了,今晚我會將故事再潤色一番,回頭好叫二公子聽著不至于乏味?!?/br> 舒朗愉悅的笑聲從二樓傳遍了整個驛站: “好,常大哥,我就喜歡你這知情識趣的性子,可比有些榆木疙瘩有趣多了?!?/br> 說著意有所指的瞧了正使一眼,陰陽怪氣道: “不就住個守備府嘛,天塌下來似的,守備府能吃了你是怎的,至于防賊一樣防著小爺?回頭小爺定要回京問一問陛下,某些人這般行事究竟有何道理!” 常卿和正使面對面站在院中尷尬的手腳不知往哪兒擺,氣憤又強自忍耐的樣子被所有人看在眼里,眾人眼里的同情都快要溢出來了。 太慘了。 這就是幫人帶惹不起的熊孩子的悲慘遭遇! 然而眾人對常卿大人的同情,絲毫不影響他們對舒朗的巴結(jié)討好。 舒朗才說了夜里想要佳人相伴,剛到掌燈時分,便有一波又一波的各色佳人紛紛登門,彈琴吹笙,琵琶古箏,十八般武藝齊上陣,欲要與舒朗春宵一度。 整個驛站都被這動靜折騰的心思浮動。 然而不到兩個時辰,舒朗便接連趕走了十三波主動送上門的艷福,終于失了耐心,煩躁的站在二樓門口喊下面的常卿: “常大哥,常大哥,我睡不著,不若還是你上來為我講講山精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