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來呀,不是說要把小爺練成大將軍嗎?讓小爺瞧瞧到底誰才是軟腳蝦!小爺我縱橫京城數(shù)年,還沒怕過誰呢!” 安樂侯黑著臉,吩咐侍衛(wèi)取了繩子過來,二話不說,親自上手將十三捆成個粽子,拎小雞似的拎到隔壁客房床上,冷著臉吩咐: “沒有本侯的命令,誰都不許私下解開!” 所有人噤若寒蟬。 生起氣來的安樂侯,真可怕啊。 唯有床上十三殿下還不知死活的挑釁: “哼,怕了就直說,仗著人多欺負(fù)小爺,回頭小爺找著機(jī)會,保準(zhǔn)十倍百倍奉還!” 安樂侯人狠話不多,直接抽下十三殿下腰帶,團(tuán)吧團(tuán)吧,非常粗魯?shù)娜M(jìn)十三嘴里,堵上那張惹人煩躁的嘴。 在所有人驚訝的眼神中,不自覺行了個佛禮,淡定道: “阿彌陀佛,都散了吧!” 說罷直接轉(zhuǎn)彎進(jìn)了舒朗房間,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留下舒朗和嘴巴被塞住的十三面面相覷。 很好,這很安樂侯。 這難道就是佛家的金剛怒目嗎? 舒朗也覺得“安樂侯”演的十分傳神,不愧是跟隨安樂侯十多年的親衛(wèi),一舉一動,簡直如出一轍。 雖然虛驚一場,可車隊(duì)眾人親眼所見后,算是徹底放下心來。有安樂侯這尊大佛在,不管哪路妖魔鬼怪,都能給他順利鎮(zhèn)壓了,眾人的心一下子算是落到了實(shí)處。 結(jié)果第二天一早,侍從震驚的發(fā)現(xiàn)十三殿下房內(nèi)空無一人,只余一團(tuán)麻繩和皺皺巴巴的腰帶扔在地上,拿起桌上那個封面十分張狂的“皇叔親啟”信后,匆匆去尋在樓下喝粥的侯爺。 所有人都緊張的瞧著安樂侯打開信,不知里頭寫了什么要人命的東西。 心道完了完了,十三皇子和榮小爺離家出走,他們這趟差事別說功勞,只要不背上懲戒就算佛祖保佑了。 誰知安樂侯放下書信,十分淡定的繼續(xù)喝粥,在所有人焦躁不安時,告訴他們: “無礙,本侯早就料到他們二人不會老實(shí),讓人暗中跟著。沒了他們,咱們出行也能更方便快捷,且叫二人先得意一陣子,待時機(jī)成熟,自會有人帶他們回來。” 這難道就是孫猴子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嗎?眾人驚愕又欣喜的想。 第86章 找到線索 經(jīng)過昨夜發(fā)生之事, 欽差隊(duì)伍中眾人都以為十三與舒朗二人是過于任性,小孩子脾氣,自個兒脫離隊(duì)伍玩兒去了, 對兩人離去之事無人在意。 所有人注意力都停留在安樂侯身上。 就這樣,假安樂侯承擔(dān)了所有,由他帶領(lǐng)隊(duì)伍招搖過市, 一路不疾不徐,按計(jì)劃前往云州。 殊不知舒朗與十三已經(jīng)喬裝打扮, 暗中先一步趕往云州與真安樂侯匯合。 確實(shí)暗中有人保護(hù),可明面上只他們二人,扮做離家出走, 前往云州城投奔姑姑的堂兄弟。 一開始兩人還大手大腳, 路上被歹人光顧了好幾次,身上的荷包, 藏在鞋底的銀票, 以及縫在衣角的銀裸子, 先后被瓜分一空,兩兄弟落魄到只能沿途憑借拳腳功夫打些獵物進(jìn)城賣, 換了錢好用來吃住。 獵物也不是時時都有, 所以兩人身上衣服很快又臟又破, 渾身臭烘烘, 融入乞丐堆里也毫無異樣,走在街上好幾次被人當(dāng)做乞丐轟趕: “去去去,臭乞丐,別離老子的蒸籠這么近, 小心口水滴到包子上, 弄臟了老子還怎么做買賣?” 兩人由此得出靈感, 索性也不打獵為生前往云州了,直接扮做乞丐,一路拿了破碗沿街乞討,兩人長得標(biāo)致,雖然臉上臟兮兮還是能瞧出一雙靈動的眼睛,又能說會道,總能討來些吃食。 要說走到這步?jīng)]有兩人順勢而為絕不可能。 下九流行當(dāng)里很多消息都是共通的,甚至很多時候,這些人走街串巷,東家長西家短,知道的消息遠(yuǎn)比人們想象的更多。 安樂侯那頭沒得到更多有用消息,二人便只能另辟蹊徑,試試從這些人中能不能挖掘出有價值的信息。 舒朗二人一路確實(shí)沒少吃苦,但也逐漸融入到整個環(huán)境中,摸索出很多與這些人打交道的技巧。 待到他日,即便兩人換回一身錦衣,可純正的行話以及地道的各地方言一出口,對方準(zhǔn)會將他們當(dāng)做自己人,因?yàn)槎小?/br> 是了,這些時日,舒朗二人混跡下九流行當(dāng)中,走哪兒學(xué)哪兒,已經(jīng)從開始的生疏,到如今能說一口流利的各地方言了。 有時候夜里躺在破廟休息,十三瞧著頭頂星空,都不由感慨: “人的適應(yīng)能力真是強(qiáng)大到可怕,放兩月前,我是打死都不相信我能學(xué)會這些東西。” 舒朗困不行了,迷迷糊糊想,十三外表瞧不出,可他自幼習(xí)武,身體壯的跟頭牛似的,累上一天睡一覺起來神清氣爽。可他榮舒朗,短短半年時間,先是落馬驚魂差點(diǎn)兒辦后事,再是出使他國外加鄉(xiāng)試,累的脫了相,好不容易在路途中補(bǔ)回來點(diǎn)兒rou,結(jié)果這些天又折騰沒了。 放著健康的成年人都經(jīng)不起這番折騰,何況他一個自幼并不強(qiáng)健還嬌生慣養(yǎng)的身體? 聞言裹緊了身上外衫,朝火堆靠了靠,嘀咕一句: “想想這差事辦不明白的后果,讓我現(xiàn)在去蹲順天府大牢我也愿意,明天還有很多地方要跑,別吵我,讓我先睡醒再說?!?/br> 說起這個就沒意思了,十三撇撇嘴,翻身將舒朗往自個兒身邊拽,以免夜里不老實(shí)被火堆給燎了,他常年習(xí)武暖烘烘的懷抱不比干巴巴還危險(xiǎn)的火堆好嗎? 十三惆悵的看著舒朗在他懷里打了一套拳,手腳并用將人圈住,才沉沉睡去。 對這一切舒朗毫不知情,只覺和十三出來真是再好不過的選擇,兩人一文一武,配合得當(dāng)。 好在事情很快就有了進(jìn)展。 這日,舒朗憑借腦子靈活會說吉利話,從酒樓后廚那里討了一只客人沒動過筷子的燒雞,用油紙包了,送給街上一老乞丐。 老乞丐聞著烤雞香味兒,雙眼刷一下亮了,二話不說搶過去一頓狼吞虎咽,很快舒朗腳邊就只剩下一堆雞骨。 舒朗笑瞇瞇看他吃完,又從腰上解下一個竹筒遞過去:“喝口水,別噎著。” 老乞丐很不客氣的喝了水,酒足飯飽,用油乎乎的手指舒服的摸著肚子,對著舒朗打個飽嗝兒。 舒朗面無異色將竹筒收回來放好,在老乞丐三步遠(yuǎn)的地方放下自個兒的破碗,坐在碗后繼續(xù)一整日的乞討日常。 不遠(yuǎn)處老乞丐在太陽底下發(fā)出了呼嚕聲。 如此過了兩日,舒朗或是饅頭,或是燒餅,都是其他乞丐輕易舍不得送的東西。老乞丐也很無賴,舒朗給了他就吃,舒朗不給他就餓著,不與舒朗說多余的一個字。 這日夜里,十三不確定的問: “是不是我們想錯了?那老乞丐其實(shí)什么都不知道?” 舒朗將架在火堆上的餅子翻個面兒,烤的兩面金黃才道: “不會,城東的剃頭匠說,嗩吶劉喝醉了跟他嘀咕過,三日前的夜里在城內(nèi)親眼所見一群黑衣人圍攻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圍攻女子的黑衣人當(dāng)場掉了好幾只耳朵,有一只還掉到了在藥鋪門口石獅子背后睡覺的嗩吶劉身上。 剃頭匠出于好奇,那日還曾悄悄去藥鋪門口瞧過,別說耳朵了,連一絲血跡都無,為此還埋怨嗩吶劉騙他二兩酒。 對剃頭匠來說,這種事若不是真聽人說了,絕對編造不出來?!?/br> 說著便將手里的燒餅從木棍兒上取下來遞給十三,十三餓得狠了,干啃都覺得香。 噎的白眼兒直翻,指著水壺說不出話。 舒朗也沒嫌棄,因?yàn)樗臓顟B(tài)比十三好不到哪兒去。白日能面不改色瞧著老乞丐吃東西,也能面不改色用臟兮兮的手在老乞丐面前吃東西,可終歸過不慣那種日子,勉強(qiáng)飽腹罷了。 十三喝口水咽下去,長出口氣道: “既如此,咱們明兒再等一天,若他再不開口,便只能采取強(qiáng)制手段了?!?/br> 就是這強(qiáng)制手段下,能得幾分真幾分假,便不好判斷了。 索性老乞丐也沒叫舒朗等太久,第二日中午,在舒朗從過路的綢緞商小妾身上討了個一兩的小銀裸子,送了一半兒給老乞丐后,老乞丐晃悠悠起身,拿著他永不離身的那支嗩吶,佝僂腰身,叫舒朗跟上。 兩人一路穿過蒼蠅蚊子聚集的臭水溝,到了城東一處破院子外,老乞丐打開院門。 舒朗瞧見里頭一個斷了雙腿的孩子正用雙手撐地挪動,胳膊顯得比常人粗壯,挪動間已十分靈活,輾轉(zhuǎn)在幾個木盆間,熟練的洗衣服。 院中拉起的繩子上掛滿了橫七豎八的衣服,有的已經(jīng)干了隨風(fēng)飄擺,有的還在濕漉漉滴水,地上滿滿堆著好幾盆沒洗的臟衣服。 一個瞧著才三四歲的小姑娘爬上比她人高兩倍的凳子上晾衣服,那凳子咯吱咯吱響,隨時會散架一般,瞧的人膽戰(zhàn)心驚。 老乞丐似是看出舒朗想什么,隨口道: “沒事,人小,摔了不疼?!?/br> 舒朗動動唇,什么都說不出口,在老乞丐示意下,穿過繩子上晾著的衣服,兩人并肩坐在廊下。 老乞丐問舒朗: “你尋我老頭子有事吧?” 舒朗說是。 老乞丐又道:“老頭子不知能否幫上你忙,可老頭子瞧得出,你不是真乞丐?!?/br> 用手指指自個兒眼睛,緩緩道:“那雙眼睛不一樣?!?/br> 舒朗明白,真乞丐都是雙眼麻木,看不到希望和未來,熬日子罷了,他即便學(xué)的再像,假的終究是假的。 “年輕人,老頭子自認(rèn)見識過不少人,你是獨(dú)一份兒啊,走路,彎腰,落座,比城里的公子哥兒還好看,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吧? 關(guān)鍵是個心善的,所以老頭子今兒便倚老賣老一回,無論你因何事尋老頭子,我老頭子就是拼了一身老骨頭也要助你,只請你回頭幫老頭子照顧這兩可憐孩子,給他們一口飯吃?!?/br> 說著老乞丐跪在地上給舒朗磕頭。 正晾衣服的小姑娘也從高高的凳子上滑下來,踉踉蹌蹌過來跪下,舒朗這才發(fā)現(xiàn)小姑娘竟是眼睛有問題的,在院中走路全靠摸索。 另一頭斷了雙腿的少年見這邊情形,一著急將木桶打翻,水流了一地,他用雙手走路,場面瞬間狼狽不堪。 舒朗深吸口氣,壓根兒沒想會遇到如此場景,自認(rèn)上輩子隨祖父行醫(yī),見慣了生老病死人生百態(tài),可親眼瞧見這些,心頭依然情緒難平。 將人一一扶起,答應(yīng)了對方要求: “既然您都說我出身不凡了,那多養(yǎng)兩個孩子確實(shí)并非難事,不說承諾他們?nèi)蘸蟠蟾淮筚F子孫綿延,但在我有生之年,給他們一個安穩(wěn)的環(huán)境,教習(xí)他們一件能養(yǎng)家糊口的本事,能讓他們堂堂正正在太陽底下做人,應(yīng)該不成問題。” 老乞丐猛然瞧向舒朗,確定他所說不假后,忙叫兩孩子跪下給他磕頭。 這次舒朗沒有拒絕,待兩人起身后,摸摸他們干枯毛躁的小腦袋瓜子,緩聲道: “好孩子。” 老乞丐見狀不再多說,直言道: “你是想問四日前的夜里,城東藥材鋪門口發(fā)生之事吧?” 舒朗點(diǎn)頭,都說人老成精,這老頭子別看成日窩在街頭睡覺,凡是心里清楚著呢,乞討到的銀錢也是那一片最多的,否則也不能拉扯活這么兩孩子。 老乞丐想了下,叮囑兩孩子在家待著,和舒朗出了門,往前走到盡頭又左轉(zhuǎn),在門口有一棵大槐樹的院子前停下。 舒朗透過院門縫隙,瞧見院中雜草叢生,便明白這一整片兒,大多是無人居住的廢棄民居,按理說這一家也不例外,可…… 老頭子在門口輕輕敲了三下,舒朗心頭猛地一跳,有個猜測又不敢肯定,屏息凝神,靜待大門從里頭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