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觀主干脆也不搞什么肅反了，直接以國師和離州牧的正式身份，命離國太尉王鍔掛帥，率宿衛(wèi)軍出京北上，并兼任節(jié)度使，節(jié)度邊地五州兵事，防備神教伺機進犯。

    這一下就拉走了京畿左右宿衛(wèi)禁軍八萬，再算上邊軍五鎮(zhèn)十二萬的大軍，離國一下子二十萬兵馬，大軍壓境直接拉到坤國邊境和神教對峙，這倒也是立刻響應了仙宮玄門的要求，充分展示了墨竹山的誠意了。

    對，太尉王鍔和內(nèi)常侍，同安郡王，陸家，神教，一大群失敗者為伍，居然最后全身而退了！而且就是叫他還能帶著這些年在長思城的經(jīng)營，回邊地老巢擁兵自重，做軍閥土皇帝，算是保住王氏一門的平安了。

    但必須說這一回，觀主的落子，是非常兇險的。

    太尉王鍔這個人，和各方勢力都糾纏不清，而且無征兆得跳反歸正，實在不值得信任。他本人又老jian巨猾，如今他坐鎮(zhèn)邊五州，一下手握離國二十萬大軍，有著影響時局的實力，就成了這局棋的新的棋眼。

    而且觀主派王鍔率軍北上，恐怕不止要穩(wěn)住玄門和仙宮，還打算穩(wěn)住神教，甚至還打算激神教那個算子，再出來斗一局。

    因為無論如何，世人可看不到水面底下的暗流涌動，只能看到王鍔的行動。

    要么他替離國做遮攔屏障，守住神教的大軍。要么他反水，叫神教大舉殺入離國的腹地。總之一個不好，出了這招險棋的觀主就會落個識人不明，淪為天下笑柄。

    這就是觀主的挑戰(zhàn)了，就是要和神教的算子分個勝負，看最后是誰，能爭取到王鍔這個老jian巨猾的棋子。一個在天下人眼前，證明誰的算術更勝一籌的機會！

    那么神教那邊會不會接招呢？從個性上說可能性挺大的，但也不一定，畢竟坤國三面環(huán)敵，局勢兇險，還有好多其他勢力在旁邊看著呢，哪怕那算子有心也不一定能抽身出來。

    但無論如何，王鍔也得整頓了邊州藩鎮(zhèn)的軍閥，徹底掌握了勢力混雜的離國大軍之后，才會下定決心選擇陣營。

    那神教一時也不會有大動作，避免把這個或許可以爭取到的角色逼到離國一邊了。至少，不會還有余心，在已經(jīng)空虛的長思城這邊，再用什么血主之類的手段，對離國的百姓下手了吧？

    于是這一個月里，隨著宿衛(wèi)左右軍開拔，長思城這里倒是風平浪靜，連皇城都被緊急修補了，一點都看不出那一夜動蕩造成的破壞。

    除了坊間多了某個黑廝從大安坊殺出來，一路砍開朱雀門，殺光內(nèi)常侍，火燒太極宮，把太尉都驚嚇而走的傳說之外，仿佛什么都沒有改變。

    而接下來局勢會如何發(fā)展，就要看觀主和那個算子，誰的棋藝更高一籌了。

    于是天下大勢，暫時的陷入波瀾暗涌的僵局。但這到底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還是雨過天晴，風煙具散。棋手們肚子里的盤算，落在棋局中的棋子，就沒有辦法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太平

    離宮路遠北原斜，生死恩深不到家。

    云雨今歸何處去，黃鸝飛上野棠花。

    “鄭明珠……我記得，她屬尚寢局的，是前廣陵世子妃宮中的司燈，大概七八個月前，說查到她偷了宮里的東西，怎么打都不肯說，自己撞墻死的。

    身后事？聽說她是有個兒子，不過叛臣眷屬上不了宗譜的，這輩子都得圈在百孫院里，出不來的，外頭又無親無故的，還能有什么身后事，大概席子一卷埋在宮人斜里了吧。”

    “多謝相告。”李凡沖老宮娥行了一禮，給了她五貫錢算作答謝。

    他還是進到皇城里來了。

    因為上個月鬧的一場，宿衛(wèi)左右軍盡出，北上防備邊境了。離國皇城的守備嚴重吃緊，而工部重點趕修了太極殿，于是世子的青宮雖然被打砸搶燒搞得一塌糊涂，卻還沒全修好。

    郭家便以建安世子身體虛弱，世zigong連番妨主，不大吉利需要重修為由，把郭妃和世子都暫時接到郭家府邸，在城東勛貴的地盤以確保萬一。于是皇城里頭的守衛(wèi)也被抽調(diào)防御郭家的豪宅。一時皇城的防備反倒是格外空虛。

    而墨竹山這邊也在遵照觀主的方針開始和各方協(xié)調(diào)防備神教的事宜，一時間也是人手匱乏嚴重。于是當李凡主動找到韋真人，表示他自愿協(xié)防皇城的時候，雖然對方一臉不信，但這次他又沒把貓帶過來，李凡也就很輕易得拿到腰牌，可以自由進出皇城和東宮。

    他當然不是真的來上班打卡的，也就和宮人們打聽消息，最后找到了宮墻和皇城墻之間，一道長有二三里的斜巷，那巷子里風聲嗚嗚得吹，如同歌聲，又如同哭聲，被兩邊高墻夾著，終日不見光明。

    李凡嘆了口氣，取出從道觀帶來的法器，點起一盞荷花燈，晃動一面經(jīng)幡，掐訣念咒，收斂尸骨，超度亡魂，建醮祈禱，普渡亡魂苦厄。

    用神識可以看到，宮人的殘念冥火，點點如同飛蛾一般，被明光吸引著落入燈中來。

    李凡覺得該說點什么，可他只拿了超度法器，可以直接用道息激活，就沒記祭祀祈禱時的經(jīng)文該怎么唱，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干脆挑了篇經(jīng)背道，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復命曰常，知常曰明……”

    他這么默誦的時候，荷花燈突然亮了一下，李凡一睜眼，卻看到許許多多，看不清面貌的人影聚在巷子里，朝他矮身一禮，作了個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