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安琪明知她這是故意問了句廢話,她連一句“不忍心看隔壁如此驚慌”的謊都懶得扯,只是冷笑著敷衍:“你說呢?當然是同類之間的惺惺相惜啊。” 奧汀聽出這話里的諷刺,于是下手又重了幾分,疼得安琪不停抽氣。 見安琪老實下來,奧汀才繼續(xù)道:“確實是個很讓我心動的提議,但是讓兩個萬能體產(chǎn)生溝通,對我們來說風險還是有些大。如果我讓你見到了你的同類,那你能做些什么來報答我呢?” “對嘛,你知道我想逃跑,我知道你沒安好心,說話就不要兜那么多圈子了。”安琪直挺挺地躺在實驗臺上,說出了自己的決定,“以后你不必通過阿爾文了,我愿意直接和你溝通。這樣的交易你滿意嗎?”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安琪也想一邊拽住阿爾文不放,一邊和新鄰居進行接觸,但是想和另一個萬能體溝通就得和奧汀談條件,安琪左思右想也沒想到,除了這個她還有什么價值相等的籌碼。 在新的萬能體到來之前,思維方式比較正常的阿爾文在這里算是她唯一的突破口,但是當安琪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同類”,她還是認為與同類的溝通會更加要緊有效。 在不得不二選一的情況下,安琪經(jīng)歷了一番思考后,決定放棄阿爾文。 第33章 狹小,回家,莫尼卡 于是就在周一下午,奧汀為兩個萬能體安排了第一次會面。 其實奧汀選擇在這個時候?qū)Π茬鬟M行解剖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對引入新的萬能體感到不安,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希望安琪的身體太過強壯。 解剖確實是個好主意,即便奧汀技術(shù)高超,應(yīng)用的也都是前沿工具,但當安琪走出這間實驗室時依然得扶墻。 這是三個月來安琪第一次得到踏出牢籠的機會。 隔壁實驗室和安琪住的那間布局很相似,只是還沒有很多家具,完全是初始狀態(tài)的冷淡風,一片白茫茫。 安琪進去時手腳都戴著特制的鐐銬,即便如此也惹得守衛(wèi)士兵紛紛警覺,拿槍姿勢顯然有變化。 安琪盯了靠她最近的那位一眼,巨大的恐懼導致士兵直接把槍端平了指向她,被奧汀呵斥后才放下槍立正站好。 雖然說起來有點可笑,但安琪確實因此暗爽了一下,很是不屑地看了看士兵,然后盡量直起身子走上前去。 終于有機會站在玻璃墻外向內(nèi)看去,安琪就更覺得狹小了——小到讓她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竟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生活了整整三個月。 好在她本身也不是個愛說話或者愛出門的人。 安琪不知道她的“同類”是什么樣的性格,能不能適應(yīng)接下來的囚籠生活,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她這個“同類”比她更像個正常人。 安琪看到他時,他正蜷縮在角落,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渾身一顫。 然后安琪走近玻璃墻,他則稍稍抬頭,六目相對之下二人同時受到了些許沖擊。 里面那位顯然是被安琪的模樣嚇到,怪叫一聲重新將頭埋在了膝蓋上。 但說實在的,安琪這樣還算好的,他自己那副樣子才是真的難辦——在正常的主眼之下,也就是臉頰附近,有兩只紅色的小小復眼。 這真的是連安琪看到都會被嚇一跳的程度,因為當他受到驚嚇時,四只眼睛都會瞪大。 但是從情感和理智的角度來說,安琪明白他自己也不想這樣——長成這個樣子已經(jīng)夠倒霉的了,偏偏還碰上了這么群腦子不正常的政客和研究員。 單就變異方向來看,他其實比安琪還要慘得多。 而且剛剛驚鴻一瞥后,以安琪標準的文科審美來說,這人如果沒有多長兩只眼睛,那其實長得也挺好看的。 安琪對他說話不由得溫和了很多:“你好呀,我叫安琪,是這里作為實驗樣品的另一個萬能體?!?/br> 意料之中,對方?jīng)]有理她。 于是安琪開始發(fā)揮:“在旁人眼里我們是同類,但其實我們心里應(yīng)該比誰都清楚,你對我沒什么認同感,當然我對你也沒有。不過好在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逃離這個地方,這就決定了我們可以交流合作?!?/br> 安琪說:“我付出了很大代價才得到和你接觸的機會,希望你不要浪費?!?/br> 對于安琪公然說出自己想逃跑的事,別說新鄰居了,就連守衛(wèi)士兵也挺震驚的。 倒是奧汀本人沒什么反應(yīng),很顯然她對這所實驗室的堅固程度和守備強度都胸有成竹。 安琪則和她的新鄰居解釋:“這沒什么,就算我們說不想逃,那也沒人會信,反倒是坦誠些可以讓事情變簡單——看住囚犯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們耗盡心力去策劃一場不可能完成的逃獄,從我目前的觀察來看,我們的奧汀夫人深諳此道?!?/br>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先生?!毙馗固幍奶弁醋尠茬鞑坏貌环鲎×瞬AΓ艾F(xiàn)在你無需有任何顧慮,想說什么都可以說?!?/br> 話到此處,新鄰居總算是抬起頭來。 他說了自進入實驗室以來的第一句話:“我想回家?!?/br> 那時安琪的想法是——啊,原來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的第一反應(yīng)是想家。 安琪倒是沒有這個執(zhí)念,畢竟從很多年前起安琪就明白,父母并不是能給她遮風擋雨的人。 從滯留奇斯卡開始到現(xiàn)在,說是險象環(huán)生并不過分,但安琪心里確實有一種莫名的自信,總覺得自己出不了什么大事,只要沒放棄,問題一定會解決。 所以說后來發(fā)生的一切對她來說或許更像是那場暑期游學的另類延續(xù),導致了她必須得遲點回家,僅此而已。 安琪對這位新鄰居更有興趣了:“我聽說你是孤兒,所以你是想回孤兒院嗎?” 新鄰居靜了一會兒,然后開口:“18歲之后我就離開那里了。我在貧民窟有自己的家?!?/br> 安琪問:“你剛畢業(yè),哪來的錢?” 新鄰居警戒地看了她和她身后的人們一眼,低聲道:“我就是有?!?/br> 好吧,看來他還有些小秘密。 于是安琪換了個話題:“貧民窟的話,應(yīng)該早就被征用為安置區(qū)了吧?” 新鄰居點點頭。 安琪打聽:“所以從空中大搜捕那天起,安置區(qū)內(nèi)就是原住民和被安置的新人類混居嗎?” 新鄰居搖頭:“不是,貧民窟的正常人類早就被安排了其他住所。從大搜捕那天開始,貧民窟就完全是變異人的安置區(qū)。” 哦,這么說這位新鄰居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倒霉,他是本身就住在安置區(qū)內(nèi)的新人類。 從他的用詞來看,安琪還捕捉到一些信息:“你也習慣把新人類稱作變異人,所以你是s盟戶籍了?” 新鄰居點頭承認。 安琪問:“你叫什么名字?” 對方的四只眼睛同時看向她:“莫尼卡·沃爾夫。” 知道名字之后就好聊多了,安琪松了口氣,跟他打招呼:“你好,莫尼卡?!?/br> 莫尼卡咽了口唾沫,顯然他也不是很習慣被叫得這么親熱。 安琪便很快把話題岔開:“你的姓氏很常見,是記憶中父親的姓氏嗎?還是隨便取的?” 莫尼卡頓了頓,還是回道:“是撿到我的人的姓氏?!?/br> 安琪問:“你曾經(jīng)流浪過?” 莫尼卡簡短地回應(yīng):“十九年前那場大轟擊之后我和家人走散,落了單?!?/br> 安琪算了一下,那個時候他應(yīng)該才三歲。 確實不容易啊。 話到此處,不知道莫尼卡想到了什么,反正他終于頭一回主動地同安琪說了話。 莫尼卡說:“我絕不能死在這里,我必須得出去。” 很好,求生意志強當然是好事。 由于第一次會面時間有限,剩下的時間里安琪沒有再廢話,只是交代了一些重要事項。 “會的,我們當然都會活著出去。千萬不要想著‘我這副樣子出去了又能怎么生活’,別想這種問題,我們先出去再說?!?/br> “在此基礎(chǔ)上,我們可以明確一點——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我們都得在這里生活,我們將是對方唯一的朋友,不要相信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br> “而為了順利出逃,保持體力十分重要,所以請不要再用身體撞擊墻壁,那完全是徒勞之舉?!?/br> “你可以用配合研究員的實驗來換取一些你想要的東西,甚至索要更大的活動空間——我就是這么做的,一般來說研究員們都會滿足你的要求。” “如果你沒什么想要的,就可以用來換取和我見面的機會。當然我也會盡可能地爭取多和你見面。” “最后,請務(wù)必保持鎮(zhèn)定,正常吃飯睡覺,養(yǎng)好身體。否則在身體虛弱的情況下,我們是不可能離開這里的?!?/br> 安琪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奧汀找來的演員和說客,目的就是讓莫尼卡鎮(zhèn)定下來配合實驗。 莫尼卡自然也沒有完全信任她,他仍然一臉戒備地盯著安琪,血紅的副眼盯得安琪渾身發(fā)毛。 但安琪知道,在這樣的一番勸說之下,他已經(jīng)不可能再繼續(xù)犯蠢了。 而這樣的結(jié)果,奧汀顯然也是滿意的。 在十分鐘會面時間結(jié)束后,奧汀把她重新帶了出來。 奧汀看起來心情不錯,向其他研究員吩咐道:“再給他一份食物試試吧,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不會再打翻了。” 倒是得償所愿的安琪一臉不開心——她是承諾過只要能和莫尼卡見面,就愿意和奧汀直接溝通,但不得不說每當看到那副故作慈愛的嘴臉,就讓她不是很想開口。 她冷冷地瞥了奧汀一眼。 現(xiàn)在她雖然戴著手銬腳鐐,但還有一定的活動空間,按這個距離飛快地把奧汀干掉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奧汀敢靠她這么近,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不要這樣瞪我。你殺了一個希斯特先生,就會出現(xiàn)一個我,如果你再殺了我,那其他研究員還會補上我的職位。對我動手不但沒什么好處,甚至還會讓你苦心經(jīng)營的‘無傷害性’的形象功虧一簣,這可不劃算……”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奧汀說完最后一句時,安琪突然發(fā)起狠來,變異的手爪環(huán)住奧汀的脖子,一把把她按在了走廊的墻上。 奧汀衰老的身軀被她摔出“砰”得一聲巨響。 與此同時,一圈士兵已經(jīng)端平槍口蓄勢待發(fā),其中一把正頂在安琪后腦上,身后傳來疾跑后的喘息聲,聽起來格外耳熟。 如果安琪的指甲沒有被剪掉,那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奧汀的脖子插穿了。 “我是不太想殺人,但我也不太能看得下去人犯蠢。”安琪看著她,“你既然知道可代替你的人多得是,就該知道即使我殺了你,也沒人能拿我怎么樣。關(guān)著我的時候你說什么都行,但是在我能接觸到你時還是收斂點吧。” 然后她緩緩松開手爪,看著奧汀咳嗽著癱坐在地,轉(zhuǎn)身看向拿槍頂著自己腦袋的阿爾文。 此時阿爾文還未換上軍裝,穿的是便服,可見是剛剛來到實驗室便趕上這一幕,于是趕來救場。 這是安琪自被抓以來第一次襲擊人,他顯然也進入高度緊張狀態(tài),全神貫注地等著安琪的下一步動作。 說真的,看他這個樣子,安琪覺得可憐又可笑。 她吹了個口哨,沖奧汀說了聲:“收拾不了你了,你的姘頭來咯。” 然后在眾人的各色目光下兀自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中。 第34章 情人,睡姿,隨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