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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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著急出屋對話,肌膚上未拭盡的水氣把衣縷熏得濕蒙蒙的,一時想起適才沐浴被撞進的那慕,不免暗生赧然。 只面上做著若無其事,反正絡(luò)雪這個丫鬟沒甚心機,不曉得發(fā)問。 她從前什么也無須憂慮,慵慵松松的,出嫁前是大小姐,若嫁給趙渣亦衣食無憂,繼母看在趙家的份上尚不敢過分作難。 她也不喜歡尖銳刁難的事,便是那吊眼的小通房哭得嚶嚶切切,姝黛也只幽慢叱一句:“是誰的找誰去,別在我這哭。不相干的,本小姐沒興趣!” 然現(xiàn)在可好,前不知何處,后則絕不走退路,便像是硬生生從柔光的珍珠上,蹦出了針刺,得自己展露鋒芒,自保、自謀、自鉆自營了。 但這是她選擇的,無可置喙。 只是應(yīng)對一次曹部職官,何足掛齒。 姝黛咬了咬唇瓣,先把東西吃了再說吧。 主婢二個于是在花梨木圓桌旁坐下。 一盤荷葉蒸雞嫩黃軟爛,滋味鮮醇適口,還融有荷葉的清潤甘香,筷子輕輕一夾就化開。炭烤野鴨雖瘦而不柴,鴨皮酥脆,鴨rou緊實味美……唔,果然美食最能疏悶解郁。 兩人邊吃邊數(shù)落著那年輕官郎的不識好歹,jian惡不分,趾高氣揚,仗勢欺人。又憧憬起街市上還有野狐貍rou、煎鵪子、烤野鵝、蜜煎雕花等新鮮花樣,今后可慢慢品嘗。 飽腹完夜宵,滿足地睡下了。 一覺到次日早上醒來,日麗風清,姝黛梳妝打扮好,便到樓下結(jié)過賬,往姨母的府上去。 姨母信上說,大姨夫官至從四品上光祿寺少卿,住在長興坊,長興坊恰在秘書省附近,位置十分好找。 正是上午巳時,一條御街熱熱鬧鬧,馬車拐過幾道巷子,看到一座高掛“溫府”牌匾的便到了。 只見銅色的牌匾系著大紅綢,門面也貼有囍字樣,臺階上鋪設(shè)殷紅地毯,彰顯著紅火的吉隆之喜。 門前地上卻很不和諧的倒著幾只破桶,從桶中溢出泔水、菜葉,還有破鞋,散發(fā)出酸餿的氣味。 前院舟管家正捏著鼻子,站在臺階吆喝道:“都給我利索點,把這些垃圾雜碎趕快清洗去,回頭讓御史瞧見了,該逮著機會奏本子!” 府上昨天才給四小姐辦完婚慶,滿院子的瑣事今日善后,舟管家也就剛才訓話那半個時辰功夫沒出來瞧,竟然不知道誰人在門前打翻了一車餿水。 你說過分不過分?走哪條路不翻,偏往人家喜事門前翻? 破桶與破鞋,莫非含沙射影,什么意思嘛! 他腆著肚子吆喝,瞅見姝黛俏瑩瑩地從馬車里下來,一襲煙籠綺云襦裙,肌膚嫩白得像發(fā)光,唇如朱櫻,面若桃花。 連忙上前道:“這位小姐是……?若為看熱鬧,還請暫移他處,仔細沾了水漬!” 舟管家在溫府當差多年了,從沒見過如此標志女子,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嬌貴。 姝黛站定,詫異地望著這一幕,掛紅綢是辦喜事,然姨母在信上只字未提及。 她忙揖了一揖,柔聲道:“管家叔叔誤會,我是平江府尤氏長女,前來拜訪姨母,煩請通報?!?/br> 話說罷,掏出姨母寄來的信件。 舟管家一愣想起來,打月前大夫人就提過,結(jié)果匆忙辦喜事忙得忘記了。 這位尤小姐雖多年未見,然年年春夏之際,都往溫府寄一回鮮果子鮮茶還有蘇杭的點心,有時寄得多,大夫人還給賞賜一二盒。 大夫人乃溫府掌家的主母,尤小姐可是她的親外甥女誒。 見姝黛穿衣首飾雍雅精貴,舟管家連忙殷切地往里引:“原是表小姐到了,大夫人早便囑咐,近日一直讓人在碼頭迎接。表小姐稍作休息,我這就讓人去稟報?!?/br> 抖袖而出,又命下人看茶。 姝黛大方悠然應(yīng)聲:“喏,勞煩管家叔叔。”跟著往前院客堂走。 -------------------- 前三章精修了內(nèi)容~ 謝謝寶寶們的霸王票與營養(yǎng)液,我會繼續(xù)努力噠! ------ 薄云扔了1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23-08-17 03:08:38 惜流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3-08-13 17:48:47 65009248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23-08-13 14:46:09 讀者“阿難”,灌溉營養(yǎng)液 12023-08-15 21:18:01 第4章 第四章 溫府 =========================== 大晉朝四品官的年俸一千余兩,再加其余料錢衣賜、祿粟、職田等,歷年下來豐裕。大姨夫溫譽任職光祿寺少卿,給皇上辦祭祀、朝會、宴席之事,故而油水也足。 溫府有五進院,府內(nèi)雕梁畫柱,風格點綴分外考究,即便一條石徑都用鵝卵石鋪成“步步高升”的竹節(jié)形狀。 姝黛入座前院客堂里,白玉瓷杯中碧螺春徐徐展開鮮翠的色澤,甘醇馥郁。大姨母都離鄉(xiāng)多少年了,仍還鐘情于江南的茶葉。 她持起杯盞抿了一口,心中涌起親切的悸動。 仰頭打量四面的景致,屋梁橫櫞都采用上好的深褐色木頭,有一種森然的肅穆感,卻又不顯得郁沉。正中的影璧掛一幅偌大的松齡鶴壽圖,右下角蓋著官戳。 姝黛曉得這種印戳,從前去平江府尹府上做客時,曾聽介紹過。朝中得用的官員,若家中老者過壽,便由其任職的部署派一份賀禮,其中必有官戳壽圖,乃是尋常人等難求的榮譽。若官員聲望大些,或還能得皇帝的欽賜。 饒是江南商賈富庶,可府邸再精美也是讓人眼前一亮的華麗。對比之下,這鄴京官貴無處不突顯的煊赫顯耀,則讓貫日優(yōu)渥的姝黛,也不自覺扳直腰肢拘謹了幾分。 姝黛已經(jīng)好些年沒見大姨母了,其實算來,一共也只見過兩回。 第一回 是在她九歲,跟隨母親來京城拜訪姨母。恰逢一處宅邸的主人急于籌錢賣房,彼時連年邊關(guān)打仗、中原水澇,錢糧都挺吃緊的,鄴京也不似現(xiàn)今錦簇熱鬧,母親卻掏出儲蓄把房子買了下來。 回到平江府后,她父親尤鈞不解,責怪母親不與商議。母親便答:“眼下生意雖只在平江府,他年誰知會不會北上,你既不喜,這棟宅邸便算是我們娘兒倆的,幾時我若不在了,黛兒還能有點自個的體己?!?/br> 誰知道隔年竟一語成讖,母親難產(chǎn)生下弟弟尤翊后便去了。念及姝黛還小,便將宅邸托與大姨母代為打理,只待她擔事兒了收回來。 第二次見便是在母親逝世時,十歲的姝黛看著襁褓中小小一只的尤翊,惶惶不知所措。大姨母穿一襲云紋縷金褙子半蹲,寬厚的手掌攬過她,在她削薄肩膀上拍了拍。那掌心暖潤有溫度,讓她記憶尤深。 之后姝黛每年都從江南寄些水果茶葉,姨母有時也讓人捎帶物品來,算是一種走動。 此番到鄴京,是她的權(quán)衡之舉?;蜻€可在姨母身邊觀一觀京貴風頭,待把母親買下的宅邸收回,再仔細下一步打算。 否則留在平江府,她亦不舒坦。 正游神中,廊上傳來裙裾拂風的碎響,聽聲音似有幾個人。她只當姨母來了,連忙勻出笑靨站起:“姨母……” 甜柔的嗓音,抬頭看,原是個穿紫色褙子盤圓髻的高階女仆,身后跟隨兩名丫鬟。婦人身量適中,兩只眼睛一大一小,小的那只雙眼皮,大的單眼皮,如此一相襯,差異倒不明顯了。 姝黛稍稍一愣,便彎起紅唇,從容喚了句:“俞嬤嬤好?!?/br> 大夫人身邊的俞嬤嬤,七年前見到表姑娘時,才是個纖弱小女。沒想到那匆匆一眼,還能記得自己。 一時上下打量,且看姑娘家嬌顏絕麗,慵松中帶著一縷媚,不拘不疏怯,心里不由得暗嘆。溫潤道:“大夫人聽說表姑娘來,歡喜不已,讓老奴接姑娘去后院,請隨我來?!?/br> “喏,辛苦俞嬤嬤了?!辨熘t虛一揖,帶上絡(luò)雪跟著起身。 一路游廊回轉(zhuǎn),只見到處掛著紅燈籠與彩綢,窗棱也貼著囍字,不由啟口問道:“聽前頭管家說,昨日才剛辦過喜事,姨母信上未提及,不知是哪位表兄或jiejie,姝黛應(yīng)當早些準備禮物則個?!?/br> 俞嬤嬤腳步慢下來。 四小姐的這樁婚,提起來真可謂一灘渾水,在京中被議論有些日子了。從議親到成親哪一步都辦得大夫人焦頭爛額,此刻還在后院捏額頭呢。 看在表姑娘記得自己的份上,俞嬤嬤有心稍作提點,便道:“是四小姐,與鄔府三公子的親事。大夫人念及時間倉促,怕表姑娘一路顛簸勞累,故而沒說,表姑娘勿往心里去?!?/br> 特地在“鄔府”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姝黛垂眸,這位四jiejie溫菡她記得,比自己要年長一歲,初見時拍著胸說鄴京有全天下最多好吃的,直讓小姝黛惦記了許久。 溫菡兩年前定下的親,定的乃是散騎常侍赫家的大公子,職任定遠將軍。 關(guān)于溫菡和定遠將軍的親事,姨母十分高興,特特在信中提過。說男方忙于打仗成親晚了,比溫菡大上七歲,大點兒好,能疼人。還說赫家與慶綏侯府隋家是姻親,慶綏侯府老夫人乃是開-祖-皇帝的義女、先帝的義妹,這層關(guān)系不是誰想就能攀上的,所以姝黛記憶深刻。 怎么忽然就換了個人成親,換成鄔府了呢? 她微抬杏眼,看俞嬤嬤頷著肩兀自碎步端行,似乎不愛提及,也就納在心里頭沒問下去。 忽想起進府時看見的破桶和泔水,等閑誰敢在官家門前造次?怕是有些淵源。暗自慶幸昨夜在酒樓住了一宿,避免了唐突尷尬。 便只望向院子里剪裁精致的花草,夸贊道:“姨母慣是體貼人,我心曉得。瞧府上的植卉打理得真好看,像畫兒一般?!?/br> 俞嬤嬤曉得她聽明了暗示,都道商女心多繁密,看來果是個通透的。 也對,由后母養(yǎng)大的繼女,怎可能沒點兒計量。看表姑娘姿容姣娜,雪肌蜂腰,慵慵悠然的氣質(zhì),身上用度無不美貴,她若是個老實的,何能過得舒閑? 聽說把江南道首富嫡子的親都退了,進京來投靠,如此狠下心的魄力,之后指不定攀附哪門高枝呢。 俞嬤嬤有心留路,便跟著附和了幾句,說京中各家都比花比草的,大夫人這座內(nèi)院的設(shè)計親力親為,很得到眾人夸獎。 而后繼續(xù)往景弘院走去。 * 上房景弘院里,靜心用的蘆薈熏香在紋理細膩的瓷盤上細煙裊裊。大陶氏靠坐在正屋的錦椅上板著臉,眉頭蹙成團,讓身后的婢女按捏太陽xue。 誰家做的事,真是可惡之極,害得大陶氏今兒早上丟大臉了! 昨日才辦過親事,府上喜氣還未散,卻被人在門前倒了餿桶——傳出去,各家圈子里又有得笑談。 還是在晨昏定省的時候,那會兒管家也在前院訓話家奴,竟然沒個人發(fā)現(xiàn)。下人匆匆跑來稟報的時候,二房夫人卓氏的快意都快寫到臉上,直喚道:“大嫂趕緊前去看看,看誰敢張狂如此,仔細告到皇上跟前去!” 卓氏托著大陶氏來到府門前,看到那幾只破桶、破鞋、滿地流的泔水,兩腮的肌rou終于是繃不住。 破桶意即破罐子破摔,破鞋也在諷刺四姑娘吧,這招真夠絕的。 卓氏帕子捂住口鼻,用咳嗽掩飾笑聲,扭著屁股就回后院。 當大陶氏她沒發(fā)現(xiàn)? 這門婚事辦得,樁樁件件真是氣誒。 此刻蔡田家的站在旁邊,邊沏茶邊安撫道:“尚書右丞府上也真夠陰險,昨日四小姐出閣喜宴,他們卻是平和的參加了,轉(zhuǎn)頭卻在咱們府門倒餿水。甭怪老奴以小人之心揣度,此事非他們做的不可。自家姑娘相中的女婿看不住,被搶走是沒本事,卻怪到我們四小姐頭上來!” “尚書右丞,掌辯六官之儀,糾正省內(nèi),劾御史舉不當者。他可好,帶頭使陰招,知法犯-法么!” 大陶氏聽得不說話,一襲碧霞緞料罩衣跟著憋悶的氣息起伏。她近二年略比從前發(fā)了福,也就是想著兩個兒子都娶了親,馬上四姑娘又要嫁入散騎常侍赫家,諸事寬悠了。 誰曾想到赫家的大公子竟然去年秋天戰(zhàn)死沙場,尸骨無存了呢。 婚事也就沒了下文。 四姑娘溫菡和尚書右丞府的凌三小姐關(guān)系好,去府上玩的時候,被蟲子咬到,正好遇上鄔家的三兒子鄔奕顥,便問他借了手帕。誰知竟看對眼了,借了帕子還帕子,兩廂相處上。 可這鄔三原是尚書右丞凌家相中的女婿,結(jié)果就被溫菡搶到手。 起先是瞞著所有人的,今年春日細雨蒙蒙,眾人去百卉園踏青之際,卻被撞見他兩個在偏僻小閣中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