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棗不以為意，反倒說：“你上回還與郡主共過榻?！?/br>
    那還是搶了五桃，可又如何，眨眼就被忘。

    賀元看著五桃，“你的傷可行？”

    五桃小心道：“奴婢賤命，這些磕碰哪得事，就是可憐了郡主。”

    賀元一身嬌軟，額上如此，身上更是幾道青紫。

    賀元這才讓她伺候，熱水熏得眼昏，她突然道：“你說阮七怎么曉得我知曉阮三與淮安王的事?！?/br>
    那不過是白氏一句悄言，恰巧被她聽了去。

    她回殿后，半句未提，暗藏心中，堵得難受。

    五桃擦拭玉背的手頓時停了，她嗓子干澀，“郡主，宮里哪得瞞得了圣上。”

    賀元嘟著嘴，“那日，外祖母殿里除了你們再沒旁的宮人！”

    五桃面色沉了下去，“您是猜疑?！彼凑f完。

    賀元玩著花瓣，搖了搖頭，“我也不曉得，就是怪得很，興許他是從別的哪曉得?！?/br>
    她氣得不過是阮七救人姿態(tài)做作，阮七卻要提起阮三那檔子事。

    難不成她真以了是阮三參與，真把她當傻子。

    五桃神色謹慎起來，“奴婢會小心查探?！?/br>
    “哎，有什么可查，宮里哪不是他的人?！辟R元自暴自棄道。

    可阮七還不甘心，他還要自己清清楚楚記得她只能靠他一人。

    五桃見賀元信她，也比往日聽得了話，又將一事緩緩道來。

    “郡主，奴婢一直想，徐嬤嬤離世可有些古怪。”

    水花漸起，花瓣被掃了開。

    賀元轉(zhuǎn)身看著五桃，微張著嘴，“徐嬤嬤不是歲數(shù)大了。”

    五桃順著青絲，輕柔柔道：“郡主，這后院的事哪能說通。徐嬤嬤一向康健，突然病勢洶涌，又似早早就預料，囑咐奴婢許多?！?/br>
    “而這次歸金，奴婢才曉得，原來徐嬤嬤還有些后人也在王府里?！?/br>
    賀元睜大眼，“這事我曉得，外祖母一早就與我說過，她讓人待他們好些?！?/br>
    五桃眼神憐憫起來，“據(jù)奴婢聽得，好似都死在了南城?！?/br>
    她們這些奴婢，消息自來靈通，偏得這位主子，死死捂著耳閉著眼半句不肯理會。

    賀元發(fā)著愣，搖頭道：“方才，我還以為自己聰明些，這又是不懂?！?/br>
    她又冷漠出言：“難不成外祖母還要為難幾個奴婢不成，多是自己犯了事罷?！?/br>
    只聽“撲通”一聲，五桃跪了下來，她聲音哽咽起來，“郡主，奴婢說此話是大忌，您要殺了奴婢也是該的，可奴婢跟您這么些年，也是想讓您好?！?/br>
    “那位是您外祖母，可哪有祖母是這般，將您親手送去，做這般事，讓您如今。您愛她敬她，可您也得想想自己?！?/br>
    她說話自來沒得二蓮動聽，做事也沒得三桃妥帖。

    五桃垂著淚，只等賀元發(fā)火。

    半晌，賀元才出聲，“她，是為了阮三吧。”

    不過是想讓她的孫子活得不太艱難，外孫女算得什么。

    “你看，阮七也是她孫子，可還不如我呢。”賀元輕輕笑。

    她又看向五桃，“我曉得，但是你再莫說這些，她雖利用過我，可對我也是真心的。阮七有那心，外祖母一個失了勢的老人，能做些什么。”

    只得順水推舟罷了。

    賀元從水里起來，被五桃擦著，她自嘲道：“有什么法子，我們啊，都得依著阮七活啊。”

    這頭，她沐浴完。那頭，家宴也散了。

    只聽得前頭稟報，“殿下，想見您?！?/br>
    思及白日的事，賀元自得見了。

    阮三斗篷都不穿，單著了錦袍。他帶了醉意，走路都有些歪扭，偏得沒人攙扶。

    內(nèi)殿的宮仆退下，賀元也不會管他。

    她頭發(fā)都未烘干，恨恨瞪他，“你是忘了今日是何日，還去與婦人們飲酒?！?/br>
    “舅舅們也來了?！比钊貌蝗菀鬃呓?，一身酒氣，臉也顯出暈紅。

    “我給你擦發(fā)?！?/br>
    他說著就要動手，被賀元推開，嫌棄道：“難聞死了，桌上有冷茶，你喝了再與我講話?！?/br>
    阮三乖順的點頭，又歪扭來回。

    他坐在榻邊的小機，一口一口吃著茶。

    “你這樣，舅舅多難過?！?/br>
    賀元自個兒擦發(fā)，忍不住道。

    “他，他對我壞著呢，生忌又如何，我才不去管?！比钊岣吡松ひ?，理直氣壯起來。

    他自是忘了，往常每一年與賀元，前幾月都要準備賀禮。

    “這篇策論可好，父皇看了定是歡喜?！?/br>
    “我哪里看得懂，不曉得娘可歡喜這繡帕。”

    總是送得他們不擅長，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博歡喜。

    賀元一收思緒，她沉默看著他，“你可知今日我出了事?！?/br>
    醉得不行的阮三一下恢了神智，他隨手就丟掉茶盞，不管那碎瓷，急急上前抓著賀元，“什么事，你哪兒有事。”

    賀元沒拍開他，她緩聲道：“是淮安王，派了死士。”

    阮三臉色一變，他猛地搖頭，“不可能，他答應我的，不去找你麻煩！”

    賀元一聽氣急，她往他臉上拍去，“你當真與他來往，你是瘋了不成?！?/br>
    這力道，不若輕輕撫過。

    阮三哪里嫌疼，反倒迷醉起來，“男人的事，你哪里懂得，你不知悉他后院可不清凈，一個阮兆算個什么東西?！?/br>
    這不算什么東西的阮兆卻欺辱我們?nèi)绱巳菀住?/br>
    賀元眼神暗淡，這話，她沒有說出來。

    “讓我看看你的傷?！比钊钡?。

    賀元指了指遮掩過的額，“就這，沒甚大事?！?/br>
    阮三小心翼翼看去，這才問：“你怎么曉得此事?！?/br>
    他這醉意倒是清醒。

    賀元咬了咬唇，冷嗤出聲：“有人恨不得我知道，當我傻。”

    她看著阮三，面上是再難有過的神態(tài)。

    “你雖負我，可我曉得，你總不會真的傷我?！?/br>
    她與阮三，是自小一起長大，她豈能不信他。

    殿內(nèi)的阮三徹底醒來，他唇色微顫，手撫在賀元額頭那塊兒青紫，“還疼嗎?！?/br>
    殿外掉頭轉(zhuǎn)來、偷聽許久的阮七面無表情。

    賀元不愿與他膩歪，打開他的手，“沒甚事，你到底在外做些什么，怎么與淮安王牽扯?！彼茊柕?。

    阮三正要答話，突然一小太監(jiān)走進，行禮道：“宮禁時辰到了，殿下還是盡早離宮吧。”

    賀元瞧著眼熟，卻是劉安那干兒子小豐，她面色難看，朝殿外一看，手卻死抓了阮三，對外道：“是我要留他在此，離不得他，趕緊滾開?！?/br>
    只聽那外邊傳來物事摔倒聲、追趕聲，小豐只得訕訕退下。

    阮七發(fā)了大火，龍鑾也不上，氣勢洶洶往前走。

    家宴正散的太皇太后殿里，自是看得個透徹。

    有婦人冷冷往賀元殿中看去，對著等候的白氏道：“殿下進了狐貍窩，哪得能出來。”

    白氏不說話，她看著那燭紅通明的宮殿，轉(zhuǎn)身就與眾人出了宮。

    等行至一半，假山小亭，阮七身側(cè)也只有了劉安。

    這假山是那一年阮七與賀元的少年再遇，阮七登位后時常來此，卻從未允人修繕。

    “信任？”

    阮七連連冷笑，他轉(zhuǎn)身看著劉安，“你當朕傻？”

    劉安立即跪了下來，“奴才那點小心思怎能瞞過您?！?/br>
    ·

    那邊，阮三卻也起了氣，他不敢置信的甩開賀元的手，朝外踱步，又轉(zhuǎn)來。

    “方才他在？”

    “賀元，賀元你竟用我氣他？”

    賀元丟了枕頭砸去，罵道：“你是酒未醒透，方才的話還不應我，又胡亂扯什么。”

    阮三走向賀元面前，他抓住她的手，“難不成，你還真要留我?！?/br>
    賀元顧不得拍他，著急解釋，“哪里是如此，今日他明明派了侍衛(wèi)跟來，偏得要緊處才出來救我，非得讓我記著他的好，我氣他做作，方才，方才才。”

    ·

    “你要不胡亂做那些手腳，她怎會起疑?！?nbsp;說此，阮七語調(diào)一點起伏也無。

    劉安油條慣了，賣弄道：“這不是危險至極出手更得佳人芳心?！?/br>
    阮七倒笑了，“你說她蠢，這時候倒琢磨出意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