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沈舒年見父親高興,便知道自己不告而別離開出走這一茬算是翻篇了。他剛想松一口氣,就聽到自己的父親狀似無意地隨口一問:“舒年,你還沒好好給我說說你這一路上的神奇見聞呢?!?/br> 沈舒年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直覺告訴他父親不可能只是想聽他這一路上游歷的風(fēng)土人情自然風(fēng)光。沈重作為父親了解兒子,而沈舒年作為兒子,自然也能猜得到父親的心思。 沈重絕不是喜歡聽自己閑聊風(fēng)景的性子,他的這句發(fā)問,十有八九是將心思放在了方硯知的身上。 沈舒年輕輕一笑,剛開口喚了一句父親,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將沈重的注意力從方硯知身上移開??芍幽舾?,一聽沈舒年那期期艾艾的聲音,沈重就知道他正在想辦法糊弄自己呢。 父子兩個加起來八百個心眼子,誰都不想被糊弄。沈重也不想千里迢迢來接兒子回家的路上還得跟這個小狐貍打機(jī)鋒,便打算直截了當(dāng)?shù)靥裘髁嗽掝^。 他劍眉一挑,眉尾斜飛入鬢,無端生出幾分凌厲來,可是唇角卻還是掛著一絲溫和的笑意:“舒年,你知道我想聽什么的。” 他話音一頓,眼睛直勾勾地盯在沈舒年的身上,不肯放過他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沈重端起方硯知給他們準(zhǔn)備的茶水,喝了一口后才慢悠悠地說道:“屋外頭那個小子,你不打算和我解釋解釋嗎?” “父親……” 沈舒年話音剛落,卻被沈重不留情面地打算了。沈重放下茶盞,目光看向沈舒年,又像是透過了沈舒年去看外面不明所以的方硯知:“舒年,我不知道你游歷的這一路上到底有什么經(jīng)歷,又遇到過什么人,可是我了解我兒子?!?/br> “舒年,你請求你王叔給家里寄信,又去找你蘇伯伯替那小子作保。他和你什么關(guān)系,竟讓你不辭辛勞地為他奔走?” 第127章 “父親。”沈舒年低低喚了一聲, 面色躊躇。他小心翼翼地覷著沈重臉上的神色,暗自揣摩他的心意,同時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不應(yīng)該跟他說實話。 我朝雖然不避諱男風(fēng)之好, 交好的男子之間亦可結(jié)契成婚。可沈舒年了解自家的父親, 從小飽受儒家文化熏陶的文人, 決計是不會接受自己與硯知之間的情感的。 雖然蘇眠曾經(jīng)偷偷告訴過他說, 沈重這個人外冷內(nèi)熱,面上看起來不好相處不茍言笑, 可自己是他的兒子, 他就算再嚴(yán)厲, 卻也是打心底里地對自己好的。 沈舒年對蘇眠的話半信半疑,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這個外姓伯父雖然看起來有些不著調(diào),瀟灑謫仙一般游玩人間,可是在人心的揣度上,卻是個實打?qū)嵉母呤帧?/br> 他和沈重年少相識, 又一同度過了幾十年的歲月光陰。沈重心里想什么,蘇眠只要輕輕瞧上一眼,就能將他的心思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因此, 蘇眠的話, 絕不是不可信的。 那日蘇眠殷切叮囑的話語恰到好處地響在了沈舒年的耳邊, 他咽了口口水,撩起自己的衣擺, 不管不顧地跪在了沈重身前。 沈重嚇了一跳, 不知道自家這個叛逆的不孝子又要發(fā)什么瘋。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就想要伸手去撫沈舒年,卻沒想到被他橫在身前的手擋住了動作。 面前跪立的兒子面容堅毅, 他緊抿著唇,眼神是不容抗拒的堅持。沈重嘆了口氣,只覺得這一趟下來,自己鬢邊的白發(fā)又要多上幾根。 他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看著面前的沈舒年。沈重面上神情復(fù)雜,直覺沈舒年接下來說的話會讓自己不太舒坦,因此他充分地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這才緩緩開口道:“說吧?!?/br> “父親,請恕兒子不孝。”說吧,沈舒年給沈重磕了個頭,這才將自己的話語接了下去,“兒子和硯知,是半路結(jié)識,一路同行。硯知他為人仗義厚道,被jian人陷害身陷囹圄,兒子自然要想方設(shè)法救他脫困?!?/br> 話說到這里,確實是沒什么毛病。沈重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jīng)知曉,卻沒想到沈舒年居然還有后半句話。 “兒子曾經(jīng)命懸一線,是硯知施以援手,不離不棄。兒子和硯知朝夕相處,早已日久生情,兩情相悅?!?/br> 說罷,他沒有等沈重反應(yīng),便將自己的身子深深低了下去。沈舒年的額頭扣在地上,粗糙的沙礫磨著皮膚,給他帶來一點淺薄的痛感。 沈重沒有說話,可是在這個寂靜的會客廳里,沈舒年能夠?qū)⑺饾u粗重的呼吸聲盡收入耳中。聽著這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粗重呼吸,沈舒年原本惴惴的心卻漸漸平靜了下來,同時也漸漸涼了下來。 沈重真正生氣的模樣是陰沉且壓抑的,如果說方才對他離家出走的指責(zé)只是出于父母對孩子的擔(dān)憂,而現(xiàn)在的情況,便是他已經(jīng)真正的憤怒了起來。 沈重瞪大了眼睛,盯著面前不敢抬頭看他的沈舒年。他瞪得目眥欲裂,同時又抱有一絲希冀地在懷疑自己的耳朵。若不是自己得了耳疾,怎么可能聽到沈舒年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他的手緊緊握著桌角,尖銳的桌角戳入他的手心,印出一個凹陷的痕跡來。手中的刺痛喚回了沈重的理智,他緩緩松開手來,已經(jīng)因為擠壓而變得毫無血色的手心再度回血,甚至比之前還要紅潤幾分。 沈重知道,現(xiàn)在不是個好說話的地方。雖然在沈舒年朋友的鋪子里,可到底不比在自家方便。要不是顧念著沈舒年在外面的面子,他是真的想拿出藤條來好好抽一頓這個整日里腦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