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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明寶斐然在線閱讀 - 明寶斐然 第150節(jié)

明寶斐然 第150節(jié)

    向斐然最后一個出來,兩手插在兜里,步履散漫地跟在他們兩個身后穿過大廳。

    倏爾有人鉆出來,拍了下方隨寧的肩膀,原來是高中同學。欣喜一陣,說包廂里還有誰誰誰,邀方隨寧去見一見,聊兩句閑話。

    方隨寧臨走前特意叮囑:“你們等等我,都別走?!?/br>
    大廳里冷得厲害,配上水聲和日本燈籠的幽光、石龕里的僧童像,讓緊繃了兩小時的商明寶忽然有了心慌之感。她迫不及待地想站到太陽底下去,站到自然與城市的塵埃與嘈雜中去。

    “我先出去了?!彼齻}促輕聲地丟下一句。

    看著她迫切匆匆的背影,向斐然在原地站了數(shù)秒,一聲不吭地跟了上去。

    怕她哪里不舒服。

    到了門口,一直悶聲不吭的人破天荒地說:“我抽根煙?!?/br>
    仿佛抽煙才是他此時此刻站在這里的原因。

    商明寶“嗯”了一聲。也想問他要一根,但抽煙一事,她徹底瞞了他六年,不知為何。大約是煙癮不重,她沒被發(fā)現(xiàn)過。

    這家日料店有兩個門,一扇通往商場內(nèi),一扇面對著巨大的露天環(huán)形下沉廣場。此刻暮色四合下來,晚風溫熱,那些餐吧和咖啡廳的門口門庭若市,星燈纏在墨綠色雨篷布上,空氣里都是杯碟金器之聲。

    向斐然往旁邊站了一些,立在日料店暗紅色的雨檐下,將煙夾在離商明寶遠的左手上,心不在焉的疏離感。

    廣場上的大王椰高過層樓,在風中搖晃。商明寶看著這巨型的葉子,忽然想,這種巨型植物怎么做標本呢?她以前都忘了問他。

    開口說的卻是另一件:“你從你爸爸的公司退出來了嗎?”

    “退了?!?/br>
    聽到他這么干脆的一句,商明寶心里的難受滿得要溢出來。

    她到底怎么會懷疑他去公司有一分一毫是出自利益私心?當年在哈佛,周耀在他面前唯一狂妄炫耀的資本就是錢,面對那種極度折辱人的挑釁

    ,他都能無動于衷,巋然如高山。

    “斐然哥哥,那天說你是利欲熏心……”

    “你道歉過了?!毕蜢橙宦唤?jīng)心地打斷她。

    商明寶愣了一下。

    “分手那天。”

    “哦……”她記不清了,只知道那天的她說了很多話,祝了爺爺長命百歲,以及他們都要停一停。

    安靜了一會兒,向斐然的目光微微瞥過她低垂的臉龐:“不必放在心上?!?/br>
    “我誤會了你,讓你難過,總要——”

    總要很用力、很用力地道歉的。

    “不多這一件。”

    商明寶愕然,嘴唇有細微哆嗦。

    她身體里的秩序像一座被定點爆破的大樓,碎片瓦礫成為垂直的瀑布,墜著她的血rou。

    “你……是不是恨我?”濕熱掌心攥緊了纏著絲巾的手袋提柄。

    向斐然勾起唇,垂首笑著哼出一聲嘆息,“不至于,談場戀愛而已,哪有談成仇人的?”

    他說完,抿進唇角的煙很久沒動,過了好一會才抬手夾走了,吁出短暫的一口。

    商明寶又抬起頭去看那棵大王椰了。

    有客人進店,從她身邊經(jīng)過,她側(cè)身讓過幾分,襯衣挨過向斐然的手臂。

    很香。

    他轉(zhuǎn)過臉,壓住眼眸里這一秒波動的心猿意馬。

    想攬她入懷。

    神經(jīng)。

    商明寶一無所察,回過神來時,向斐然已經(jīng)站遠了她幾分。

    “那……”她將唇色咬出泛白了,才問:“隨寧剛剛說的戒指,是什么?”

    事情都過去了,扯這些沒來得及做出的事有畫空餅之嫌,向斐然用了個最無足輕重的說法:“生日想送你個戒指,既然分了就退了?!?/br>
    “是求婚戒指嗎?”商明寶的指甲扣進掌心。

    “不是?!?/br>
    為了讓自己這句話有可信度,向斐然看向她,唇角勻出一絲客氣的笑意:“千萬別這么想?!?/br>
    他好像在讓她不要自作多情。

    “還有什么想問的?”向斐然左手夾煙,右手抄進了褲兜,姿態(tài)看著慵懶,“你在我那幾個住處還有幾件衣服幾雙鞋,聽說你跟我分手前去過,既然沒拿走,就當作你不要了,已經(jīng)扔了?!?/br>
    “……好。”商明寶的齒尖細細地咬著唇,“那個護身符……”

    他為十八歲的她親叩山門的護身符。

    “也扔了。”

    沒人看到商明寶身體的輕晃,站不住似的。

    為什么,為什么只是兩個月,她還在朝思暮想的人就已經(jīng)收拾好了自己,徹底揮斷了他們的過去,將那六年像丟包袱一樣地丟掉了?

    太快了,快得超過了她的預想。慌亂在四肢里鋪天蓋地,她的目光里盡皆是不知所措。

    她是想停一停,因為不確定是否能理順自己、要多久才能理順自己,又不能再讓他無止境地自我消耗下去,才做出了分手的決定。

    別這么快,斐然哥哥……

    商明寶多想開口懇求他。可是無論快慢,是他的自由。

    她不能再讓他拽著她,拽著這只狂風中不知遠近、不知是否還能回來的風箏,任由風箏線將他的掌心割得血rou模糊。

    “你都沒給我看過呢?!鄙堂鲗殢娙讨α诵?,“明明是給我求的,既沒送我,也沒讓我看一眼……說丟就丟了,不是我的東西嗎……”

    她末尾的那兩句說得輕極了,空洞的,向斐然沒有聽到。

    “這么多年了,大概也保佑到頭了?!毕蜢橙坏卣f,將煙在一旁垃圾桶頂端的砂石煙灰缸里捻滅。

    夏天的七點多鐘總有種奇怪的松弛感,就連空氣里的灰塵味也是迷人的,空氣舒緩,風是流動的,矇昧的光線涂抹著建筑物和人影。

    他的人生已然很久沒有擁有這樣的時刻了——

    在這一刻這一個意識的誕生中,向斐然忽然回過神來,在今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認真的目光看向她。

    “商明寶,我現(xiàn)在覺得很輕松。希望你也是?!?/br>
    第92章

    再沒有聽過比這一句更萬箭穿心的話語。

    雖然知道過去兩年他很累, 但總有些快樂的時刻,明亮的時刻吧,總不至于乏善可陳, 回首望, 竟像個牢籠。

    夜色沉得很快,越襯得燈亮。商明寶臉色煞白:“斐然哥哥,你現(xiàn)在也覺得,我們分手是對的嗎?”

    向斐然轉(zhuǎn)過身,倜儻的姿態(tài), 看到穿過大廳而來的方隨寧,先抬了下下巴當作招呼, 繼而回答商明寶:“非常對, 還有——”他頓了頓, “叫我向斐然吧,別叫哥哥了?!?/br>
    方隨寧到了這邊, 目光穿梭一個來回,打哈哈解釋:“好久不見的一幫人,聊得久了點。你們怎么樣?”

    “不怎么樣?!毕蜢橙惶謸P了下, “叫我等你干什么?”

    “呃……”方隨寧急中生智,“我剛剛——就剛剛, 喝了杯清酒,你送babe回去?”

    商明寶想說她自己開了跑車過來的, 但咽了回去。

    向斐然神色冷淡, “我不方便,打車吧。內(nèi)地很安全, 現(xiàn)在也不晚?!?/br>
    說完,分別沖兩人頷了頷首, “還有事,先走?!?/br>
    看著他沒入日料店幽暗光線下的背影,方隨寧不知道想揍他還是先揍自己,扯了扯嘴角:“你別往心里去,他本來就是這樣的……”

    商明寶也跟著她一起咧開唇角:“我知道,他以前對我比較特殊?!?/br>
    現(xiàn)在只是這份特殊被他收回了而已。

    見方隨寧尷尬,商明寶沉靜地說:“隨寧,謝謝你,但是我們之間短時間里是不可能復合的。我不想讓他擁有不是在全心全意愛他的我,我需要時間?!?/br>
    方隨寧一直不敢把她往不愛向斐然的方向想,卻沒想到她會親手剖開自己,露出稻草般的內(nèi)里。

    她骨縫里忽然感到冷。跟前男友分分合合十幾次,吵架時戳過刀子扔過杯子單方面換過鎖跟新的人date半夜三更拍門放狠話,什么戲劇的狗血的幼稚的都干過,偏偏誰都沒敢承認過心底已經(jīng)沒那么愛了。不是他們愛得山枯石欄,而是膽怯,知道承認不那么愛了的自己將會是道德上的罪人,更會給下一次的復合留下傷疤,繼而成為再下一次爭吵時被指責的罪證。

    “商明寶,你突然這么說,弄得我今天好像小丑。”隨寧撓了撓頭,心里想,媽的。

    “對不起?!?/br>
    方隨寧急道:“你就不怕時間長了,他愛上別人,身邊出現(xiàn)別的人,或者單純就是再也不會愛你了?人是有節(jié)點的,過了那個節(jié)點就是海闊天空八頭牛也拉不回了!”

    “我怕。”商明寶眼也不眨地說,“可是我不能再自私一次了,因為怕他轉(zhuǎn)移目光就吊著他讓他空等,跟過去兩年的我有什么區(qū)別?”

    方隨寧搖了搖頭,臉色和目光都難看下來:“行,這是你的自由。”

    -

    地下停車場昏暗無人,向斐然降下車窗,安安靜靜地又再抽了一支煙后,才啟動車子。

    駛出冰冷的地下掩體,城市的華燈倒映擋風玻璃前。緩行匯入等紅燈的隊伍,面前那輛銀色保時捷911掛著兩地牌照,他認識,那是商明寶的其中一臺跑車。

    向斐然扶著方向盤,讓另一臺車并入了他們之間的車道,阻隔了他的視線。

    那是他和商明寶未來一年里最近的一段距離,以及唯一的一眼。

    他沒再見過她。ig雖未取消關注,但懶得掛梯子登陸,久而久之他也就再沒打開過這個軟件,朋友圈則回到了關閉狀態(tài)。

    從沒人再在他面前提及過商明寶。給期刊審稿時,看到其中一篇投稿引用了他的博士論文。他久違地點進去,看著題獻那句「唯一的愛」,面色疏無變化。

    最靠近彼此的一次,腕表的公益晚會在香港春坎角綺邐酒店舉辦,他在那里進行了兩場講座。

    一樓面對花園和大海的走廊上,有一家珠寶店占據(jù)了視野疏闊的一隅,店名是一個簡單的「ming」,下面有一行小字,寫著「藝術珠寶」。

    鬼使神差地,向斐然走進了店內(nèi)。

    這里的每一件作品都沒有被規(guī)矩地收納排布在玻璃柜臺里,而是放置在以整塊原石為展臺的內(nèi)嵌式玻璃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