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寶斐然 第1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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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溫暖的風(fēng),自四月末洞開的窗戶中涌了進(jìn)來,吹動他額前過長的黑發(fā)。 他自然閉闔的雙眼上,睫毛撲簌地動了一動。 好溫暖,好輕柔,是人間的裙擺拂過了他的面龐。 請再多一點(diǎn)。向斐然在心底無聲地說。喚起他的皮膚,喚醒他的觸覺,喚醒他的神經(jīng)與肌rou。 他的森林接二連三的拔地而起,意識中,到處都是種子發(fā)芽與破土的聲音——植物永遠(yuǎn)不會錯過生機(jī),可以這幅兩千年發(fā)芽,也可以在三十六分鐘內(nèi)生根。 “好啦?!狈诫S寧的聲音近了,她站著,再度端詳了一陣向斐然的臉,“我明天再來看你。要醒了哦,別逼我扇你?!?/br> 她告別了護(hù)工,走出這間她日日打卡的病房,掩上門,深呼吸,垂臉靜默許久——這才是她每天真正的收尾。 因為瞞了商明寶,她才更自覺有一份責(zé)任要讓向斐然早點(diǎn)蘇醒。她已經(jīng)使出渾身解數(shù)了。 壓力一大就容易暴食,過了一周,方隨寧上秤重五斤,天旋地轉(zhuǎn)的一通絕望。第二日到了病房,仍是雷打不動的先讀論文再讀時事,最后閑聊。 “都怪你,為了照顧你,害我胖了五斤,再胖下去都不能演花旦了?!?/br> 別人照料起病人是衣帶漸寬人憔悴,哪有越照顧越胖的道理?向斐然從灌木前起身,回身向前——在他身后,深綠的叢林郁郁蔥蔥,最高大的喬木上,青苔蜿蜒,空中花園艷如人間。 他通過了光亮,狹窄的泛著白光的甬道,吱啞一聲—— “臥槽?!狈诫S寧彈射起步。 丁零當(dāng)啷的一陣響,掛在墻頭的輸液瓶一陣碰撞脆響,輸液管和鼻飼管都跟著晃動,床邊的推車被翻身下床但失敗的男人給撲得滑遠(yuǎn),銀色托盤里各式藥水小瓶叮哐倒下,緊接著,床頭柜又被他禍害了——一連串的動靜在眨眼之間,以花瓶砸碎到地上而告終。 向斐然摔得不輕,而且無力自己起來,不知這一連串的動靜是什么,他的森林為什么變成了家具。 只有眉心簇著——好痛,所有的針頭都錯位了。 方隨寧見了鬼的表情,手里捏著氧化了的蘋果,完全癡傻了。 護(hù)工捂臉:“天啊!天啊天啊!” 向斐然動了動唇,想說什么,但沒成功,只發(fā)出了一連串含糊的音節(jié)。方隨寧卻像是接收到了,一把拋下蘋果,疾走兩步跪地扶他:“快來人!快來人!快來人!”她反復(fù)說了三聲,一聲比一聲高,guntang的眼淚滑了下來。 護(hù)工按了護(hù)士鈴,呼啦一下沖進(jìn)一個:“怎么——媽呀!” 三個女人,老的老中的中少的少,都沒能折騰起向斐然,最后是科室里的兩個男醫(yī)生過來,合力將他扶回了床上。 空間中有一種微妙震驚的沉默,直到方隨寧淚流滿面地豎起大拇指:“向斐然,別人醒來掀個眼皮也就得了,你他媽醒了就下地?!?/br> 說完這句,方隨寧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撲倒在病床上:“你他媽的,你他媽的……”她咬牙切齒,她有狠狠的話要罵,她有狠狠的話要感謝。 護(hù)士為向斐然將錯位的針頭拔出來,也覺得鼻酸:“醒了就這么大動靜,是多想走啊……” 這些聲音,與隔著耳朵飄進(jìn)意識里的截然不同,如此清晰、鏗鏘,帶著每個人不同的語氣和音色。 是人間。 針頭抽出的刺痛,讓向斐然下意識低下頭。他的靜脈看著很孱弱,但流著血液。 是人間。 五月傍晚的風(fēng),捎帶著樓下花園里病人與家屬散心聊天聲,溫?zé)岬嘏柿诉M(jìn)來。 是人間。 向斐然的目光停在哭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方隨寧臉上,嘴唇張合,發(fā)出微弱的聲音。 “你想說什么?”方隨寧聽不清,止住抽噎,將耳朵貼過去。 “她呢?” 只一句,就叫方隨寧又涌出了熱淚:“她在家里,她不知道你還活著,我瞞了她,她過得很辛苦,她很想你……” 向斐然牽動唇角,微末但溫柔的笑意。 “我也很想她?!?/br> “我打電話給她!”方隨寧這才想起來通知一切。 向斐然溫涼的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腕骨上:“我去見她?!?/br> 那些針頭處理好了,鼻飼管被拔了下來,醫(yī)生為他做了初步的檢查,讓護(hù)士安排輪椅,好送他去做其他更精密的項目。 昏迷了整整快六個月的男人,身體的一切機(jī)能雖平穩(wěn)運(yùn)轉(zhuǎn),卻像是百廢待興。 那個夜晚很熱鬧,向丘成和向微山一家都先后來了。那個叫閃閃的孩子,咬著手指陌生而新奇地看著他:“哥哥,你好會睡哦?!?/br> 她甜甜糯糯的一句,傻笑聲混在一屋子又笑又泣的聲音中,尚不知這就是她徐徐蹣跚向的人間。 向斐然亦笑了笑,手掌輕緩蓋在她的發(fā)頂。 所有檢查報告出來后,人們終于確信,他是真的活了,也是真的醒了。 方隨寧為他取來了衣服,四套。 “你的衣服都長一個樣,有什么好挑的,你又沒力氣試。” 嘴巴半年沒用,向斐然遠(yuǎn)沒她利索,每次開口都會先讓自己一怔——不熟,跟自己的嘴巴舌頭聲帶聲音都不熟。 至于表妹跟他說再不醒就扇你一事,他暫且忍了,等恢復(fù)行動能力再跟她算賬。 向斐然選了一件黑t,方隨寧否了:“醫(yī)生說你身體虛弱,要穿多一點(diǎn)?!?/br> 最終是穿了一身灰色的寬松衛(wèi)衣,腿上是運(yùn)動褲。換褲子由男護(hù)工幫忙,因為他腿部肌rou是弱化得最厲害的,暫且沒辦法靠自己站穩(wěn),需要做耐心的復(fù)建。 護(hù)工常服務(wù)長時間昏迷后醒來的人,這間私人醫(yī)院又都是達(dá)官顯貴身居高位之人,他多少見慣了他們不能接受落差的崩潰。但眼前的男人神色淡淡,不為此所困,換好衣物后與他禮貌道謝。 方隨寧推著他的輪椅,帶他在穿衣鏡前停留。 黑發(fā)白膚,五官樣貌斷不可能半年就發(fā)生變化的,還是那個他,又酷又銳利的他。 “嘶……”方隨寧歪歪頭,“怎么感覺你返老還童了。” “你不上半年班也會返老還童。” “……” 講話本來就夠淡夠冷了,因為體虛的緣故,總覺得更淡更冷了點(diǎn)。 住院部外,車水馬龍,日光伴著喧嘩。 向斐然伸出手,翻了翻手掌。 暖的。 娜普娣河的冰冷,刻在他意識里的,隨著這一縷陽光從他體內(nèi)被驅(qū)散。 護(hù)工推著輪椅,方隨寧撥出電話:“大嫂?!?/br> 好大聲,令向斐然瞥她一眼。 商明寶正在新店巡查,聽到她莫名雀躍的一聲,真像慣晚輩:“怎么?” “我回國了,有空見一面嗎?就今天?” “好呀?!鄙堂鲗毎研碌甑纳虉雒指嬖V她,“在一樓,愛馬仕的旁邊?!?/br> 方隨寧掛了電話,不知怎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她為她而快,也為他而快,是雙倍的快,難怪覺得受不了。 到了車前,向斐然搭著護(hù)工的肩膀,僅僅只是坐進(jìn)車?yán)锞鸵延薪钇AΡM之感,呼吸深長。 護(hù)工卻說:“這只是你醒來的第二天,太不可思議了,你的上肢核心很強(qiáng),以前經(jīng)常運(yùn)動?” ——如果動不動就背個90l的登山包也算的話。 輪椅被收進(jìn)了后備箱,向斐然問:“車齡幾年?” 護(hù)工:“十二三年吧?!?/br> 方隨寧:“你知道的,我在法國……嘿嘿。” 買不起車。 向斐然面無表情:“車鑰匙交出來?!?/br> 方隨寧感覺受到了羞辱,向斐然瞥她一眼:“我怕你再給我節(jié)外生枝?!?/br> “呸呸呸!” 護(hù)工驅(qū)車上路,駛向九公里外的高級商場。 高架橋上,三角梅的粉紫色映襯著遠(yuǎn)處藍(lán)天。 什么也沒變。 也是,只是半年,向斐然釋然地笑笑,當(dāng)年留學(xué),動輒兩年才回一次國。 他現(xiàn)在還可以嗎?雖然隨寧說他看著一如昨天,但越臨近目的地,他手心的汗就越是密布。 是不是……該復(fù)健完再見她?不不,那至少要一兩個月,他等不了,也不忍她等。 心跳快從胸腔里跳出來。 車停了,向斐然深深地呼吸,只覺得腕口的手筋酥麻得忍受不住。 護(hù)工沒隨著一起上,只有方隨寧推著黑色輪椅。 電梯上一樓,叮的一聲,人流腳步紛至沓來,向斐然手抵唇,咳嗽了數(shù)聲。 “愛馬仕,ming……”方隨寧問過服務(wù)臺指路,轉(zhuǎn)過一重中庭,豁然開朗,橙色門頭旁的綠。 這是「ming」自春坎角綺邐后的第二家店,目前正是開業(yè)的第三天。商明寶忙得人仰馬翻,剛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在軟皮沙發(fā)上坐下。 電話震,隨寧來電:“我到門口了。” 隨寧的聲音怪怪的,緊緊的。 商明寶未作多想,“嗯”了一聲,“我來了?!?/br> 客至,她當(dāng)至門口迎。 端著水杯起身,穿柜臺,繞花柱,自二樓懸下的水晶燈盛大明亮。 走到門口,不經(jīng)意地抬眼,對生活了無興趣地抬眼—— 玻璃杯自手中滑落,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砰然四碎。 她眼前不遠(yuǎn)處,安然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沖她抬起手,張開了懷抱,篤定的,目視專注的,漾著笑意的。 頭皮的發(fā)麻,隨著嗡的一聲從后頸順著脊柱蔓延到了全身,高跟鞋在地面上的聲音是如此凌亂,商明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到向斐然懷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