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躲進(jìn)陽臺，微風(fēng)輕輕吹拂，頭頂一輪斜月，幾顆星星零星點綴。

    他耳邊回響起那首在車上聽到的歌，靡靡的女聲在高潮過后輕哼著唱：

    “不圓滿……也很好……”

    歌里唱著不圓滿，頭頂?shù)脑乱膊粓A滿。這一切都好像，在為他此刻的心情做著注腳。

    江雁想，喜歡是什么？

    小孤女淋著雨來的那天，他從不曾想到，有一日，他會如此可笑地思考起這樣一個問題。

    他只是憑著心意，去掠奪，去占有，他以為他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當(dāng)個壞人，一個不需瞻前顧后，我行我素的壞人。

    可是看見她受傷，他會心疼，他會自責(zé)。他知道，從少女走向女人的路途，疼痛是必不可少的，可……那更多的荊棘憑什么是他來賦予的呢？

    他在她身旁，她便注定會面臨被人唾罵的風(fēng)險。那些流言蜚語，那些罵她“勾引血親”“不知檢點”的聲音，會像紙屑一般飛來。他又能為她做什么？

    一個習(xí)慣了被父母羽翼庇護的人，如何去為她撐開一片天？

    不如后退一步，守著她幸福。

    二十歲的江雁第一次嘗到愛情的滋味，在甜蜜之前，先嘗到了苦澀。

    江雁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一邊隔著扇玻璃推門，聽著從里面透出來的隱約交談聲。

    他聽到黃媽的聲音在問，“……小姐……少爺去哪了……”

    他聽不太清陳蕊的回答，但他聽見黃媽又說，“……院子……打個電話……”

    他心口一跳，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疏忽了什么。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本該放著手機的口袋，但——里面空無一物。

    與此同時，他聽見自己熟悉的鈴聲，順著玻璃門，從室內(nèi)傳了出來。

    江雁倏忽感到后背一涼，冷意密密麻麻沿著脊背上爬，一路爬進(jìn)心底。

    不行……不能現(xiàn)在就被發(fā)現(xiàn)！

    他情急之下朝旁邊看去，只見在陽臺和屬于他房間的窗臺之間，坐落著一個空調(diào)外機。

    他咬了咬牙，決心踩著陽臺的邊往上爬。

    ……

    “這是……少爺?shù)氖謾C？”

    陳蕊背在身后的手指收緊，她微微張唇，露出一個茫然的表情。

    “哥哥的手機怎么會在我的房間？”她也問。

    黃媽走過去，撿起手機，手機落入她手里時正好停止振動。

    就在此時，兩人都聽見從陽臺的方向傳來一聲奇特的聲響，然后又歸于平靜，快得就像是兩人的錯覺。

    像是有一粒石頭，被丟入黃媽的心頭，激起一圈圈的漣漪。她眉宇間的褶皺更深了，她腦中快速閃過一個念頭，但……怎么可能呢？

    她看向小姐，小姐明顯也被那聲響嚇了一跳，微微發(fā)著抖。

    她心頭又涌起了愛憐，連剛剛那個念頭，在此刻都顯得滑稽可笑了起來。她搖搖頭，在心底笑自己，她怎么會覺得小姐在撒謊騙她？

    她朝陳蕊安撫笑笑，“沒事的小姐，我過去看看?！?/br>
    陳蕊嘴唇微張，愣了愣又合上，她道：“……好?！彼吃谏砗蟮氖?，卻收得更緊了，五指都蜷了起來。

    陳蕊眼睜睜看著黃媽一步步靠近陽臺，就像電影里的慢鏡頭，她能感到胸腔處心臟緩慢而強烈的跳動，隨著黃媽的步子，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打著節(jié)拍。

    當(dāng)黃媽的手抓上落地窗簾的時候，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呼喚出聲：

    “等等——”

    “咔噠?！?/br>
    她迅速回頭，只見她身側(cè)的房門唰的一下打開了，江雁像是姍姍來遲的女主角，出現(xiàn)在了門后。

    他身后的房間里，窗戶大開，窗簾被風(fēng)吹得獵獵起舞。

    陳蕊蜷起的手指松開了，她目光掠過飛舞的窗簾，心一下安了。她唇角微揚，頰邊現(xiàn)出個梨渦，“哥哥……”

    江雁頭發(fā)凌亂搭在額前，一滴汗珠自他的鬢邊淌下，又沒入脖間，消散不見，只有離他如此近的陳蕊才看得分明。

    江雁瞥她一眼，微不可察點點頭，目光又看向黃媽手里的手機，眉梢微挑，“原來落在她房間了?！?/br>
    黃媽便忘了要去看陽臺的事，她從陳蕊房間走出來，將手機物歸原主，順口問道：“少爺剛剛是在房里睡著了嗎……對了，怎么會把手機落在小姐房間？”

    江雁抿嘴不悅，低頭擺弄了兩下手機屏幕，“對，睡著了。手機??？她非說頭暈，讓我送她回房間，估計是那會掉了?！?/br>
    “啊？那小姐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黃媽一時也顧不得其他，忙看向陳蕊。

    陳蕊眨了眨眼，乖巧笑道：“我沒事的，睡了一覺好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