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 第69節(jié)
慘叫聲接連響起,又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楚煜持虎符下令,甲士忠誠執(zhí)行命令,屠盡梁氏上下,不留一個活口。 天空中聚集黑云,風力驟然增強,呼嘯著席卷城內(nèi)。 百名甲士佇立在風中,挺拔如松,巋然不動。鋒利的戈矛豎立在地,尖端閃爍懾人的寒光。 雪花紛紛揚揚,很快連成厚重的雪幕。 城內(nèi)建筑被雪覆蓋,大街小巷堆銀砌玉,一片銀裝素裹。 傘車停在雪中,駿馬不安的踏動四蹄,口鼻彌漫白霧。 楚煜站在車上,黑發(fā)紅衣,恣意張揚,仿佛一團烈火燃燒在天地之間。 不知過去多久,慘叫聲消失無蹤,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鼻端,狂風也無法吹散。 門內(nèi)傳來腳步聲,數(shù)名甲長行至車前,刀尖拄地抱拳行禮,口稱梁氏上下皆已就戮。 并有一名主簿上前,奉上染血的家族名冊。 楚煜命眾人起身,接過主簿遞來的名冊,簡單翻閱之后,道:“梁氏勾結楚國,膽大妄為行刺國君,罪不可恕。全族梟首,暴尸城外。毀其族譜,斷其祭祀,以儆效尤?!?/br>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公子煜美姿容傳遍天下,屢次駕車出行引來圍觀,上京禹州都曾因他人潮洶涌,三街六巷水泄不通。 但在此時此刻,沒人會關注他的樣貌。 屠滅滿門,死后梟首,暴尸荒野,斷絕祭祀,可謂嚴酷之極。 楚煜的命令無異于抹除梁氏根基,徹底摧毀這個家族,杜絕一切復興的可能。 暴厲兇狠,狼戾之行。 同世人認知中的如玉公子判若兩人。 太過于震驚,在場竟無一人出聲。唯有隨行史官筆耕不輟,忠實記錄下楚煜的一言一行,沒有任何諱言與更改。 “熊蒙?!?/br> 楚煜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眾甲長如夢初醒。 被喚到名字的人不敢遲疑,連忙抱拳領命:“遵公子旨意?!?/br> 其余人同時抱拳,轉身返回府內(nèi),親自執(zhí)行楚煜的命令,梟首暴尸,徹底滅絕梁氏。 幾人繞過影壁,同兩名主簿擦肩而過。 主簿行色匆匆,各自手捧木盒。盒身有燒焦的痕跡,盒上銅鎖已經(jīng)變形。盒蓋翻開,藏在其中的竹簡一覽無余。 “稟公子,仆在左廂發(fā)現(xiàn)此物?!?/br> 主簿清查府內(nèi),發(fā)現(xiàn)一處廂房起火,立即踹開房門。 室內(nèi)有數(shù)個火盆,都存在焚燒跡象。一具尸體倒在火盆邊,正是梁莊的長子,已經(jīng)氣絕身亡。 焚燒之物多已化為焦炭,僅能依稀辨認出竹簡和絹布。 兩人設法撲滅火焰,搶出兩只木盒及三四卷殘破的竹簡,恐不及十分之一。 木盒送至車上,楚煜取出一卷竹簡。 經(jīng)過火焰焚燒,竹簡變得焦黑,半數(shù)字跡難以辨認。余下也十分模糊,字里行間出現(xiàn)缺漏,語句無法連貫。 看過一卷,楚煜拿起第二卷。 這一次,他僅掃過一眼,神情就變得嚴峻。 “此中內(nèi)容,你二人看過?” “回公子,仆斗膽看過?!眱擅鞑警B手彎腰,額頭冒出冷汗。正因看過其中內(nèi)容,他們才知事情不妙,著急忙慌沖出府內(nèi),將竹簡和木盒交給楚煜。 “還有何人知曉?” 兩人不敢隱瞞,道出有數(shù)名甲士踹開房門,同他們一起抬出尸體清理火盆。 “其不知簡中內(nèi)容,仆以性命起誓?!?/br> “起來?!背蠁酒鸬厣系闹鞑?,將竹簡和木盒放到車上,一改方才的冷峻,溫和道,“君乃信義之人,今日之事不可道于他人?!?/br> “諾。” 兩人齊聲應諾,心中微松口氣,暗道這一關總算過去。 剛剛在府內(nèi),兩人看到竹簡上的內(nèi)容,險些魂飛魄散。縱然是只言片語,也讓他們不寒而栗,感到頭皮發(fā)麻。 楚國,上京,天子。 梁氏膽大包天,不僅里通敵國,竟還與上京暗通款曲。斥其同國君遇刺有關,當真沒有冤枉他們。 這件事會如何處置? 楚國不必多想,復仇勢在必行。 而上京和天子?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三緘其口,諱莫如深。 鄰近傍晚,梁氏府門關閉,門環(huán)落下銅鎖。 梁氏諸人的頭顱被掛上城墻,尸體運送到城外,拋至荒郊野地,很快引來饑餓的野獸。 冬季萬物凋零,狼群覓食困難。大群野狼追逐鹿群出現(xiàn)在獵場,還曾在鄉(xiāng)邑附近徘徊。 奴隸們拖拽大車,排成長龍穿過雪地。 凝固的血液凍結成冰,無頭尸體堆放在一起,風中很快傳來狼嚎,一聲聲凄厲刺耳。 頭頂有暗影飛過,竟是有孩童高的渡鴉。 發(fā)現(xiàn)堆疊在雪地中的尸體,巨鳥發(fā)出粗噶的叫聲,召喚來更多同伴。 上百只渡鴉在天空交錯盤旋,陸續(xù)降落到樹冠之上。 樹枝顫動,積雪簌簌墜落。 一枚雪塊砸在奴隸頭頂,當場四分五裂。 狼嚎聲越來越近,雪幕中出現(xiàn)幽幽綠光,拖曳冰冷的光尾。 “狼,好多的狼!” 奴隸們專門運送尸體,對野犬和狼見怪不怪??裳矍暗睦侨哼^于龐大,眾人心生懼意,不敢在城外停留,倒完最后一輛大車,迅速調(diào)轉方向,雙手拖拽著車把和麻繩,飛速向城門跑去。 他們的速度足夠快,狼群卻更快。 落在最后的奴隸險些被頭狼撲倒,拼命在雪地上翻滾,又有同伴拋來的石頭,才僥幸逃過一劫。 “快起來,走!” 奴隸們拼命跑向城門,途中不敢回頭。 身后是饑餓的狼群和渡鴉,狼嚎聲和粗噶的鳥叫聲撕扯,在荒野中回蕩,久久不絕。 禹州城內(nèi),梁氏叛國的消息迅速傳開。 國人庶人破口大罵,痛斥梁氏無恥行徑。 “死得好!” “族滅便宜了他們,都該千刀萬剮!” 相比城民的快意,氏族們反應不一,有覺得大快人心,也有陷入慌亂。特別是同梁氏牽連頗深的幾家,震驚之余難掩駭然。 “梁氏被誅,全族不存一人?!?/br> “僅僅一日!” “公子煜親自帶兵,持中軍虎符。” “君上竟把虎符給了公子煜?” 梁氏煊赫多年,一朝傾覆,全族不存。 僅僅一天時間,竟至天翻地覆。 氏族們千方百計打探消息,奈何宮門守衛(wèi)森嚴,連松陽君和鐘離君都吃了閉門羹,他們更無從下手。 得知松陽君和鐘離君閉門不出,除了實在恐慌的幾家,其余氏族皆仿效而行,暗中派人聯(lián)絡,表面不動如山。 “今日之后,無人能擋公子煜?!?/br> 一名氏族發(fā)出慨嘆,眺望窗外飛雪,頓覺寒意蝕骨。 越侯宮內(nèi),楚煜帶著一身血腥走入正殿。 越侯服過兩劑湯藥,兼施針的功效,傷口已經(jīng)止血,人也恢復大半精神。楚煜進殿時,他正試著坐起身,不慎牽動傷口,令醫(yī)和侍人一陣心驚rou跳。 “君上小心!” “無礙?!?/br> 越侯按住傷口靠在榻上,見楚煜繞過屏風,示意他近前。 “事情成了?” “回父君,梁氏上下一個不留?!?/br> “好?!?/br> 越侯暢快大笑。 雖不在預期,但能除此心腹大患,他這箭傷便受得不冤。 “父君,還有一事?!?/br> 楚煜打開木盒取出竹簡,當著越侯的面展開。 “從梁氏府邸搜出,僅余三卷,其余皆已焚燒?!?/br> 看清竹簡上的文字,越侯眉心深鎖,卻無太多驚訝。他早知梁氏暗中動作,只可惜梁莊老jian巨猾,事情做得隱秘,一直沒抓到把柄。 越侯揮退眾人,僅留楚煜在榻前,沉聲道:“梁氏有女嫁入上京,雖出身旁支,仍不容小覷。需設法斬草除根,否則必為隱患?!?/br> 楚煜合攏竹簡,表情褪去肅然,浮現(xiàn)些許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