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漆黑的眸子中亮起了光,男人湊到玩偶面前,“你是歲歲?” 玩偶點點頭。 它看著男人的眼睛,忽然覺得胸口不太舒服。 “我是爸爸,你叫一聲爸爸給我聽,好不好?你離開好久,爸爸都不記得你的聲音了,在夢里都夢不到?!?/br> 岑笙小聲提醒,“先生,它沒辦法說話,但可以用手勢和你互動?!?/br> “為什么不能說話?” “它是小玩偶,和人不一樣?!?/br> 發(fā)現(xiàn)玩偶被一個成年男性拿在手里,男人眼睛瞪得溜圓。 “你把歲歲怎么了!我兒子不會說話,你把他毒啞了!是不是你做的,你個殺千刀的人販子!” 他邊喊,邊伸手去掐岑笙的脖子。 以為只要掐死眼前的人販子,他兒子就不會死。然后他的父母、妻子、他失去的人生,都能再次回來。 岑笙掏出《溫暖的世界》,敲敲他的腦袋,男人漸漸恢復平靜。 他柔聲解釋很久,男病人才理解他的意思。 “歲歲死了,變成鬼了,變成小娃娃了。” 男人輕撫著玩偶的腦袋,“爸爸在這,還記不記得爸爸?” “我還記得你在電話里,哭著鬧著要玩具恐龍,要會噴火會叫的霸王龍。別的小朋友都有,你也想要?!?/br> “mama去好幾家超市,都沒買到會噴火的恐龍。爸爸學習網(wǎng)購,在網(wǎng)上找到你想要的恐龍。我和mama買了好幾個,有霸王龍、三角龍、翼龍。別的小朋友有的,我們的乖寶寶也要有。” “恐龍還沒送到工地,歲歲就不見了?!?/br> “我們找啊找啊,找了很久。明明警察、偵探、村子里和工地里的人,都在幫忙找,可就是找不到?!?/br> 看著玩偶,男人陷入回憶。 “有人勸我們,不要再找了,日子還要過下去。他們說你是小男孩,八成被賣到哪個山溝溝里,做了別人的兒子。說你會在養(yǎng)父母的疼愛中長大,會一輩子平平安安?!?/br> “可爸爸mama怕他們有了親生孩子,就不要買來的歲歲。怕他們對你不好會打你,也怕他們不給你上學,不讓你吃飽。” 岑笙知道男人為什么要說這些。 警方提供的資料里,有一張現(xiàn)場照片。 歲歲沾著身上的血,在地下室的墻壁上,寫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沒有人喜歡wo ,不應gai出生,wo是沒人要的小hai】 歲歲被拐走時只有四歲,其他關在這的大孩子教他,他才學會寫一些字。 男人多半看見了那張圖片。 他腦子不清醒,卻還記得那行血字。 他在不斷解釋。絞盡腦汁讓玩偶相信,他們都很愛它。 “我們實在沒辦法,就去應南寺拜菩薩??拈L頭,磕了一路,磕的腦袋都出了血。都說應南寺最靈驗,我、mama和爺爺奶奶,我們這么多人這么虔誠,為什么這回就不靈了呢?” “警察求過了,菩薩也求過了。為什么就不顯靈,我不明白,為什么就不靈了?” 玩偶怔怔地望著他,聽得很認真。 男人說話時,余光一直警惕地盯著岑笙。 知道他就算精神失常,也不會傷害歲歲。岑笙索性將玩偶,放在他的掌心里。 這回歲歲沒有往后縮。 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岑笙和容冶沒有丟下它離開。玩偶伸出小手,對著男人抓了抓。 精神病人身體來回搖晃,神經(jīng)質(zhì)地傻笑起來。挑了最細最短的小拇指,將指尖放在玩偶面前。 歲歲歪頭看了他許久,輕輕親了親他的指尖。 用沒人能聽見的聲音,叫了一聲,‘爸爸,你找到我了?!?/br> 男人忽然開始嚎啕大哭,“我的孩子,我的歲歲啊——” “老婆!兒子找到了。你不是一直揣著那些恐龍么,快給兒子拿過來!” 他在冰冷的病房里,沖著空氣大喊大叫,一會喊老婆一會喊爸媽。 就好像找到孩子后,他失去的家人,也一并回來了。 攔住想要進來的小護士,岑笙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將好運硬幣留在屋里,拉著容冶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 ———— “心情不好?” 容冶俯下身,輕揉著岑笙的眉心,“你還是這樣,我以為你當偵探久了,多少會麻木一些?!?/br> “還說我,你情緒不也很低落。世間的苦難各有不同,我就算做十年、二十年,做一輩子的偵探,也是看不完的。” 岑笙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擺弄著手中的紙恐龍。 容冶沉吟半晌,“歲歲從小就喜歡恐龍?怪不得我疊了那么多動物,它只想學疊恐龍?!?/br> 岑笙沒吭聲。 容冶微微蹙眉,“小笙,你在想什么?!?/br> “逼迫兒童賣.yin的那家人,判了死刑,還沒執(zhí)行。那幾個人販子,是無期?!?/br> 岑笙低垂著頭,聲音飄忽,像是在夢囈。 “哥,我覺得這樣不公平。無論死刑還是無期,都太輕了。我們一點點把他們折磨死,好不好?” 兩人相處五年,岑笙在見過受害者的苦難后,經(jīng)常升起這類念頭。 但他之前將所有殺意,都藏在包容溫暖的笑容之下。這是他第一次,在容冶面前說出這種話。 容冶直覺不妙。 他捧著岑笙的臉頰,想和他好好聊聊??稍趷廴颂ь^的瞬間,他看見一雙漆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