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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傾東宮 第20節(jié)

    終于,屋頂噼里啪啦的聲音停了,就這樣相峙許久,殷姝壯著膽子自軟被中露出一雙眼來。

    水盈盈的眼兒借著月光輝映在漆黑在屋內(nèi)環(huán)顧一圈,最終,在看到那鏤空窗欞之外的黑影。

    少女面發(fā)驟白,發(fā)出一聲驚叫。

    只見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貓兒正立在窗外,幽綠森寒的眼睛折現(xiàn)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光。

    “嗚嗚?!?/br>
    殷姝全身蘇軟,快要嚇出淚來,她記得這只貓——在藥浴之時驚擾過她的貓。

    豈料那貓兒似并不打算罷休,尖銳的利爪緩緩趴上窗欞,后脊凜凜上拱。

    這副模樣,是要攻擊的架勢!

    然這罩房之內(nèi),一眼望去,并無藏身之處,殷姝瞳孔緊縮將視線落在了門扉之上。

    她轉(zhuǎn)過身目光再度落回去,卻見窗欞外的貓兒卻已經(jīng)不見了,殷姝咽了口氣,發(fā)著顫掀開了軟被。

    旋即,門扉“吱呀”一聲迅疾被人從內(nèi)拉開,少女沖了出去,順著抄手游廊朝主殿跑去,一邊驚聲叫喚著,“宴卿哥哥!宴卿哥哥!”

    銀白的月光鋪了滿地銀霜,嬌小裊娜的少女一路踉蹌,未來得及穿鞋的腳丫踩在地上,竟比月霜還耀眼。

    貓兒的叫聲在身后愈來愈大,她鉚足了勁往正殿跑,登時,一道黑影自身后掠了出來,穩(wěn)穩(wěn)落在少女面前,擋住了去路。

    “還想跑去哪兒啊?”蒙面漢子一聲,怒呵,手中的大刀森寒晃眼。

    殷姝臉色發(fā)白,哆嗦著問:“你、你是誰?”

    似想到什么,殷姝瞳孔一縮,“你早就進來了!那日我便見過你!”

    她想起剛至永宴殿當日覷見的黑影,沒曾想此人竟一直埋伏在這寢殿暗處!

    只聞漢子冷笑一聲聲,“你還算聰明,為了抓你,可耗了老子一些時日!”

    起初進這東宮,他還當真如傳聞那般看似空殼,實則深不可測。豈料,他未費什么力氣便潛了進來,還大搖大擺進了太子寢宮,之后又見目標小太監(jiān)住了進來。

    他那時便想動手,然在道上混了多年,如此通行無阻,自是怕暗有埋伏。耐心等了幾日,豈料這東宮當真是個空殼,那太子……

    漢子嗤笑,“當真是個病癆鬼?!?/br>
    聞人空中罵著姜宴卿,殷姝雖怕的厲害,卻也壯著膽子罵了聲,“你放肆!”

    少女細軟又含怯的顫音毫無威懾力,漢子面色更為猙獰,怒呵道:“少廢話!”

    說罷,漢子步履移動朝少女咄咄逼近,眼瞅著那布滿厚繭的鐵鉗就要覆下來,電光火石之間,一道黑影自身旁掠過。

    借著月光,殷姝看見那只貓兒與刺客顫抖在一起。

    不——那又不是貓。

    上次夜深,也無光亮,她只看見一團漆黑的影在眼前迅疾消失無跡,而此刻月色照拂下,如此近的距離,她看得無比清晰。

    眼前的猛獸四肢長而矯捷,似虎兇惡又似狼豺惡豹猙獰,那兩耳尖聳立濃黑簇毛威風凜凜,神威如戟。

    光是這樣的距離,殷姝已是駭?shù)媚樕钒谉o一絲血色,更何況與之對峙搏殺的漢子。

    果見方才還兇神惡煞的漢子面露恐懼,但也揮舞著手中厲刀劈砍,然他怎是如此猛獸的對手。

    很快,刀被其一揮擊在了地上,發(fā)出一道哐啷的聲響。

    漢子見勢想一躍遁走,卻不及“貓”矯健,他被鋒銳的利爪鉗住腿拖了回來,黑色褲腳被撕裂而開,隨之便是馥郁灌鼻的血腥味。

    “啊——”

    淅瀝的慘叫方在喉間最終戛然而止。

    所見的沖擊讓殷姝腦袋轟然冰消覆滅般發(fā)出尖鳴,她想跑,可渾身都在抖,眼底的淚無聲滾落而下,一顆比一顆大。

    “貓”回過頭來,尖銳的獠牙及帶著粗糲胡須的嘴部還浸著鮮明的血。

    其冒著幽光的綠眼在她身上頓了稍許,這一瞬,殷姝似覺得無邊無際的黑暗要將自己湮沒。

    下一個莫不是便是自己了……

    須臾,只見那巨型“貓”兒長腿一邁躍上了檐頂,踩在瓦礫上的聲響彌漸消失。

    殷姝滯了許久的心臟總算又活過來了,她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她想喚人求救,可這幾日待下來,她知道永宴殿除卻她沒有人。

    “嗚嗚嗚……”

    少女放肆哭出聲來,可方嗚咽出一聲,又緊緊捂住了唇,若是又召來刺客該如何?

    哭了好一會,寒風饕餮刮在身上,殷姝凍得哆嗦,混沌發(fā)懵的腦袋卻也清醒了許多。

    她拿出藏于前襟的玉佩,緊緊攥在手上,撐著手從地上爬起來往正殿踉蹌而去。

    月色漸隱于云層之內(nèi),狂風獵獵作響,殷姝抬起手想推開面前厚重的門扉,卻覺手臂發(fā)軟早已使不上力。

    她用身體撞開,緩步移了進去,又極費力才將門扉闔上。

    甫一入內(nèi),便是自腳上爬出的寒意,幽僻浸涼的屋子很大,比以往她見過的任何都還要大上許多。

    殿內(nèi)門窗闔得嚴嚴實實,因又厚重,已聽不見外面任何聲響。

    熟悉的中藥味撲鼻,倒給了殷姝些許安心,她無處可去,軟著四肢朝視線正中那座闊暢恢宏的羅漢榻挪移。

    底下墊的軟墊很軟,少女蜷在上面小心翼翼的啜泣嗚咽,宴卿哥哥到底去哪兒了?

    哥哥又在哪兒?怎么還不來接她。

    就這般哭著哭著,殷姝有些哭累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可夜半未覆被褥,少女又被冷醒。

    朦朧間,也不知是何驅(qū)使,殷姝鬼使神差一步一步移向了那座屏之后的架子床。

    少女身體一滑鉆了進去,底下床褥軟綿似云端一般,鼻尖縈繞的也盡是姜宴卿身上那道好聞的淡香。

    許是多了些熟悉的安心,殷姝總算沉沉睡去。

    待朦朧將要天亮時,她似又聽到了紛亂的人語,其中有人驚恐著叫了一聲,“是鬼火!”

    她只當是夢,翻了個身將頭也蒙進來軟被中,待聞見一道門開闔的聲音傳來,殷姝終如夢初醒——有人進來了。

    晨時的露氣很重,深沉肅穆的寢殿中卻不合時宜窩著一個少女。

    少女嬌小的身姿蜷在寬敞巍峨的紫檀雕螭龍松壽架子床上愈顯玲瓏嬌媚。

    姜宴卿遙遙望著左側(cè)那扇鑲紫鎏金騰云駕霧座屏,透過此,內(nèi)里看不清任何。

    而在其身后的秦明布滿后繭的掌暗自攥緊了腰間的繡春刀,一雙幽眸里盡是戾氣。

    哪來的畜生,竟敢爬上主子的床!

    第16章

    涼風如絲順著大開的門扉浸入,姜宴卿微抬手,阻斷了玄衣男子將要拔刀的意圖,旋即他微側(cè)眸給了身后之人一個眼神。

    秦明立即領(lǐng)會,拱手噤聲退下。

    層層輕紗帷幔如云流水微微悉索一聲,姜宴卿眸間帶著挪逾,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視線掠及那羅漢榻,上面絲縷痕跡顯著,姜宴卿已是了然。

    小貓兒趁在他不在,將他這寢殿盤踞了。

    此時劉德全在外求見,“殿下?!?/br>
    “進來。”

    稍許門被人從外打開,又輕輕掩上,劉德全彎腰進來,瞧見太子立于殿中稍有些詫異,旋即垂首稟道:“殿下,查清楚了,那廝乃西廠之人,仵作已來驗過了,說是驚嚇過度才斷的氣?!?/br>
    聞罷,姜宴卿視線若有似無掃了眼座屏之后的方向,笑了聲,“不堪之才?!?/br>
    竟是連這最柔弱的貓兒都不如。

    迅疾他步履稍移,負手朝那羅漢榻而去,坐在了另一側(cè)。

    劉德全跟著上前幾步,不經(jīng)意瞧見了那軟墊另一端的異樣,面色大驚,不僅如此,他遙遙聽見那座屏之后亦傳來絲縷異樣。

    只見,燈影稀疏落于畫屏如隔云端,其上縹緲的云恰好增了些浮華昳麗,而在這之后,置著的便是當今太子的床榻。

    劉德全瞳孔一縮——竟有人在里面!

    忽而,聞姜宴卿漫不經(jīng)心一笑,“孤這寢殿中進了只不聽話的貓兒?!?/br>
    話音落下,膽戰(zhàn)心驚的便不止是劉德全一人。

    殷姝覺得心要跳出來了,宴卿哥哥說這話是發(fā)現(xiàn)自己了嗎?發(fā)現(xiàn)他的巢xue被自己這只蠢笨的鳩給占了嗎?

    只聞劉德全忐忑復道。

    “那殿下可要將貓抓了?”

    他說著,又悄然覷了眼太子的臉色,但見其仍是那幅亙古清俊的模樣,心中已是了然——

    太子興許是默認了。

    能讓殿下默認的,想來除了那位不會是旁人。

    “不用了,貓兒膽小。”姜宴卿薄唇微勾,緩緩說:“只怕早就跑了?!?/br>
    話音落下的那刻,殷姝懸著的心也落下了,原來宴卿哥哥并不知有人在,只當做是不懂事的貓兒。

    轉(zhuǎn)而,之外又徐徐傳來嗓音,劉德全吸了口氣,當做什么都未發(fā)生,道。

    “殿下,眼下不詳鬼火起到東宮里頭來了,怕是……難堵悠悠眾口?!?/br>
    鬼火在京中起了數(shù)日,又帶著“將亡將亡”的旗號,而今已是沸沸揚揚,民心惶恐。哪曾想昨夜竟在不貳儲君寢殿生起,這傳出去乃國之將亡的“天命”??!

    察覺自己想了什么不該想的,劉德全連止住,默默候在一側(cè)。

    殿外適時傳來宮女的聲音,“殿下,該喝藥了?!?/br>
    涼風循著門一并而入,鉆進袖間的涼意浸滿全身,一位小宮女自門扉而入將一瓷碗盞托至齊眉呈上。

    仔細看了,那張臉兒煞白得幾近透明。

    然不知是因過度緊張亦或是恐懼,竟是不慎令湯藥溢出。

    苦澀肆意蔓延,云白無暇的錦衫瞬間浸染一滴熾眼的稠黑。

    姜宴卿眸底一寒,小宮女遂即“撲通”跪了下去,眼底的淚頓時大顆大顆落下,卻不敢出聲求饒——以往冒犯而被賜死的宮女內(nèi)侍大多死于犯錯之后的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