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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傾東宮 第21節(jié)

    藥碗中馥郁的中藥味悄然醞釀,很快便充斥在偌大的殿中,此刻正蜷在塌上的少女,靜靜聽著外面的動靜。

    殷姝不敢出一口大氣,她并不知宴卿哥哥發(fā)現(xiàn)她了沒?

    但瞧那樣子,似乎是未曾發(fā)現(xiàn)的。

    此刻外面歸于沉寂,她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覺空氣中似多了幾分寒冽。

    姜宴卿沒說話,深沉幽涼的黑眸甚至染著一絲莫測的笑意。

    他懶懶乜了眼座屏的方向,旋即示意宮女退下。

    小宮女得了眼命,不敢感恩戴德連連叩跪謝恩,只立起身來似來時那般靜悄悄得離開。

    豈料出了殿門,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喜悅還未咽下,眼前便登時出現(xiàn)兩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蒙面暗衛(wèi)。

    她再也忍不住,驚聲哭喊,破布般拖了下去。

    空氣中殘留著痛苦的哀求和哭喊,但又很快隨風飄散,后繼宮女冷眼驚心看著一切,斂聲屏氣魚貫而入,似已司空見慣。

    伴君如伴虎,不,這個主子比豺狼惡豹還可怕。

    誰又能窺見其這不為人知的一面呢,只可惜那如花似玉的小宮女嘍。

    年紀輕輕,便沒了性命。

    四下靜謐,宮女們換著地毯,嫻熟動作如飛針穿線,無一絲綴余雜音。

    姜宴卿眸底無波,冰寒直達心底,他睨向劉德全,輕飄飄道:“繼續(xù)說?!?/br>
    “殿下,”

    劉德全回過神來,“咱宮里的西廠細作眼下按您的……”

    說著,他想起這殿內(nèi)還有旁人,連改了口:“宮里頭都細作竟將消息大肆宣揚出去了,眼下鬧得眾人皆知,朝中有幾個老臣怕會按耐不住?!?/br>
    他幽幽吐了口氣,幸而沒說漏嘴,若不是太子準予,不然區(qū)區(qū)幾個西廠細作,能在其眼皮子底下將消息傳出去?

    姜宴卿問,“辛帝那邊呢?”

    “正等殿下之命呢?!?/br>
    聞罷,姜宴卿勾唇一笑,抬手執(zhí)起置在方狀案臺上的藥碗。

    “劉德全啊,這些不都由你說了算嗎?”

    男子的話幽幽傳來,劉德全全身一震抬起眼來,卻見男子似笑非笑的幽眸落在自己身上。

    可他卻覺得刺骨寒冽,便如置了無數(shù)只利刃在心口將要扎進去。

    在這東宮哪里是他說了算?若非為了在殷姝面前唱好那出戲,便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他臉色惶恐,終是苦著一張臉,硬著頭皮道。

    “那依老奴的意思……就照那樣辦了?!?/br>
    “嗯。”姜宴卿懶懶應(yīng)了聲,將濃黑湯藥倒與一旁盆景之中。

    頓時,白霧熱氣散泛,映得幽澈的眸更加瑰麗莫測。

    “殿下這——”

    劉德全大驚,眸光凝瞥向那付之東流的湯藥,嘴唇囁喏想說些什么,頓了片刻,終道:“殿下您……您身子不好,這藥還是喝了為好?。 ?/br>
    姜宴卿沒說話,眸光示意那琉璃云紋籠紗燈的方向。

    劉德全嘆了口氣,噤聲應(yīng)是,連掐了所有的燈碎步退下,踏出門之后還不忘貼心將門闔得嚴嚴實實。

    今日,那小太監(jiān)是逃不了了。

    *

    室內(nèi)已恢復(fù)深沉的冷寂,姜宴卿望了眼床榻的方向,不禁浮起一絲愉悅。

    竟倒挺能忍,如此之久,也不怕將自己憋死。

    不過無論如何,他今日得抓了這只不聽話的貓兒,好好教些規(guī)矩。

    不過半刻,幽靜的寢殿左側(cè)再次傳來悉索動靜。

    殷姝此刻正膽戰(zhàn)心驚的厲害,細軟的指尖看了正細細發(fā)著顫,她窩在軟衾里,將外面發(fā)生的所有聽得真切。

    看來劉德全當真無法無天了,這東宮的一切當真是他說了算了。

    怪不得她每每想提醒他這事,宴卿哥哥都有些隱晦,看來他是早知道的,只是他沒辦法,亦無能為力。

    外面靜得有些可怕,暖白的紗燈在劉德全走之前盡數(shù)掐滅,此刻縱是白天,然門窗緊闔,日光僅能滲透絲縷,迷蒙透著霧光。

    她不知眼下該怎么辦,昨夜的一切仍在腦中不停上演,她想放肆大哭一場,想尋宴卿哥哥好生傾訴。

    可眼下的境況,……并不適合見面。

    況且她不確定這殿中是否還有人,若是宴卿哥哥還在,她又該如何悄無聲息的離開?

    稍許,殷姝隔著輕紗似聽見絲縷碎音,似織錦稠衣拂過上好木質(zhì)。

    看來宴卿哥哥尚未離開,如此動靜,他應(yīng)該是坐在某處。

    殷姝還想細細再聽的時候,卻是靜得再沒聲音了。

    就這樣相持良久,房里靜得沒有任何人。

    愈是如此,殷姝愈是心急難安,她覺得自己像被貓兒拿捏的耗子般,于股掌間垂死掙扎。

    一分一秒過去,久得殷姝臉兒憋得通紅,她終是按捺不住伸出了柔夷。

    反正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她小心些便是了。

    云紋輕紗如云如水微漾,帷幔無聲露一絲縫隙。

    借著隱晦光線,只依稀能瞧見立在榻前的一處座屏。

    殷姝捏了把手心,壯著膽子悄悄掀開被褥,又無聲翻身下來。

    白嫩凝霜般的腳丫落在火紅絲絨地毯上,綿軟似踩在云朵上一般舒服。殷姝終反應(yīng)過來,昨夜驚慌跑出罩房時,自己并未穿鞋。

    她屏住呼吸,踩點在厚實柔軟的地毯上挪動,未有絲毫聲響。

    秀致典雅的座屏碩大,極好掩抑了少女纖薄的身形,殷姝探出一個頭來四處看了看,在高處隱隱窺見了那支著手側(cè)躺在美人榻上的清雋身影。

    男子一身月白錦袍,看見的那一刻,絲絲涼風似也自衣袖鉆入,浸涼的緊。

    雖隔得遠,可那馥郁的中藥味也能聞得見。

    亦有些苦澀。

    殷姝看不太清他的面目,但那依稀的輪廓,面色較幾日前似又白了幾分。

    這幾日無一點消息,他到底去哪了?

    窺察了好半晌,美人也沒有動靜,莫非……他睡著了?

    殷姝貝齒咬了咬唇瓣,決心趁現(xiàn)在人未發(fā)現(xiàn)自己溜出去。

    豈料未行幾步,竟聞一道極為悅耳的嗓音冷不丁傳來。

    “爬了別人床榻,這就想走?”

    殷姝一震,顫著貝齒杵在原地不敢再動。

    第17章

    美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來。

    萬籟俱寂中,殷姝似乎又聞到那灌入肺腑的苦澀,和著有些清冽的松木香一陣撲來,暈得她腦袋有些昏漲。

    殷姝忍不住稍側(cè)轉(zhuǎn)身,看到那美人塌上的男子正直勾勾的盯著她。

    縱使隔得遠,她也恍惚看見了那養(yǎng)在性感薄唇間淡淡的笑意。

    少女深吸了口氣,如蝶翼般的羽睫急急顫了顫,單薄的小肩膀也抖上一分。

    完了!

    真的完了!被主子發(fā)現(xiàn)一個奴才爬上他的床鋪,任宴卿哥哥待她極好,她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在那電光火石的瞬間,殷姝生出了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沖出去的妄念。

    可,她不敢……

    窗外忽聞風吹葉落之音,又聞子規(guī)驚耳啼叫。

    這一瞬,也不知頓時從哪兒來的膽量,殷姝一咬牙,鉚足了勁往外跑。

    只能下次再做解釋了。

    瞧見殷姝的意圖,姜宴卿并不急著阻攔,只拂手坐起身來,玩味的幽眸欣賞著獵物的垂死掙扎。

    頃刻,門扉自內(nèi)打開,因少女動作有些急切,沒控制好聲量,發(fā)出吱呀一聲脆響。

    陡然門開,泠泠日光驟然傾斜而下,殷姝心中一悅,抬起腳來。

    豈料,一只腳剛踏出去,便見一團黑影自房梁上猛然躥了下來。

    那森然凜凜的氣勢,便是昨夜那只嚇死人的“貓”。

    此刻又如第一次所見的那般,它在她面前齜牙咧嘴的恐嚇,喉嚨間似還發(fā)出呼呼的嘯音。

    殷姝臉一白,腳后跟止不住后退,而后抵在門檻上又栽進了殿中,底下墊的毛毯綿軟倒是不疼,就是眼前的巨物愈發(fā)靠近——

    “別過來?!?/br>
    她知道昨夜這巨物救過自己,趴在窗欞上時應(yīng)也是在提醒自己有刺客。

    它似乎對自己并無殺意,可這樣大搖大擺氣震寰宇的矗在眼前,殷姝依舊未做好心理準備。

    “你別過來了?!?/br>
    她還記得尖銳的獠牙和滿嘴的血,鮮紅的沖擊晃得她渾身發(fā)抖,她站不起來,只能撐著手不斷往后移。

    豈料,那大“貓”并不打算罷休,凜凜的身軀愈逼愈近,殷姝甚至已能看清其身上濃稠硬朗的鬢毛。

    她沒忍住,哭出了聲,“嗚宴卿哥哥,救我,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