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如此想著,他招了招手,喚來候在一旁的下人遞了一本厚厚的冊子上來。 “癸卯年冬月十七,舒王程硯在學(xué)堂課上反駁夫子,將夫子氣的暈了過去。 甲辰年春三月二十五,舒王程硯挪用府中修繕的銀子,去郊區(qū)另蓋了一棟私宅。 乙巳年夏七月初一,舒王程硯被人看見在街上和別人大打出手。 ......” 程碩一條一條不急不忙地念著,似乎要將程硯這些年犯的小差大錯一一攤在眾人面前看。 程硯越聽心越寒,他不是沒想過解釋,那本子上的一樁樁一件件他都能清楚地記得原因,只是他想說,未必有人想聽。 他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不過從頭到尾都是他們豢養(yǎng)的一只蛐蛐,亦或是小小魚缸里的一尾魚。 整日的生活都在他們的注視下,高興了便能多賞賜些吃食,不樂意了隨手便能捏死。 你看,就連自己被監(jiān)視了這么多年,他都一無所知。 程硯自嘲地笑笑,認命地閉上了雙眼,自己這一遭,終究還是來錯了。 許是見他面如土色,終究心有不忍。 又或是怕太子繼續(xù)說下去會丟了皇家顏面。 和昶帝最終還是叫了停。 故事的最后,是淮序主動站出來擔了責,說是自己一時鬼迷了心竅,想讓自家王爺在圣上面前多露點臉,獲得些賞賜,才花了銀子找了幾個演員演了這出戲,自家王爺自小心思單純,容易輕信別人,他這才連自家王爺都瞞了過去。 淮序一人硬生生扛了五十大板,又被罰不能在京城養(yǎng)傷。 他帶著渾身的傷,顛簸了幾日,這才回封地足足躺了兩個多月,才能勉強下地。 這件事到此還沒結(jié)束,自回了封地,他管轄的區(qū)域不斷出事。 不是今日有人被當街搶了錢,卻遲遲找不到兇手。 便是明日有誰栽贓嫁禍于他們,說他們有獨斷之意,包藏二心。 程硯連帶著屬下,是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來處理這些瑣碎卻令人煩心的腌臜事。 足足半年,才漸漸消停下去。 想來是那人見不得他們太閑,硬要給他們找點事做。 自那以后,程硯輕易不再開口,特別是與太子殿下有關(guān)的事。 勿替他人背因果。程硯心想,強行介入,那些苦只會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 程碩這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在那時便可見一斑。 如今自己帶著許溪云在年節(jié)上擅自出了京城,如此一個大把柄遞到了他手里,他絕不會眼睜睜看著這個機會從手邊溜走。 如此想著,程硯點起燭,提筆寫了一封信。 第二日,梁彬已經(jīng)可以如常地下地吃飯。 昨日他雖險些病得快死了過去,可這一劫挺過了也就過去了,除了臉色看上去還有些蒼白,捎帶著有些咳嗽,倒是看不出來還有旁的問題。 他捏著筷子,譏誚地看了一眼從門外走進來的程硯許溪云兩人,沒好氣道: “爹,你好歹也是一個刺史,怎么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和咱們同桌吃飯了。昨天你兒子我可是差點死了!” 梁永清聽到此話,直接一個筷子敲到他腦門上。 說來也奇怪,前幾日幾人還好得穿一條褲子似的稱兄道弟,怎地病了一場還跟絕了交一般。 梁彬一時吃痛,又不敢還手,只能捂著額頭瞪著雙大眼睛。 “我看你小子又是皮癢了,你落水那是你自己的問題,這事跟程公子和許小姐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說著,梁永清又轉(zhuǎn)頭對許溪云二人笑笑,替梁彬道了聲歉。 許溪云和程硯自然不會多做計較,兩人剛落座,又聽對面梁彬冷冰冰地嗤笑一聲,也不知是在暗示誰?!斑@事跟他們有沒有關(guān)系他們自己心里清楚?!?/br> 說完,翻了個白眼,早飯也不吃了,啪嗒一聲撂了筷子,起身便離開了。 “嘿,這小子?!?/br> 梁永清氣得直擼了擼袖子,恨不得追上去打他一頓才好。 “怎地病了一場,越病越混!” “程公子,許小姐,你們可不要介意,都是我管教不嚴。只是....你們同犬子之間,是否產(chǎn)生了什么誤會?我看前幾日你們還關(guān)系甚好?!?/br> 老父親畢竟是老父親,猶豫半晌,還是將這話問了出來。 問完,他自己似乎也覺得不妥,又笑了笑,道了聲不要緊。 “犬子的脾氣我知道,你們看不上他,不愿與他做朋友也是應(yīng)該的?!?/br> 許溪云和程硯對視了一眼,眼底皆是無奈與落寞。 方才和程硯來的路上,許溪云已簡單跟他解釋過。 她知道此事定瞞不過程硯,可若是從頭講起又過于麻煩和聳人聽聞,程硯信不信尚且不說,眼前的狀況也不容她娓娓道來。 那廂梁彬回到房內(nèi),卻是拖著那副還脆弱著的身體大發(fā)了一通脾氣。 父親如今對他笑,對他說話,乃至于罵他,他都覺得,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他無法解釋這半年的神奇遭遇,可也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自己經(jīng)歷了一些別人無法理解的東西,那些東西令他痛苦,令他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