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節(jié)
這年輕人的聲音,顯得有些爽朗,但實際上卻是個話癆,喋喋不休地說著。 當(dāng)時的它身受重傷,只想要休息,結(jié)果這個家伙一刻也不停地說話,搞得人心中煩躁?;貞浀竭@里,骷髏頭不由得露出了寒磣的微笑。 “等你適應(yīng)了目盲的生活,便可以離開了。沒有眼睛,似乎也不錯?” “我……我天生就沒有眼睛,只有一雙心眼。” …… “你叫白澤?好名字!” 好么? 普普通通罷了。 “我叫六盲,這名字可太差勁了。常言道,人有三盲,盲人、盲字、盲文,而我卻有六盲,這多出來的三盲到底是什么,我迄今也不知。還是一個……魔神給我取了這個名字,不可思議吧!” “它…它叫什么?它叫【夙愿】,和它交易過的人,都是不得善終的。我就是那交易物,是的,我只是個交易物。所以我把自己稱作天之厄運者?!?/br> 在那雄奇壯麗的土地之上,天空是多層的,一座座山峰懸浮在大地之上。 在一顆枝繁葉茂的蒼天大樹下,六盲講述了自己的簡單故事。 “我之一生,是幸運的一生,亦是不幸的一生。它贈與我才華,任何超越絕技,我一學(xué)就會?!?/br> “像那懸浮山上的修行了一生的老先生,也不過如此。至于域外的英雄豪杰,我卻是不曾接觸過,想必就算比我強(qiáng),也不會強(qiáng)太多吧?!?/br> 說到這里,六盲那沒有眼睛的臉上,浮現(xiàn)出自信之色,又很快黯然下來:“然而對比起魔神,這力量也只不過是浮萍般的存在?!?/br> “我年少之時多輕狂,恃才傲物,又對世界缺乏敬畏,十二歲那年,因修行一門殺伐之術(shù),我犯下滔天大錯……” 他回憶過去,輕輕感嘆:“等回過神,發(fā)現(xiàn)族人皆死,唯大父一人,倒在血泊當(dāng)中,殘留一口氣。” “他見我清醒過來,苦笑一聲,孩子,能醒來就好,要是能殺了萬眼,那便更好,不必自責(zé),有目一族的宿命,就是化為你眉心中的詛咒,如此而已……” “說罷,他便斷了那最后一口氣。” “可是,我怎能不自責(zé)?我原本性情暴戾,恃才傲物,可如今卻性情大變……我連殺一個螞蟻都不敢了?!?/br> 仿佛有螞蟻在他腳邊爬過,六盲聽之任之,任憑螞蟻溜走。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天之厄運者”與“天之幸運者” 微風(fēng)襲來,草木搖曳,樹蔭之下,白澤靜靜沐浴著明媚的陽光,聆聽無趣的故事。 它心中甚至想著,這人真是怪異,剛剛見面就這么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的故事…… 在這片大地上,又有誰沒有自己的故事? 難道就只有你六盲生活悲慘? 事后回想起來,才明白這是它一生中少有的平靜時光。 什么都懶得想,只是趴著睡覺,還能夠抱怨幾句。 那一段少有的時光,錯過了,真的再也不回來。 六盲繼續(xù)念叨著:“此事頗為蹊蹺,那殺伐之術(shù),為【夙愿】贈與,頗為神妙?!?/br> “那時候的我見獵心喜,毫不猶豫開始修煉,久而久中,殺意占據(jù)腦海,涌上心靈?!?/br> “【夙愿】為促成交易,在暗中推波助瀾,再加上我自身不曾修心,意志薄弱,才釀成大錯?!?/br> “白澤啊白澤,你說,我應(yīng)當(dāng)向【萬眼】復(fù)仇,還是向【夙愿】復(fù)仇?還是干脆自殺了事?” 白澤默然,無言以對。 它只是覺得,這家伙挺有趣,腦子還有一些小問題……不過也沒什么,在這片大地上,特別是懸浮山上的人,腦子皆有一點點問題。 …… 所謂“天之厄運者”。 還有另一個稱呼——“天之幸運者”! 他們出生以來便擁有絕世天賦。 這批人是白澤認(rèn)知中,天賦超一檔的存在,后面直接空出了兩三檔。這一類人實在過于超模,乃至他們能跨越種族的界限,學(xué)會對方的戰(zhàn)斗技巧。 仿佛他們的存在意義,就只是為了對付恐怖的,幾乎不可戰(zhàn)勝的魔神。 不過很可惜,這批人往往厄運纏身,最終不得善終…… 六盲,同樣如此。 “你要跟著我嗎?那自然最好不過,偶爾我也不知道往哪里走。” “我總覺得,我在被夙愿cao控。它暗中想讓我去哪里,我便只能去哪里?!?/br> 這家伙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念叨著。 “我背負(fù)深仇大恨,卻又無比迷茫,魔神【萬眼】高高在上,鎮(zhèn)壓一方世界,我現(xiàn)在……根本……根本不是它的對手?!?/br> “【夙愿】更是虛無縹緲,不知所蹤。它推波助瀾,只是為了達(dá)成當(dāng)初的交易?!?/br> “很可笑吧,那【夙愿】搗鼓出這么多,就是心心念念想要完成交易。我就不明白,它明明這么強(qiáng),它直接殺了【萬眼】不就好了!” 白澤沉默著,內(nèi)心深處涌出一絲憐憫。 這家伙的瘋病越來越嚴(yán)重了! 【夙愿】就算強(qiáng)于【萬眼】,親自出手必然要付出極高的代價。 這個代價,遠(yuǎn)遠(yuǎn)超過當(dāng)初能獲得的收益,憑伱有目一族一半的人口,就想換取【夙愿】出手?簡直就是癡心妄想,春秋大夢! 所以【夙愿】鬼鬼祟祟,推波助瀾,只是因為你們給的代價不夠。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魔神,也不例外, “要是沒有那筆交易就好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夙愿】的存在就是為了引誘人去做交易。它只引誘一些有價值的人?!?/br> “你覺得,我應(yīng)該殺誰呢?” 這家伙碎碎念的老毛病又犯了,折了一根小草,坐在地上慢吞吞地掰斷。 白澤也懶得廢話,噴出一口火焰,點燃了柴火堆。 在它看來,【夙愿】與【萬眼】,都強(qiáng)到無法想象,不可戰(zhàn)勝。 特別是,【夙愿】的存在,知道的人似乎甚少。 這是一個很神秘的存在。 火星“噼里啪啦”跳動著,帶來聊勝于無的暖意。 白澤叼起一本書籍,開始讀書,它雖然雙目已盲,卻擁有心眼的能力。汲取更多的知識,總歸是相當(dāng)不錯的消遣方式。 “嘩啦啦”! 下雨了。 天空中的暴雨沒完沒了,鉛灰色的云層無邊無際,在白澤的感知當(dāng)中,整個世界只有黑白兩種顏色。 無處不在的魔神【萬眼】,橫壓世界,仿佛連雨水中都蘊(yùn)含著一顆顆蘊(yùn)含著惡意的恐怖眼球。 世界正在緩慢凋零。 但沒有人打得過天上的那個東西。 真是短暫的寧靜啊,白澤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躺在地上。 “我還是殺【萬眼】吧……” 六盲繼續(xù)在那里碎碎念。 “殺了【萬眼】,至少你們還能活?!?/br> “但一想到【夙愿】如愿以償,完成了與我族人的那筆交易,我心中又極為不爽?!?/br> 你把兩個全都砍了不就好了?這么糾結(jié)干什么? 白澤無聊地打著哈欠。 “我殺不了全部!” “我掌握的最強(qiáng)殺伐絕技,只有一擊,修煉一生只能使用一次。”六盲似乎猜到了白澤的想法,繼續(xù)在那里掰著小草,“我原本性情暴戾,恃才傲物,而如今卻性格溫吞,猶猶豫豫,像個懦夫傻子。” “這是因為我把那狂暴殺意,埋藏到了心底里,等要用的時候再拿出來?!?/br> “但這還不夠,我得積累更多的殺意,需要積累無窮無盡的殺意,才能用出那一擊,命中它的弱點,殺死一個魔神?!闭f到這里,六盲還有一些小小得意,這可能是他聊勝于無的人生目標(biāo)。 “我將那一擊,命名為【解脫】。在那之后,不僅僅是我,大家都能夠解脫吧?!?/br> …… …… 再接下來的生活,是顛沛流離的悲慘一生。 六盲屠戮同族的事情在這個世界傳開了,每到一處,迎來的只是刀劍、謾罵以及攻擊。 “畜生不如!” “滾開!自作孽,不可活!” “滾出這一座懸浮山!” 六盲為修煉“解脫”一擊,也只是任憑辱罵,苦笑著,強(qiáng)忍著,將痛苦轉(zhuǎn)化成殺意。 行萬里路,被罵了萬里路;行億里路,被罵了億里路。 于是在這一天,他終于要解脫了。 “你想啊,肯定是【夙愿】推波助瀾,讓眾人知曉了這回事……但這也是事實,誰讓我本身如此呢?” “它只是想增加我心中的狂暴殺意,借我之手,去達(dá)成那筆交易……至于中間的過程到底是什么,它根本無所謂。” “一切皆為它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