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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別這樣(穿書) 第3節(jié)

    皇座上的青年形相清癯,一襲金紋云袖黑衣,俯視屈跪于大殿下的人,喉間溢出低沉的笑聲。

    他眼角攀上一層薄紅,垂著頭,黑發(fā)傾瀉而下,投出一片濃墨重彩的剪影。

    方子衿笑夠了,笑容收斂:“這位……”

    冰冷的聲線頓了頓,沒了動靜。

    萬鬼衛(wèi)首領(lǐng)吳錚習(xí)以為常,上前一步,近身道:“圣手陳霖。”

    方子衿輕闔雙眸:“林夜然還能活過今日嗎?”

    陳霖攥緊藥箱,眼白漫著血絲:“少帝性命暫時無憂……”

    方子衿低低笑了起來。

    長刀出鞘聲乍響,萬鬼衛(wèi)首領(lǐng)吳錚慢步走下臺階。

    陳霖面上血色全無,用力地閉上眼:“但憑陛下決定!”

    方子衿走下玉階,過膝的長發(fā)隨著長袍帶起的風(fēng)飄散開,似細軟的煙羅輕紗。

    陳霖呼吸微滯,一股恨意哽在咽喉里,不由得轉(zhuǎn)首看向身后,皇帝長發(fā)未綰披散在背,黑亮的發(fā)絲順垂平整。

    誰能想到,這一副矜貴出塵的皮囊里,卻住著一頭濫殺無辜的畜生。

    殺他七名弟子,留一人,只為請他進宮,吊著廢帝的命。

    “陛下已有決斷,草民于陛下再無用處,可否放了阿墨,放我?guī)熗蕉嘶丶???/br>
    殿外陽光明媚,青年輕抬手指,任陽光落在手面,語氣沒有起伏地嗯了一聲。

    陳霖暗吁,看到轉(zhuǎn)過身的吳錚,腳底無端生出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

    思雅殿。

    烏金曳地,夜幕空降。

    林夜然倚靠著寒冷的窗弦,臉色慘白如紙,瞧見一道徐徐而來的身影,灰暗懨沉的眼睛怔忪了一會,直到那人進來才慢慢回神。

    “你這些年愈發(fā)辨不清人,卻獨獨記得我。若十一年前你也這般記掛我,我不會逼你走到窮途末路。”

    方子衿眼底彌散著殘缺的曲折的光,像漏了個窟窿的雪面,寒冷空洞。

    “朕在意的,并非你,而是一段未了卻的恩怨。”

    林夜然干笑起來:“害死你父母的不是我,令你背負罵名亦非我所愿,你為何不能放過我?”

    方子衿看向一片陰暗處。

    吳錚從暗處走出,“鎮(zhèn)國府叛國案尚有諸多疑點不明,少帝不辨是非,不經(jīng)調(diào)查便下旨株連九族,鎮(zhèn)國府上下兩百七十六人,無一幸免。”

    方子衿附和頷首:“不辨是非,你做錯了。”

    林夜然態(tài)度陡變,尖聲叫道:“你自己都不記得的事情,拿來做報復(fù)我的文章,你好意思嗎!”

    “朕為何報復(fù)你?”青年鳳眼妖冶如畫,比之驚鴻一瞥的謫仙還要攝人心魄幾分,但若細看,便能看見這張蒼白的臉龐布滿淺紅色的疤,像是惡鬼留下的抓痕。

    林夜然一口氣哽在咽喉。

    空氣凝滯了幾秒。

    方子衿突然問道:“jiejie是誰?”

    林夜然怔了怔,僵硬的嘴角往上扯,笑容有些扭曲:“你終于瘋了?!?/br>
    青年眼神茫然。

    林夜然還在猙獰地笑:“我是你娘親啊,小畜生?!?/br>
    吳錚眼皮抖了抖,連拍三次劍鞘。

    方子衿注意力被引到劍上,迷茫的眼神逐漸清醒,他驟然發(fā)難,扣住林夜然的雙顎,深色的瞳孔如千年寒冰溢散出的薄霧。

    “你不想活,朕便送你一程。”

    林夜然瞪大眼睛,四腳蛇順著方子衿青白的手,爬向她被迫張開的口腔。

    她想要合上嘴巴,纏綿病榻的身體又經(jīng)歷過一場自戕未遂,無法撼動這場令人發(fā)指的酷刑。

    強烈的嘔吐感,一點點被啃噬的痛苦,折磨著林夜然脆弱的神經(jīng),她眼眶充斥血紅色的淚水,多年未修剪的長指甲抓破惡魔的手腕,卻帶不來任何改變。

    “我放過你,誰放過我啊。”青年此時那雙黑白分明的鳳眸神色難辨,讓人看了心中發(fā)怵。

    四腳蛇的尾巴足有成年人的小臂長,滿身殷紅,甩了甩鋼釘似的尾尖,皮膚表層的血液脫落,恢復(fù)干凈的玄黑色。

    方子衿手腕上傷口猙獰,血液一滴滴往下墜,看著倒地不起的林夜然,蒼白的面容縈繞起一種頹靡的昳麗。

    他腦海里有一汪黑色暗流,惡意著,歪曲著,怨恨著,交錯混亂的吶喊聲哭泣聲嘶鳴聲不斷,似有無數(shù)厲鬼糾纏他,折磨他多年。

    現(xiàn)在終于安靜了。

    方子衿緩緩垂下眼簾,睫羽在眼瞼打下暗影。

    “朕累了。”

    “陛下可要叫龍輦?”

    “咽氣了嗎?”

    吳錚掃了眼地上死絕的人,為了讓注視著一切的皇帝放心,探了探林夜然的脖頸動脈和脈搏。

    “廢帝已死?!?/br>
    “還差一個……”

    自殷昊被關(guān)入陰牢,皇帝便不過問殷昊的生死,心知差的那一個是誰,吳錚稟告道:“殷昊昨夜死于陰牢?!?/br>
    青年又長又細的眸子靜靜地,讓人捉摸不透。

    良久,才發(fā)出一聲模糊的輕笑。

    “李……”

    “屬下吳錚?!?/br>
    “你說朕在期待什么?”

    吳錚后退一步,單膝跪地。

    “朕以為今日做下了斷,會有所不同。”方子衿的眼底彌漫起濃烈的戾氣,稍縱即逝,“有何不同呢?”

    他自問自答:“沒有不同?!?/br>
    他半輩子忠于君忠于國。

    為所謂道義,所謂忠誠,戴上可笑的后冠,護在帝王身側(cè),踽踽獨行。

    白馬銀槍,滿腔熱忱。

    光風(fēng)霽月,不可一世。

    卻落得個山窮水?dāng)?,扼吭奪食的下場。

    君王無能,邪佞當(dāng)?shù)馈?/br>
    百姓愚昧,隨波逐浪。

    他便把半條命丟進腐爛的算計里,算計人命,算盡天命。

    而今回首,啼笑皆非。

    他還在期待什么?

    “把……”

    “屬下吳錚?!?/br>
    闃然間,吳錚想起陛下只是不記沒必要記住的人,卻不會犯第二次錯,機敏地補上一句:“霸圖尚未返京?!?/br>
    方子衿失神的雙眸緩緩眨動。

    “把他二人的尸體懸掛城墻風(fēng)干,生前做不成鴛鴦,死后成全他們雙宿雙飛?!?/br>
    “屬下領(lǐng)命?!?/br>
    第2章

    三個月前,原主拿公雞與方子衿拜堂,病重的靖宣帝險些氣死過去,責(zé)令原主和方子衿住一處,否則就把她扔回陰溝溝里。

    原主當(dāng)時囂張地問:“等你死了,誰繼承你的皇位?”

    靖宣帝氣得吐了一大口血:“滾!老子就是傳位給狼子,也不傳不孝子!”

    狼子專指攝政王殷昊。

    原主討厭殷昊,也討厭方子衿。

    為了再見到小世子寧軒,她不得不忍氣吞聲,決定以后看到方子衿,就當(dāng)沒這個人。

    方子衿住進太子寢宮,原主有心給他下馬威,責(zé)令內(nèi)務(wù)府縮減太子妃用度,授意宮人作踐苛待他,明明白白地表現(xiàn)出對方子衿的不喜。每次方子衿回寢宮,都要在殿外站上幾個時辰。

    若非靖宣帝安排一個小太監(jiān)過來盯梢,方子衿根本進不去寢宮。

    方子衿對小太監(jiān)有恩,小太監(jiān)也處處盡心,把方子衿當(dāng)主子。

    原主不高興,動輒遷怒小太監(jiān)一回。

    書中這個時間,方子衿還沒黑化,是個偉光正、不記仇的謫仙。

    林青青稍稍把心放回去,沒立刻叫謫仙進來。

    她數(shù)著數(shù),數(shù)到一千三,陳霖端著一碗棕黑色的藥候在殿外。

    正值辜月,藥碗上蒸騰著白色霧氣。

    陳霖怕來不及,沒有用簞笥仔細裝點,一雙手在寒夜里像是被冷風(fēng)打出了血似的,紅得發(fā)紫。

    林青青瞅了眼殿外三人,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他的外表年齡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身形修長挺拔,深黑色長發(fā),后邊束著白色鍛帶,一身雪衣,月光下的臉龐輪廓清晰,似白玉雕琢,又似一道黑夜里的冰霜風(fēng)雪。

    他沒有看林青青,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陳霖身上,打量完他,才慢騰騰地轉(zhuǎn)向林青青,冰雪般的鳳眸染著少許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