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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別這樣(穿書) 第36節(jié)

    方子衿的記憶混論交叉,但他記得熙夜宴,想起?有這么一回事,道:“那?時我打了勝仗,人人趨之?若鶩。”

    “后來兵敗郇州……”他眼珠僵硬地轉(zhuǎn)動,目光所落之?處空洞寒涼,連呼吸都變得微不可?聞,“我該死在那?里。”

    “他們都這樣說?!狈阶玉戚p斂著眸,眼中血絲還在,卻多了份壓抑的理智和敏感的探究,“你也那?么想?!?/br>
    郇州一戰(zhàn)后,他便如一具行尸走rou,強(qiáng)撐著活著。

    只有在不清醒的時候,才會偶爾暴露出求生本能,如活人那?般非要掙扎出一條口子,只是那?片刻的掙扎,也能讓他遍體鱗傷,鮮血淋漓。

    然而他的傷口早已?化膿,除了撕開?那?道口子,將腐爛的地方挖出來,別無他法。

    他便拖著這樣的身體,在懸崖的邊緣向?下看。

    某日麻木地睜開?眼,他看見了一個人,毫無底線地包容他,接受他怪物般的模樣。他貪婪地扮演著一個孩童,僥幸地以?為他也可?以?被偏愛。

    后來他發(fā)現(xiàn),那?人會下意識地防備他,抗拒他的一切。觸碰,擁抱,甚至只是名義上的結(jié)拜,都會被敬而遠(yuǎn)之?。

    那?人內(nèi)心深處在憎惡他,厭煩他,并且警惕著他,所有的包容皆是因為他有用?而已?。

    他只是一件對方用?著還算趁手的兵器。

    他不是特別的,也從未被偏愛過。

    有朝一日,他沒有用?了,不稱手了,拖著這身難以?解釋的幻痛,不如一個普通人,恐怕對方都不愿紆尊降貴多看他一眼。

    方子衿手指發(fā)抖,不用?等到有朝一日,他現(xiàn)在就使不出一點力氣。

    “我不信傳聞,實不相瞞,我連自己眼睛看到的都不會輕易相信,我只相信證據(jù)?!?/br>
    林青青實事求是道:“你為宣國爭取到的利益遠(yuǎn)比宣國失去?的要多得多,倘若你有叛心,丟的便不止是郇州?!?/br>
    “所以?我說,陛下高估……”方子衿聲音卡在半途,衣袖被他扯碎,林青青的手指接觸他的皮膚,牽著他微顫的手壓在冷水當(dāng)中。

    “別叫陛下了,聽著煩。”林青青皺眉道,“大半夜的不安生,去?哪找燙傷藥?你說的沒錯,我遷就你是因為你有用?,能力出眾并非可?恥之?事?!?/br>
    方子衿原本蒼白的臉白得不能再白。

    林青青搗騰他軟趴趴的手腕,從蛛絲馬跡中察覺到他發(fā)瘋的癥結(jié),“方子衿,我說的話你沒放在心上,約法三章時我說的是什么?你不叛我,我便護(hù)你,與你是否是普通人無關(guān)。

    既然你提起?,我就不得不辯解一句,只碰你的衣袖是因為你非常在意我是否有龍陽之?好??!?/br>
    方子衿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薄紅。

    他很快就斂起?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著燒紅的手沒有起?色,林青青乜目斜視始作俑者,“今晚做的都是什么狗屁事。”

    自己烤自己,嚇了她一大跳,還以?為二十歲的龍傲天要來痛擊她。

    方子衿像是被抽光所有力氣,任由林青青擺弄,他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必須盡量壓抑自己,不讓林青青察覺。

    方子衿努力讓自己思緒放空,好?像只有變回五歲記憶里的模樣,才能讓他在林青青身邊多一分?安全感,被裹進(jìn)被子里還不忘小聲提醒:“哥哥乃一國之?君,不能說粗語。”

    所幸錦被折疊在里側(cè),沒有被水漬浸濕,床邊的水晾了半天,有半干的跡象。

    林青青把他往里面?推了推,“進(jìn)去??!?/br>
    方子衿聽話地縮成一團(tuán),見林青青脫鞋,心臟一緊,有些透不過氣來。

    “你不回去?了嗎?”

    “我累了,不想動。”林青青妥協(xié)道。

    “我沒脫衣服。”

    “我也沒脫,別折騰了,睡?!?/br>
    發(fā)覺身邊的“蟬蛹”一點點掀開?錦被,林青青眼皮一跳,沒搭理他,翻身背對,還沒焐熱的錦被輕輕落在她身上。

    迷迷糊糊中,暗藏軟刃的腰帶被戳了戳,她聽見少年低聲道:“你帶兵器了?不硌嗎?”

    翌日,千陽城墻修建提上日程。

    城墻一般以?土夯制,用?磚石砌面?,或?qū)⑷贤磷鳛閴w基礎(chǔ)材料。三合土由石灰、碎磚和細(xì)砂組而成,凝固時間漫長,雖然堅固,但要長達(dá)一個月才能完成初凝。

    且不說千陽城貧瘠到?jīng)]有能力弄到三合土,就算林青青暗箱cao作向?千陽撥款,這漫長的凝固時間,也能讓千陽如履薄冰,運氣不好?碰上北蠻提早進(jìn)攻,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們憑什么聽你的?”

    嘈雜的喧鬧聲從遠(yuǎn)處傳來,上百名兵卒聚在一起?,吵吵嚷嚷或坐或立,和其他忙綠的兵卒形成鮮明對比。

    “是孟定帶的兵。”身后響起?方子衿的聲音,林青青轉(zhuǎn)頭看他,少年氣色恢復(fù)不少,鳳眸清澈,自帶一股凜冽。

    趙知府跟在一旁,謹(jǐn)慎地開?口:“此子資質(zhì)平庸,難堪重任,千名兵卒,無人聽他調(diào)遣?!?/br>
    人群前面?,孟定正在翻白眼。

    林青青說道:“我的任命沒有問題,問題在于,被任命的人有自己的想法。”

    千夫長的位置旁人只會蒙著頭往里鉆,孟定不一樣,他不貪慕權(quán)勢,一心想茍活到最后。

    原著里也是被京官逼得太狠,全家滅門,才含恨加入叛軍,咬著牙往上爬。

    而今無人逼迫,他得過且過的劣根性還在。

    趙知府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緊著好?事說:“將軍俘虜來的山匪皆發(fā)作苦役,四?萬將士也在緊急修葺城墻,按當(dāng)下進(jìn)度,三日便可?竣工?!?/br>
    林青青心想,以?土填制的城墻還是不夠堅固。

    只聽那?邊孟定慷慨激昂道:“大伙聽我說,千陽城四?周環(huán)山呈盆地之?勢,地形復(fù)雜,若能借助山石之?力,那?便是如虎添翼啊。”

    “狗屁!”

    “不聽便不聽,別拿石頭砸人,同袍一場,大家都不容易?!?/br>
    “送他塊大的?!?/br>
    “大伙都冷靜一下,我知道你們嫉妒我千夫長的位置,可?這也不是我想要的,將軍突然任命,我也很苦惱?!?/br>
    “臭不要臉,得了便宜還賣乖,有本事比一場。”

    “對!比一場!贏了我們才能服你!”

    “又開?始了。”趙知府郁悶道,“這孟定不帶人去?西北面?城墻填土,凈異想天開?,大喊大叫,當(dāng)這是菜市場呢。

    不提任命之?事,這些人雖有不服,卻不會擺在明面?上,該聽的安排還是會服從。自己沒本事,非拿出來一再炫耀,哪個有骨氣的能服他?!?/br>
    林青青不以?為意:“他提的山石之?力是什么?”

    方子衿:“他說不清楚。我已?派人去?開?采山石,不日就會有結(jié)果?!?/br>
    “開?采山石?”趙知府大吃一驚,“是要燒制磚石筑墻嗎?那?樣太耗費人力,恐怕千陽等不起?。”

    少尹宋回拉了拉趙成業(yè)寬大的衣袖,低聲耳語:“大人,磚是黃土燒的?!?/br>
    趙成業(yè)尷尬地笑了笑:“下官想說的是石灰,口誤口誤?!?/br>
    林青青沒管趙成業(yè),指了指唾沫亂飛的孟定,眼含疑惑地望著方子衿。

    方子衿瞥了孟定一眼,眼睛里慢慢沒了溫度:“還未給他回復(fù),這便去?告訴他?!?/br>
    見那?邊狀況不對,林青青拉住慢悠悠走過去?的少年,唇角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稍等,我這一千兵卒要起?作用?了?!?/br>
    方子衿垂下眼眸,望著林青青抓住他手指的手,莫名生出一種念頭,他想將手指切入哥哥的指縫。

    靜了一會兒?,別過眼,淡聲道:“孟定此人,有何不同嗎?哥哥為何對他格外在意?”

    第24章

    孟定上一世能爬到那個位置, 成為龍傲天身邊為數(shù)不多的親信,絕不是資質(zhì)平庸之輩。

    他有頭腦,也有能力,可惜官場的水不清, 特別在科舉這一塊, 官官相授。

    兩次科舉失敗, 孟定也看清了權(quán)力場,極度排斥當(dāng)官者, 寧可一生白丁,也不與官僚同流合污。

    龍傲天在孟定最落魄的時候拉了他一把?,還?給出頗高的評價:

    “沒有懸河注火的本事,只?能于絕地斷尾求生, 像你這般的人不知凡幾, 但我能感?覺到你內(nèi)蘊華章,深藏若虛?!?/br>
    對龍傲天來說,這已然是最高評價。

    他們聰明人之間像存在著一種?磁場,讓他們惺惺相惜,一見如故。

    林青青用?手擋住風(fēng)沙, 輕咳了一聲,抱著一丟丟想和龍傲天惺惺相惜的念頭,厚著臉皮道:“我覺得此人內(nèi)蘊華章,深藏若虛,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br>
    此話一出, 方子衿怔了怔, 愣愣地注視著她。

    “哥哥對他的評價……”少年臉上的表情少有的復(fù)雜, “很高。”

    沒能得到滿意的回應(yīng),林青青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 磁場不合,果然不能強(qiáng)求。

    她把?心?思重新放在孟定身上。

    孟定想得過且過,甘愿碌碌無?為,若不趁此機(jī)會改變他,必將重復(fù)上一世的災(zāi)殃,淪為叛軍。

    那邊,孟定挑挑揀揀拿了根枯樹枝。

    壯漢左右活動脖子,一邊咔咔壓手指頭,一邊上下掃量孟定瘦胳膊瘦腿的樣,輕蔑地冷笑一聲,赤手空拳就要沖上去。

    孟定甩開樹枝指著他的鼻子,理直氣壯地痛斥:“我對你很失望!”

    壯漢:“?”

    將士們:“??”

    孟定眼色凌厲,犀利的眼神近乎化?作實質(zhì),充斥著教導(dǎo)主任的壓迫感?。

    “我是將軍親自任命的千夫長?,你們的統(tǒng)領(lǐng)!你們心?中不服氣,那便?聯(lián)名上告解除我的職務(wù)!看看你們這身軍餉養(yǎng)出來的腱子rou,那是能用?來欺負(fù)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的嗎!”

    趙成業(yè)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低啐道:“爛泥扶不上墻?!?/br>
    林青青捏了捏鼻梁,開始考慮是否現(xiàn)?在就去山上看看。

    “你們的每一分力氣都要留著為國家效力,每一滴血都得流在戰(zhàn)場上,這才?是作為一名將士真正?的覺悟!”

    孟定掃視他們一眼,道:“不服氣?你們捫心?自問,我需要你們的認(rèn)可嗎?我一日在這個位置上,便?是你們的長?官,戰(zhàn)場上拒絕服從軍令,就是在自尋死路。你們?nèi)粲斜臼?,堂堂?正?把?我拉下來,而不是靠這些小伎倆一較高低!”

    趙成業(yè)視線在孟定身上停了又停:“倒是我小瞧他了,竟能說出這般大道理?!?/br>
    孟定發(fā)現(xiàn)?林青青等?人,眼眸微瞇,聲線急轉(zhuǎn)而下:

    “在場不乏有射石飲羽武藝超群之人,我孟定沒本事強(qiáng)壓久經(jīng)沙場的各位一頭,自認(rèn)不配擔(dān)任千夫長?一位。哥哥們誰去請纓,我愿意拱手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