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青看向徐修容：“除此之?外，可還有?發(fā)現(xiàn)？”

    徐修容欲言又止，想了想又覺得是這?么個理，他們有?要事在身，細節(jié)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浪費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

    “祭壇內(nèi)有?幾處地方被嚴加看守，不讓外人進，王爺應是被關在其中一處?！?/br>
    方子衿投來兩次視線，林青青放下?手里的墨玉，遞給他。

    她問徐修容：“你抓蠱蟲了嗎？”

    徐修容夸張地倒吸口氣：“那玩意有?靈性極了，不是說抓便能抓到?的。守陵人在時，可謂遍地蠱蟲，他們一離開，蠱蟲也跟著消失，不知藏去了哪。”

    影六微弱的聲音自林青青身后響起：“屬下?抓到?一只?！?/br>
    徐修容震驚，當即伸長脖子去看是哪位好漢。

    影六臉上蒙著一半面具，從印堂延伸到?下?鼻翼，中間分開，只露出左半張清秀的臉龐。

    影六不喜歡被人注視，低頭搓弄幼蛇，硬是搓出了殘影，將小白蛇弄得眼冒金星。

    “停停停，死了就不好研究了。”徐修容哪里還顧得上看影六的臉。

    “你懂蠱蟲？”林青青問。

    徐修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不懂，我想要深入了解。”

    被林青青盯著看，徐修容嘆道：“我確實不懂，想問問您的人是否有?懂蠱蟲的？這?應該叫巫蠱之?術吧？”

    林青青看白癡一樣的看他：“你覺得呢？”

    徐修容拉長了嘆息聲：“明白?！?/br>
    林青青瞧了瞧影六手里不動?彈的小白蛇：“你跟在殷昊身邊，關于蠱蟲的事一點都不了解嗎？”

    徐修容誠懇道：“我很?抱歉?！?/br>
    林青青：“用?毒試試吧?！?/br>
    影六點頭，“啪”地一下?握緊鐵手，身形隱入黑暗。

    “霸圖呢？”林青青沒見著人。

    “在看書，他看得懂古月氏的文?字。”徐修容目光微頓，望著門外飄大的雪，“聽聞京城也下?了大雪。這?般看來，陛下?所至何?處，祥瑞便會降臨何?處。”

    這?馬屁拍的，林青青撐傘跨出門檻：“要過?年關了。”

    一雙渾如點漆的眸子定在方子衿的手上，少年察覺瞿遙的視線，張開手掌，掃量了一眼掌心的墨玉，抬腳向瞿遙走去，想要將東西?給他。

    瞿遙緊張地后縮，激動?喊叫出聲：“別殺我！你殺了我一次，還不夠嗎！”

    “影四，看好他?！绷智嗲喽诹艘宦?，對不遠處站定不動?的方子衿喚道，“走吧。”

    方子衿跟隨林青青身側，在大雪中慢步，他一直很?沉默，只要林青青不開口，便一句話不多說。

    分別回房前，方子衿突然說道：“我記性很?好。”

    林青青停住推門的手，想了想還是推開門，請方子衿進去。

    “你想說，你記性好，卻不記得姚藥這?個人？”

    石室寒冷，影衛(wèi)取來炭火和熱茶，井然有?序地安置在房內(nèi)。

    幾人檢查完房間，僅僅用?了幾息時間，在方子衿開口前便輕手輕腳地離開。

    方子衿看了林青青一眼，為她添上熱茶。

    “哥哥似乎未曾想過?我不認識姚藥?！?/br>
    林青青看著杯沿，眼皮不抬道：“你談起自身，不正是懷疑自己?認識姚藥嗎？”

    少年點頭道：“我幼時被人抓走關在一個地方，被關了四年之?久，可我卻不記得后三年發(fā)生的事情，更不知是如何?逃離那里的。那個地方叫幽篁山，抓走我的便是沈娘。瞿遙的行為告訴我，姚藥和我牽扯很?深，他（她）想殺沈娘，且最終放火燒死了沈娘?！?/br>
    林青青含了一口茶水驅(qū)寒，“瞿遙如今半醒半瘋，說的話有?幾分真實性恐怕他自己?都不確定。”

    方子衿立在桌子對面沒有?坐下?，揭過?這?個話題，放下?墨玉，繼今日的探索展開討論：“哥哥不逛秦淮樓，卻認得上面的花紋。哥哥今日想問徐修容的，應當不是花紋本身，而是刻著花紋的東西?。”

    林青青正喝著茶，聽這?話笑了：“你怎知我不逛秦淮樓，京城的茶樓酒坊我都去過?，會差一個秦淮樓？”

    秦淮之?名取自金陵十里秦淮，是京城有?名的青樓。

    方子衿淡淡“哦”了一聲，拉出來的凳子又用?腿推了回去：“天色已晚，不多叨擾。”

    在別人的地盤，林青青也睡不著，踢出桌子下?的矮凳。

    “走了一日，坐下?聊聊？”

    方子衿沒有?拒絕。

    林青青取出費黎給的玉簪，和桌上的墨玉并排放置。

    方子衿掃視一眼，眉鋒逐漸皺起，這?兩樣東西?相似度很?高。

    林青青戳了戳玉簪上的墨玉：“你看，這?像不像兩根一模一樣的簪子？玉石內(nèi)部的水光飄絮都如出一轍，不差分毫，可這?天下?當真有?兩顆完全?相同的石頭嗎？”

    方子衿：“這?是從何?處得到?的？”

    “是費黎贈送的保命符，之?前沒看出玉簪有?何?特別之?處?！绷智嗲嗵ы捶阶玉?，“當然，現(xiàn)在也沒有??！?/br>
    方子衿明白林青青的言外之?意，遺憾地搖頭：“我也看不出來。”

    林青青拿起玉簪，放在指間輕捻：“我們眼下?正處在一個怪圈里。石碑、墨玉，這?些本不該出現(xiàn)在宜城的東西?，為何?出現(xiàn)在這?片守陵人的祭壇里？

    百年未曾進人的房間，為何?放著一把缺失劍的琴劍？是有?人故意為之?，想要掩飾什么，還是這?座祭壇隱藏著什么秘密？古月氏的寶藏又究竟是何?物？”

    林青青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但她相信世界上存在神奇事件，古人將這?些事件定義為神力。

    “明日，我們再?會會霍褚河?！?/br>
    一語終了，林青青看了看門外的天色，做好送客的準備，見方子衿捧著茶杯不言不語，出聲問道：“有?心事？你瞧著不太開心?！?/br>
    少年低垂眼眸，飲下?變涼的茶水：“哥哥想要我開心嗎？”

    林青青輕“嗯”一聲，單手支起下?顎，淡笑道：“我自然想要你開心，你開心了，我看著心情也會好?！?/br>
    方子衿低著頭，眼神放空：“常去煙花柳巷之?地容易生病，日后……還是少去為好?！?/br>
    林青青：“我僅是去欣賞美人?！?/br>
    “只是看看？”少年抬眸。

    眼神擺明了不信。

    林青青輕笑著與其對視：“快回去睡罷，我日后不去便是了。”

    方子衿沒再?說什么，起身離開。

    林青青收起玉簪，發(fā)現(xiàn)方子衿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走了桌上的墨玉。

    有?些人看著善良可欺，心卻比石頭還要冷硬，不把自己?當人，亦不把旁人當人。只怕今夜瞿遙又要發(fā)瘋了。

    林青青心下?嘆息，捧著一本醫(yī)書鉆研，夜深后整個人都異常困頓，朦朧中聽見一聲慘叫，打得難舍難分的眼皮霎時分開。

    第44章

    “啊啊啊啊——”

    少年凄慘的叫聲傳進?屋里, 在寂靜的夜色下恐怖而瘆人。

    林青青放下書，起身出去，卻在下一刻愣在當場，她坐著的矮凳變成了粗糙輪椅, 四肢疼痛無力, 手掌被包扎成粽子。

    “吵著你?了？”頭?戴布巾的溫婉女子走過來, 在林青青身前的桌案放下一碗深褐色的藥，“再喝上半月, 你的腿便能好?！?/br>
    林青青緊盯來人，動了動腿，腿上鮮活真實的肌rou隨之跳動，她不動聲色地?打量女子的裝扮, 努力從她身上找出身份信息。

    “我這是?在何?處？”

    來人不以為意, 從?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里挑出十二瓶擺放進?籃子里：“還想回去送死嗎？姚太?師不惜一切代價將?你?送出天牢，便是?希望你?能活著，莫要辜負你?父親的苦心，枉送性命?！?/br>
    林青青翻轉(zhuǎn)手腕，她的手被動過拶刑, 腿也被打斷了。

    姚太?師是?她的父親？

    林青青閉了閉眼，低頭?看向手中的書，是?一部泛黃的醫(yī)書，卻不是?她原來看的那本。

    她捧起藥碗，想聞聞藥液里放了什么藥材, 十根手指接連劇痛, 藥碗“砰”地?一聲重重跌落桌案。

    深褐色液體鋪滿桌面, 中熱的藥汁滴滴答答砸腿上。

    溫婉女子拉開輪椅，利索地?用布擦干凈林青青打濕的膝蓋。

    污跡不大, 她擦完便把布甩了出去，壓抑著怒火瞪視林青青：“姚藥，你?知道這一劑藥我熬了多久嗎？你?父親當年是?幫過我，于我有恩，可為了醫(yī)治你?，我用光幽篁山上的珍稀藥材，不眠不休煎藥，恩情我還了，你?若再無理取鬧，幽篁山這座小廟便容不下你?了?！?/br>
    幽篁山？

    林青青嘴唇無聲地?啟合，好半晌才發(fā)出難以置信的氣音：“沈娘？”

    “又怎么？”沈娘在氣頭?上，語速依然不疾不徐，像是?生來溫婉如水，便是?惹得?她動火了，也不會引來雷霆震怒。

    林青青卻深知，沈娘動起真火，能把她骨灰都給揚了。

    望了眼離她三尺遠的桌子，林青青闔上眼簾，背靠輪椅椅背，心情不可謂不復雜。

    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公”，而?太?師又名太?宰，掌邦治，是?六卿之首1。宣國歷史?上只有一位姚姓太?師，后于徇私舞弊案被廢。

    姚藥便是?十四年前，女扮男裝考取武狀元，被判斬立決的姚府嫡女？

    聽聞當年這一案轟動京城，光是?驗身的那一批人，全都因失職被靖宣帝下旨當眾斬首。

    “我想出去走走?！?/br>
    沈娘沒?回應，沉默地?收拾桌子。

    林青青睜開眼，以為她也像方子衿那樣、被沈娘困在山上，便見沈娘纖細的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推著粗糙木制的輪椅向外走。

    林青青被刺眼的日?光晃了神，沈娘溫柔地?在她耳邊叮囑：“山上毒草猛獸多，不可獨自出門，你?出門必要叫上我?！?/br>
    林青青環(huán)顧四周，宜城已是?臘月，幽篁山上卻是?一派初夏之景，蜻蜓滿天，有一只落在她的膝蓋上，棲息了幾分鐘才遲鈍地?飛走。

    “幾月了？”

    沈娘：“巧月?！?/br>
    林青青：“……”巧月是?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