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fā)家日常 第109節(jié)
她手執(zhí)大弓,眼神冷厲,身姿筆直,比尋常男子還要高挑,更比城墻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冷靜,要有?遇見戰(zhàn)事的果決。 崔舒若眼神驚喜,“阿姐!” 趙平娘一身絳紅衣裳,濃烈灼人眼,她比崔舒若還要高出?一截,站在身邊時令人無端安心。 她對崔舒若一笑,“莫怕,阿姐來了?!?/br> 她身后還有?不少人,有?男有?女,似乎在有?條不紊的搬著什么東西。 崔舒若也笑著點頭,她記得趙平娘最近閑暇,說不準(zhǔn)是來尋她的,快到時卻遇到了狼煙示警。也許是因為提前知道趙平娘來日?的功績,這樣關(guān)?鍵的時刻,遇見沉穩(wěn)淡然的趙平娘,崔舒若也無端生?了許多信心。 她信趙平娘。 而趙平娘也站到了城墻前,作為齊王最疼愛的女兒,自幼長于軍營的郡主?,趙平娘除了武藝高強,同樣擅長熟讀兵書,擅長用兵之道。 不過是因身為女子,除了爺娘無人信她,才只是安分的做一個郡主?。 如今的情?形,壓根沒個厲害能主?事的。甚至所謂的五百守衛(wèi),平日?里多忙于農(nóng)桑,并非時刻訓(xùn)練。 真正管他們的是縣尉,可化明縣的縣尉丁憂回了老家?,尚還沒有?接替的人。 這才輪到縣令這個不擅長兵事的人來管守衛(wèi)們。 崔舒若聰穎機變,但卻更擅長與?人交鋒。她可以想辦法提高士氣,也可以打壓敵人的士氣,可讓她排兵布陣,她確確實實一竅不通。 崔舒若甚至在想,趙平娘來的太是時候了。自己不曾記得史?書是如何?記載趙平娘,更不清楚她是如何?揚名,至少到今日?,她都沒有?嶄露頭角。 或許,今日?就該是趙平娘揚名的時候。 當(dāng)崔舒若若有?所思時,趙平娘的聲音斂而銳利,有?著習(xí)武之人的渾厚,不像崔舒若非但要自己喊,還得有?壯碩的軍漢在一旁大聲重?復(fù),才能叫人聽見。 “兀那小兒,只敢逞口舌之快算什么本事,既要戰(zhàn),那便戰(zhàn)個痛快!”她高聲凌厲,自負(fù)驕矜,嘲諷不已。 崔舒若猶豫片刻,仍舊選擇相信趙平娘,她清楚趙平娘平日?雖高傲,但絕非無的放矢之輩。 底下戴著惡鬼面具的男人,果然面色暗沉,“娘子好?生?膽色,倒比龜縮不出?的漢人男子有?骨氣,待我破城,必留你全尸,厚葬!” 趙平娘卻絲毫不給他好?臉色,“以面具覆臉,藏頭露尾,小兒爾,何?須你來斂尸,待你身死,怕是連埋骨之地都不曾有?吧?亡國?奴焉?” 她似乎知道惡鬼面具男子的來歷,短短一句話就戳到對方痛處,叫他跳腳。 直接命人攻城。 其實不必趙平娘相激,他也會這么做,畢竟要搶在并州的援軍來之前侵占此處,否則他們所有?人都絕無生?路。所以只宜速戰(zhàn)速決,若非崔舒若方才所為太過詭譎,壓根拖不了這么久。 戴著惡鬼面具的男人,舉起右手重?重?一揮,將士們騎著駿馬向前奔襲,眼看離城墻越來越近,趙平娘含笑而望,胸有?成竹。 突然,趙平娘一聲令下,方才那些搬東西上城墻的男男女女都將一壇壇東西向下拋擲。 隨著壇子破損,透明的液體?溢出?,氣味漸漸濃郁,崔舒若眼睛一亮,是酒! 而不知何?時,趙平娘早已暗中吩咐人在烈酒中浸泡過的箭頭都分發(fā)到將士手里,隨著火把點燃,一簇簇流矢帶著火光射向城墻之下。 那些被酒浸染的衣裳、馬毛,還有?土地,瞬間燃起烈火。 正因為底下的人,全是精銳中的精銳,他們甲胄嚴(yán)整,想要脫下并不容易,烈火燒身,盔甲和皮rou粘連,痛苦只會愈發(fā)強烈。 而馬兒也受不住陡然著起的火焰,還有?突然的驚嚇,要么是馱著主?人飛奔,要么是嘶吼、左右亂撞。 原本整齊進(jìn)攻的隊伍,瞬間亂做一團。 戴著惡鬼面具的男人注視著這一切,雖然臉被面具遮住了,但單看他陰沉沉的眼睛,也不難猜出?他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然而,這才只是開始! 而這些壓根不可能讓敵軍退卻,戴盔甲的男子命人將受傷的將士帶回來。 繼續(xù)虎視眈眈,似乎隨時都能沖上來。 趙平娘本也不準(zhǔn)備就此趕走對方,她不過是爭取些時辰罷了,好?能把城墻上的一盤散沙規(guī)整規(guī)整,至少也要撐到援軍來。 五百守軍,即便差些,城墻矮些,想撐幾個時辰并非難事。 怕就怕守軍們一團散沙,做主?的又是個不懂兵事的。 趙平娘看了眼亂七八糟一窩蜂守在城墻上,半點陣型都沒有?的守衛(wèi)們,下意識蹙眉。她拿起彰顯身份的玉牌,“吾乃安陽郡主?,爾等余下皆聽我號令?!?/br> 她能在極短的時辰內(nèi)召集縣內(nèi)百姓,又湊齊這么多酒壇,本身就是極具號召力的人。 方才的一番交鋒,更是佐證了趙平娘的能力?;骺h縣令自己不擅長兵事,但他有?個好?處,心寬優(yōu)容,順其自然,既然趙平娘出?現(xiàn),就必定有?她出?現(xiàn)的理由,將一切交托給她,說不準(zhǔn)能有?轉(zhuǎn)機。 至于男女之分,老縣令還真沒那么看重?,有?能者?居之嘛。 他看得很開。 當(dāng)趙平娘如此說后,他立刻道:“悉數(shù)聽安陽郡主?的!” 有?了老縣令的大力扶持,趙平娘方才又揚了威,崔舒若更是證明了化明縣有?神明庇護(hù),守衛(wèi)們漸漸安下心,完全聽從趙平娘的安排。 不僅是兩軍對壘講究陣型,守城又何?嘗不是,總不好?讓人像無頭蒼蠅一般亂轉(zhuǎn)悠,誰守在何?處,人死了如何?接替,這些都有?講究。 趙平娘最熟悉的就是這些,她在腦海里演算過無數(shù)次,可到了今日?,才終于有?用武之地。 在她的指揮下,原本亂糟糟的城墻總算有?了秩序,所有?人各司其職,不許如無頭蒼蠅般左右跑。至于底下,還有?自發(fā)而來的百姓在依照趙平娘的吩咐做事。 一切井井有?條,人心也漸漸安穩(wěn)。 只要……熬過這兩個時辰就夠了! 而在短暫的喘息過后,隨著戴了惡鬼面具的男人一聲令下,騎兵們再次進(jìn)攻,并且以盾牌合圍,猶如行走的方陣,穩(wěn)步向前推進(jìn),在此種情?形下,再想用酒燒人,便不是件易事了。 但趙平娘也沒想過一招鮮吃遍天,她等著這些人進(jìn)攻。 城門一時半會攻不破,想要破城就必須用云梯攀爬城墻。也許在平原上,這些騎兵確實沒有?敵手,可在攻城上,優(yōu)勢并不明顯。 所以趙平娘一點也沒有?驚慌失措。 她冷靜的分析利弊。 也許她文不如趙仲平,謀略不比崔舒若,可作為齊王的女兒,熟讀兵書,有?著女將軍的志向,她的天賦此刻正一點一點展現(xiàn)著。 等到敵軍通過云梯,快要爬到城墻上時,趙平娘一聲令下,被指示過的百姓提著木桶飛奔到自己對應(yīng)的人身邊。 而守衛(wèi)拿起木桶,傾斜而下,里頭裝的是guntang的開水。 在極短的時辰內(nèi),一戶戶百姓拿出?自家?的鍋,抱來自家?的柴火,齊心協(xié)力在底下支鍋起火。 不僅如此,除了支鍋燒水的人,其余人則背起籮筐,開始背石頭,不斷的送上去。 先是guntang的開水,又是迎面而來的滾石,想要攀爬上去實在是難。 崔舒若看著趙平娘沉穩(wěn)指揮的模樣,心中嘆服,不愧是來日?能以女子之身在男子間殺出?重?圍載入史?書的人。 她的阿姐,趙氏平娘,此刻正熠熠生?輝。 崔舒若站在那,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她有?心讓路給背著沉重?滾石的百姓,結(jié)果身后卻是一個咬牙提著木桶的人。 她差點與?對方相撞,幸好?被一個守衛(wèi)突然攔住,才避免了滾水濺身。 那守衛(wèi)穿的衣服有?些不同,大抵是守衛(wèi)里的某個領(lǐng)頭,他替崔舒若擋了滾水,卻面不改色。崔舒若連忙道:“你可還好??” 守衛(wèi)面容普通,神色卻沉穩(wěn),他一拱手,“卑下無事!” 這邊的一點小變故引起趙平娘的注意,她連忙干活來,崔舒若卻在守衛(wèi)拱手行禮時,注意到了他內(nèi)側(cè)衣裳袖口似乎繡了什么圖案,十分熟悉。 不等崔舒若深究,趙平娘已經(jīng)走到了崔舒若身邊,擔(dān)憂的問,“有?燙到嗎?” 崔舒若搖頭。 趙平娘此刻卻不能帶著崔舒若走,她還得坐鎮(zhèn),于是心情?不暢的咒道:“一介男寵,也敢如此猖狂,待并州援軍一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狼狽逃竄!” 崔舒若卻終于想清楚了對方的身份,她抓住趙平娘的衣袖,“阿姐,你是說他是西秦皇帝的男寵?他是否是左丘燕至?曾經(jīng)的后魏皇子?” 趙平娘點頭,“正是他,雌伏于西秦老皇帝才換的而今權(quán)勢,算是胡人將軍里的后起之秀,攻伐兇猛,但面若好?女,故而常以惡鬼面具覆面。你不必?fù)?dān)憂,雖說暫且拿他不得,但守城兩個時辰,你阿姐尚有?把握?!?/br> 崔舒若卻有?了其他成算,她有?法子解化明縣之危了。 況且,左丘燕至不能死于此。 他該是殺了西秦老皇帝的人才對,因為他,羌族四分五裂,盡管身為胡人,后來還建國?了,但卻是攪屎棍般的存在,不能讓他這么早就死了。 崔舒若環(huán)顧左右,命旁邊的守衛(wèi)撕下一塊衣擺,她拿著一整塊布帛,用手沾起一旁的地面上的血,開始寫字,時不時就要再沾一些。 好?不容易寫完,如何?傳給對方卻成了難事。 她想了想,把布綁在箭矢上,看向了趙平娘。 趙平娘對崔舒若的舉動很不解,滿眼疑惑,可當(dāng)崔舒若問趙平娘能否把這箭射到左丘燕至身邊時,她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了,連個究竟都未曾問。 左丘燕至看著射來的箭嘲諷一笑,輕輕一擋就落了下來,但也正是因此,叫他看清上頭綁著的東西。 在他的示意下,副將把布給撿了起來,雙手奉到他面前。 原本左丘燕至的眼神還輕蔑著,可當(dāng)他看清布上所寫的一起,眉頭漸漸蹙起,眼神銳利又震驚,最后看向城墻上的一眼,不甘又興奮。 但他下一刻便下令退兵。 城墻上的趙平娘見著如潮水般退去的敵軍,難掩吃驚,回身看向崔舒若,“你在布上寫了何?事,竟能退兵?” 第71章 崔舒若微微一笑, “睢安郡早已是我們并州的地盤,西秦人若是想要故技重施,攻打并州, 唯一的辦法便是取道荒林, 迂回繞到化明縣。打下化明縣后, 才能直取并州。 可要想做到這一切, 少說也要一月有余。荒山野嶺走上一月,怕是還不知西秦已經(jīng)兵敗。我不過是將一切告知給了左丘燕至罷了?!?/br> 崔舒若胸有成竹的道:“一個能做到讓三千騎兵令行禁止、軍紀(jì)嚴(yán)明的人, 怎么可能心甘情愿雌伏于西秦老賊的身下。他有野心, 有怨恨, 不過是有所顧忌的隱忍罷了?!?/br> 一個會厭惡自己容貌的人,又怎可能以?獻(xiàn)媚邀寵為榮? 所以?崔舒若寫的很簡單。 “西秦兵敗,老賊逃竄,洛陽被圍。君有鴻鵠志,可堪云泥辱, 何不返洛陽, 親手刃禽獸?后魏眾宗親,拳拳待君復(fù)國雪恥?!?/br> 但親手殺了西秦老皇帝與復(fù)國, 怕都是左丘燕至心心念念, 夢中縈繞卻不敢宣之于口的。 從身份尊貴, 最受寵愛的皇子,變成敵國君主□□玩物,如此高傲之人, 尚不知是以?何等心志忍辱。 所以?崔舒若篤定,他會退兵, 且一刻都等不了。 想來有了左丘燕至的摻和?,三哥他們覆滅西秦也能少費些力氣。 趙平娘雖能將?守衛(wèi)們指揮得?井井有條, 卻萬萬做不到如崔舒若在見微知著、揣摩人心上的厲害。她十分驚嘆,“舒若,你當(dāng)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