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fā)家日常 第131節(jié)
他是自請去送糧草的。 趙巍衡猛然見到魏成淮主動攬下此事,還滿臉訝異,尋思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讓魏成淮不滿意了,借此委婉表達不滿??哨w巍衡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出來,難道是因為他前頭?用壞了魏成淮的弓?不能吧,魏成淮也不是那么小氣的人?;蛘呤撬匣赝得宋撼苫茨瞧ズ民R?不可能,他做的隱秘,不可能有人知道! 總不能是因為他左腳先邁進營帳吧? 趙巍衡哪會知道,有些?人看著像過命的兄弟,其實暗地里想當他的妹夫。 等到護送糧草回營以后,魏成淮就莫名?發(fā)覺自己最近時不時受到趙巍衡送來的良弓。有一回繳獲了上好的馬匹,趙巍衡這個好馬的人,竟然主動讓給了他,實在叫人犯糊涂。 趙巍衡是個英雄,別的不說,但極為愛馬,每每還總是覬覦他們這些?將軍□□的良駒,看著就像是想把馬偷回家藏起?來的。 還有趙巍衡忍痛割愛送好馬的時候,真?是稀奇。 別說魏成淮了,就連軍營里的其他人都?覺得奇怪,揣測紛紛。 若說哪里沒?受此事影響,必然是崔舒若所處的羅良。前線軍營的小事,哪能引起?羅良的變動,能叫羅良色變的近來只有一個崔舒若而已。 她?信守承諾,第?二日就督促人建造坊市。 而建造坊市需要勞動力,崔舒若一改以往命犯人或是征召勞工的舉措,而是花錢雇人,自愿前來。除了每日的工錢,還供一頓飯。 不提將來坊市建成能給羅良、給百姓帶來多少好處,光是現(xiàn)在就有不少人受益。 去做活,有錢拿,有飯吃,而且不拘是羅良人還是漢人。嘗到甜頭?,又有諸明月托底,受到的阻礙十分小。往昔不管是哪朝哪代派來的能吏,到了羅良都?要頭?疼。勢力雜亂,氏族有大多排外,連羅良的其他氏族彼此間都?看不順眼,更別說是漢人。 可崔舒若從一開?始就讓事情朝好的方向發(fā)展,這在羅良十分罕見。 偏偏她?就是做到了。 而且崔舒若是仙人弟子的名?聲也漸漸傳出來,羅良人都?認為崔舒若是上天派來幫他們的,那是神靈的旨意。至于在羅良周邊生?存的漢人,則認為崔舒若是仙人指派來輔佐明主,結束亂世的人。 過往不也有這樣的先例嗎? 夢中被?仙人授予兵書,后來帶著軍隊橫掃天下,輔佐明主,載入史冊?;蚴堑玫较扇酥更c,做了明君的謀士,來日位極人臣。 因此羅良的人對崔舒若都?接受良好,包括那些?族長們。 但也有人為此頭?疼,崔舒若在羅良的聲望越大,越受百姓愛戴,便意味著大齊的聲望越大,地位越穩(wěn)固。派來此處的細作,當日接到的命令便是將陳樑一事大做文章,鬧得越兇越好,最好使得大齊與羅良關系破裂。 而今被?崔舒若一攪和,所有的辛苦都?落了空。 躲在暗處的細作,看著崔舒若與諸明月在眾人的擁戴護衛(wèi)下,出言激勵建造坊市的工匠和前來看熱鬧的百姓,神情漸凝。面容普通憨厚的細作掩去尋常百姓不該有的惱恨不甘神色,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一炷香后,雪白的鴿子撲簌著翅膀離開?了羅良,去往另一個方向。 * 鴿子飛到周寧王世子身邊時,下人正送藥到案幾上。 他取下鴿子腳上系著的信,揮手命下人退去。 等到展開?小小一卷的信紙,看清其中內(nèi)容后,周寧王世子非但不生?氣,蒼白虛弱的臉反而溢出笑意,與有榮焉般夸贊道:“不愧是吾家血脈,肖似祖父?!?/br> 他不過才說了一句,便猛地咳嗽起?來,整個人猶如風中白紙,顫抖飄零。 周寧王世子的手修長如玉,可惜太過瘦弱,如同裹著層皮的骨頭?,脆弱詭異,卻有種破碎的美感。而此刻,那只白如雪的手掌上濺染鮮紅血跡。 是他剛剛咳嗽時咳出來的。 他目光微凝,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一笑,眼神從訝異到本該如此的釋然。 周寧王世子看著擺在眼前的藥,想起?它的苦滋味,瞬時有了決斷。他將藥碗拿起?,走?到窗邊的盆栽旁,慢慢將藥澆灌其中,動作輕緩,嘴角帶笑,仿佛做的是世上第?一風雅事。 他的嘴唇全?無血色,但人依舊單薄美麗,嘴角輕輕翹著,“也罷也罷,這藥我無福消受,只盼你能長得好些?。” 第91章 也不知他是在說那盆栽, 還是別的什么。 除了他,應也無人知曉。 甚至是他的親娘。 有時候太過聰明透徹也并非好事,慧極必傷, 上天?待世人總不愿太?圓滿。 然而不論周寧王世子想做什么, 目前都?看不出來, 也不曾影響旁人。 崔舒若也為羅良的事而忙碌, 她一向是要做便得做到最好的性子。既然皇帝把羅良托付給她,她必須確保即便哪一日自己離開, 羅良始終能井然有序。 唯一能做到這種境地的, 便是完整的律令, 嚴格的規(guī)章。 崔舒若下了大力氣,規(guī)定坊市內(nèi)必須統(tǒng)一用大齊的度量衡,還奏請皇帝,為羅良與中原的貿(mào)易專門設立監(jiān)察府,以此?確保公正。倘若有暗中牟利、官商勾結等行為, 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 都?可?上報監(jiān)察府,由監(jiān)察府核實。 經(jīng)過崔舒若的大力整治, 貿(mào)易上的歪風邪氣為之一清。 但光讓百姓富還不成?, 真正想要一個地方吏治清明, 民風清正,唯一的辦法便是開啟民智。只有如此?,才能叫羅良百族擺脫蠻字, 徹底開化。 崔舒若主?動向諸明月提起在羅良舉辦學堂一事,想要讓羅良百族的人盡皆參與, 便不能離開諸明月的支持。 哪知崔舒若才對諸明月提起來,她就欣然應允, 且十分興奮。 “公主?所言甚是,我亦曾動過在羅良開設學堂的念頭,奈何僅憑我一族之力,無法做到。今日得知公主?所念,明月不勝欣喜。請公主?放心,只要能有學堂,我必督促羅良各族孩童前來?!?/br> 崔舒若卻搖了搖頭,“不僅是孩童,我聽聞羅良各氏族的巫者、頭領多?是代代相傳,若是可?以,我希望他們也能多?些人來進學?!?/br> “這?”諸明月遲疑了。 “他們大都?已經(jīng)在族里?建立威信,有些甚至上了年?紀,當真要來嗎?” 崔舒若點頭,“要,不過可?以盡量選年?輕力壯些的。你放心,我不會叫他們和孩童們上同一個學堂,不會損了他們的威信。他們學的也不大相同,巫者可?以學醫(yī)術、星象,頭領們學些簡易的術算總比靠打繩結記數(shù)要好吧……” 在氏族里?,巫者有溝通天?地鬼神之能,祈求風調(diào)雨順是找他們,有人病了傷了也是找他們。可?巫者雖有代代相傳的草藥與房子,但不知醫(yī)理,方子死板,無法準確的醫(yī)治病人。 崔舒若也是仔細觀察過后,才提出來的。 因?為漢人的郎中羅良族人信任不深,摒棄巫者去找郎中無異于天?方夜譚。還有頭領們,即便他們昏聵無知,只懂得作?威作?福,可?只要他們從他們爺娘的肚子里?出來,就能有榮華富貴,就可?以奴役管轄的人。想要一口氣薅掉他們顯然不大可?能,那就只有通過讀書?明理,試圖引導開化他們。 崔舒若對諸明月稍作?解釋,便很快令諸明月明白了當中的好處。 諸明月的確有眼?界,可?她畢竟在羅良長大,對自幼生長的土地除了由衷的依戀外,也識得她不能跳開自身環(huán)境去觀察一些弊端。因?為對她而言早已習以為常,但崔舒若不是。 兩人又細細商議了一番,待到離去前,諸明月突然對崔舒若行禮,態(tài)度鄭重,“羅良能遇公主?駕臨,是所有百姓的福分!” 諸明月對崔舒若深深彎腰拜下,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出自真心。 崔舒若站起身將諸明月扶起,同樣道:“我于羅良不過是過客,郡主?才真正是嘔心瀝血,羅良的百姓也必定會世世代代銘記你所做的事。” 崔舒若所言,同樣出自真心。 有諸明月的大力支持,加上讀書?識字在哪個地方都?是金貴事,又怎么會沒人愿意去?唯一出乎崔舒若意料的是前來的孩童里?,女?孩占了一半有余。 崔舒若看著里?頭坐著的穿著羅良族服飾的女?孩,一時恍惚,她花了不知多?大的力氣,才在并州的繡坊讓極少數(shù)女?工能識字,可?在這里?,確有那么多?的女?孩能坐著識字。 她想,若是來日所有的學堂都?能如此?,該有多?好? 崔舒若暗自暢想時,猛地反應過來,自己明明見過這景象的,在現(xiàn)代的時候。可?惜來了這里?不過短短幾年?,便真的快要忘卻了。 崔舒若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能給未來帶來多?大變動,可?只要能早一日讓現(xiàn)代時的景象到來,她所做的便有意義。 不僅是崔舒若在羅良的戰(zhàn)果?斐然,前線也是大獲全勝。 只待趙巍衡所率大軍打贏南邊最后一位敵人,自此?以后,動蕩多?年?的時代,便能再一次迎來南北一統(tǒng)的時刻。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可?上天?不會那么仁德。 它總要叫人有所缺失,才算滿意。 崔舒若回到住處時,提著籃子正高興,竇皇后和她一樣喜愛吃甜食,于是水果?也喜愛甜的。今日她去一位氏族族長家中做客,那里?長了顆石榴樹,顆顆石榴都?飽滿可?愛,比普通的石榴要大上一倍。 崔舒若多?看了兩眼?,族長的妻子也很識眼?色的主?動要送石榴。崔舒若婉拒了讓下人摘好送去的提議,而是自己動手摘石榴。 她離開并州已久,和竇皇后之間全靠書?信往來,偶爾送些新奇的玩意,倒是竇皇后十分惦念她,天?還為冷就著人千里?迢迢送來厚衣裳和皮毛等等,女?兒家用的胭脂水粉自是不會落下。 崔舒若也不知怎么回事,近來十分想念阿娘,待到這邊事了,也到該回并州的時候了。 正巧今日瞧見這石榴,到時候連同書?信一起送去并州,不知阿娘見了可?會歡喜。 然而崔舒若才剛下馬車,臉上的笑容都?未曾收,就遇上了前來送信的人。 來送信的是皇帝身邊得力太?監(jiān)劉公公的干兒子,崔舒若對他有印象,虛胖且白,像是吹氣的大白饅頭,但還挺順眼?的,似乎是姓胡。 先頭見到胡公公時,崔舒若還沒有意外,宮里?時常給她送東西。 可?看清胡公公的臉色后,崔舒若臉上的笑凝固。等到聽清楚胡公公說的話時,崔舒若徹底沒了笑意,皺起眉。 只聽胡公公焦急道:“公主?,皇后殿下病重,圣人有旨,請您速速趕回并州?!?/br> “砰。” 是石榴從籃子里?滾落的聲音,也不多?,就是一兩個,畢竟石榴太?大,籃子又被裝得太?滿,怎么可?能永遠穩(wěn)穩(wěn)當當呢? 前頭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崔舒若伸手,恰好行雪遞手,接過了一籃子的石榴。 崔舒若并沒有被這個消息打擊得一蹶不振,也不似尋常柔弱的女?子堪堪昏厥,而是冷靜道:“行雪,你帶人收拾東西。 龐德,你去找羅良郡主?,還有婁縣令、喻校尉……” 崔舒若理智到可?怕,有條不紊的安排著一切。 若是有人能握住崔舒若的手,便會發(fā)現(xiàn),冰的徹骨,全然不似她面上看著毫無波瀾。 趁著人還沒有來的間隙,崔舒若在書?房一封封的寫信,有給太?守的,有給當?shù)刈彘L的,崔舒若把能想到的按次序安排好,再命人送出去。 等到人來了以后,崔舒若又開始交代事情,移交權責。 屋內(nèi)是嚴謹?shù)亩?,屋外是緊張的搬移,下人們還不敢發(fā)出大聲響,即便走?得又快又急,腳步聲卻不重。即便如此?,密集的窸窣聲還是如鼓點般敲打屋內(nèi)其他人的心。 只有崔舒若始終不受影響,真正能影響她的人,并不在這。 崔舒若人喊得急,事情卻交代得清楚,不過一個時辰就把事情移交清楚了。她送完人直接坐上馬車,盡管時辰倉促,可?公主?府的下人也不是吃素的,行囊備好,親衛(wèi)列與車架兩旁。 僅僅留下寥寥數(shù)個下人收拾府邸,其他人都?跟著一道走?了。 直到馬車駛出城,過了河,崔舒若始終冷靜且板著的臉終于有所松動。她望著漫天?霞光,還有被照耀的曜曜河水,眉間流露出一絲迷茫慟然。 阿娘怎么會病重呢? 竇皇后雖有舊疾,可?一直好好養(yǎng)著,御醫(yī)也都?每個幾日請一次平安脈。倘若有不對,早該察覺的,可?為何前幾日她受到的信里?,阿娘還寫了帶阿寶在上林苑打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