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烏鴉嘴在亂世發(fā)家日常 第132節(jié)
一個患病的人會有這么好的精神嗎? 若是打完馬球后病的,又怎么會在短短時日內(nèi)變作?重病…… 崔舒若想起前一封信,阿娘字里?行間的愉悅,仍舊覺得難以置信。 實在是太?突然了。 崔舒若的腦海里?浮起種種猜測,當(dāng)真是病重嗎?可?惜她如今遠(yuǎn)在千里?之外,不能立刻查明,所有的一切便也只是猜測了。 接下來的時日,崔舒若緊趕慢趕,日夜不停。 她無所謂究竟竇皇后是真的自己病重,還是遭人暗害,只要她能在竇皇后活著的時候趕回去,哪怕只剩下一口氣也好,系統(tǒng)抽到的起死回生術(shù)都?能救人。 只要竇皇后還活著就行。 星夜趕路,到了后面,崔舒若棄了馬車,直接帶人騎馬。崔舒若的騎術(shù)還成?,就是體力不大行,可?也強(qiáng)撐著,硬生生忍下來,腿上的肌膚都?被磨破,結(jié)痂,又磨破…… 但當(dāng)崔舒若好不容易趕到并州城時,宮里?正好敲響喪鐘,每一聲都?灌進(jìn)崔舒若的耳朵,使她避無可?避。 第92章 崔舒若身體晃動, 周圍人簇?fù)碓谒砼?,生怕她從馬上跌落。盡管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消失殆盡,可崔舒若始終緊緊握住韁繩, 再如何晃動也沒有從馬上掉下。 她閉上?雙目, 咬緊牙, 再睜眼時雙眼雖有疲憊而泛起的紅血絲, 人卻精神了許多。 她道:“我沒事?!?/br> 盡管已經(jīng)知道徹底來不及了,崔舒若還是快馬進(jìn)?宮。一路上?, 她仿佛聽不見別的聲音, 見不到別的人, 只是一具不斷往前的行尸走rou。 所幸前往竇皇后寢殿的路不知走過多少回,熟悉到崔舒若即便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 她用盡力氣跑進(jìn)?竇皇后的寢殿,從來堅強(qiáng)的人,卻在看清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竇皇后之后, 雙腳不知怎的就失去力氣, 跪倒在地?。 嗑噔一聲,多疼?。?/br> 但崔舒若恍若無所覺。 她無視宮人的攙扶, 自己掙扎著?爬起來, 踉蹌著?邁向竇皇后。 崔舒若的眼里, 只剩下無知無覺的竇皇后,她冰冷冷的躺在那,一定很不舒服。 “衡陽!” “二妹!” “阿娘已經(jīng)去了, 你清醒些!” 耳邊似乎縈繞著?聲音,可崔舒若已經(jīng)聽不見了, 她跪在竇皇后床榻前,緊緊握住竇皇后的手, 試圖搓熱,又?放在臉頰上?,疑惑道?:“怎么搓不熱呢?阿娘,你的手這么冷,是不是很難受?” “衡陽,你魔怔了??!” 嘈雜中,似乎有人將?崔舒若碰倒,連帶著?逼迫她松開竇皇后的手。 崔舒若死活要握住竇皇后的手,她喃喃自語,“阿娘,我?幫你把手捂熱,捂熱就好了,捂熱就好了……” 她在腦海里不斷重復(fù),“系統(tǒng),我?要用起死回生術(shù),我?要用起死回生術(shù)……” 崔舒若不停重復(fù)著?,眼神里的光似乎都滅了,只知道?不斷地?重復(fù)。 【親親,起死回生術(shù)是沒辦法對死人起效的,您節(jié)哀順變!】 節(jié)哀順變,多簡單的四個字啊,可親人的故去是切膚刮骨之痛,永遠(yuǎn)也無法磨滅,怎么節(jié)哀?誰能節(jié)哀? 崔舒若癡癡的笑?著?,她想起自己現(xiàn)?代時,她的父母出車禍死了,她是僥幸活下來的那個,長輩們牽著?她的手看見的便是被白布蓋著?的親人。 那時候,她的母親也是這樣的冰冷。 多可悲啊,她以為是失而復(fù)得,卻是再一次失去。 是上?天為她編織的一個可笑?的夢,終究破碎。 她再一次失去了阿娘,變作孤兒。 何其殘忍? 崔舒若沉浸在兩?世的悲歡種,難以抽身,直到手指間突然傳來劇痛,才將?她重新拉回人世,豆大的淚珠從崔舒若的臉頰落下,再滴落在地?上?,化作一朵悄無聲息的花。 她終于放聲大哭。 “阿娘!阿娘?。?/br> 是我?回來晚了,是女兒不孝! 你起來,再看我?最后一眼,好不好?” 她痛哭流涕,半邊身子伏倒在床榻前,哭到顫抖,聲音嘶啞,可床邊站著?的幾個人卻松了口氣。 能哭就好。 另一個哭不出來的,已經(jīng)吐血昏迷,被御醫(yī)拉到后頭針灸了。 趙巍衡跟趙平娘還在戰(zhàn)場上?,如今能站在床榻前的,也就剩下皇帝趙義方、太子趙仲平、五皇子阿寶,還有其他妃嬪并她們所出的皇子。 細(xì)數(shù)下來,最為悲傷的便是崔舒若跟趙知光。 而他們二人,一個是竇皇后最為疼愛的,一個則是骨子里厭惡輕視的。 也不知竇皇后死后若真有靈,是該欣慰呢,還是該感慨遺憾? 也不知過了多久,崔舒若終于抬起頭,她用手擦干眼淚,哪怕鼻子通紅,眼睛布滿血絲,可狼不會變成羊,聰明人再悲慟腦子依舊聰明。 崔舒若看向皇帝,直言不諱,目光緊盯,“阿耶,阿娘當(dāng)真是病重嗎?” 若真是病重,大多面頰消瘦,但竇皇后的體態(tài)并沒有多大變化,緊皺的眉頭則說明了死前的痛苦。盡管沒有烏黑的嘴唇,光憑神態(tài),也足夠叫人察覺些端倪。 皇帝一見,果然瞞不住崔舒若,他也不準(zhǔn)備瞞,眾目睽睽下發(fā)生的事,總要有個交代才是。 于是皇帝悲痛的嘆了口氣,眼里不失厭惡憎恨,“不是,是下毒?!?/br> “是誰?”崔舒若緊緊追問。 “太子妃陳氏。”皇帝回答道?,他頓了頓又?補(bǔ)充了句,“我?已命人將?她關(guān)押?!?/br> 太子趙仲平這時候也跟著?道?:“是我?失德無察,才令那毒婦做出此等忤逆人倫之事!” 太子臉上?的神情愧疚,兼具和皇帝如出一轍的厭惡。 崔舒若依舊悲傷,思緒卻已經(jīng)從其中拔出來,她沒由來的防備起來。 周圍的一切,像極了故意布置的謊言,包括太子與皇帝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舉動,都熟練到刻意,像是早早在腦海中演練過。 崔舒若心?中警鈴大作,越是如此,她面上?越是不動聲色,配合罵道?:“阿娘對她那般好,焉知會是包藏禍心?之人!” 她心?中不信,陳氏謹(jǐn)小慎微,說句難聽的話?,稱陳氏膽小如鼠都不為過。再者說,毒殺竇皇后能給陳氏帶來什么好處? 殺人總要有緣由,沒緣由的事怕多有誣陷嫁禍。 她趁著?這個機(jī)會觀察起每一個人的神情,哪怕是一個細(xì)微的動作。 皇帝眼里全是對發(fā)妻故去的感傷,“你阿娘中毒后,全靠御醫(yī)吊命,唉!” 崔舒若知道?竇皇后的痛苦,所以她更不會僅僅沉溺悲傷而讓真正的罪人逃脫,她悲傷嗚咽一聲,“阿娘……” 在崔舒若醞釀著?要如何使得他們多透露幾句時,寢殿后頭踉踉蹌蹌走出一個人,他披頭散發(fā),全然沒有王爺?shù)淖鹳F體面,眼睛猩紅,頭上?的針都尚未被拔完。 赫然是前面得知竇皇后死訊吐血暈厥的趙知光。 趙知光身后還跟著?御醫(yī),似乎是想要拔掉剩余的幾根針,又?似乎是想勸慰趙知光莫要大悲,大悲傷身。 趙知光的出現(xiàn)?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走,包括崔舒若。 她清楚趙知光的偏執(zhí),還有對母愛的求而不得,任是誰也不該是趙知光害死了竇皇后。 可當(dāng)崔舒若正視趙知光時,分明看清了他臉上?深深的愧疚自責(zé)。 愧疚?自責(zé)? 他為何會有這樣的神情? 崔舒若猛然抬頭,意識到了什么。 第93章 趙知光是不是知道什么?或者竇皇后的死與?他有關(guān)?? 崔舒若知道自己已經(jīng)接近瘋魔, 這個猜測過于無根據(jù),也過于大膽,甚至超脫常理。 子弒母, 乃大罪。 趙知光再瘋, 卻?始終渴慕竇皇后的母愛, 他可能殺任何人, 甚至是趙仲平、趙義方,但獨(dú)獨(dú)不可能害竇皇后。他一身別扭的性子可謂全是因竇皇后才生成的。 但經(jīng)歷大悲大慟的崔舒若, 仿佛也失去了理智, 她甚至為自己莫名的想法找到了借口, 說不準(zhǔn)趙知光是間接害了竇皇后呢?否則他為何要自責(zé)愧疚? 然而這樣的念頭太過不合理,崔舒若的理智漸漸回籠,再端詳起趙知光時,他臉上明明就是難以自抑的刻骨悲傷,哪有其?他神?情。 “你該清醒些?了!”崔舒若在心里告誡自己。 在朝堂插手政事, 養(yǎng)成了一副多疑的性子, 總是小心謹(jǐn)慎,可眼前不是那些?政事, 是她的阿娘故去了。 她可以懷疑人, 卻?不能沒由來?。 在崔舒若冷靜下來?的間隙, 趙知光已?經(jīng)伏到竇皇后的床邊,痛哭不已?。他哭到唇色烏襯,身體顫抖, 臉側(cè)的發(fā)絲全被淚水浸濕,嗚咽之聲, 聞?wù)邆囊娬邷I流。 眾人勸誡不下,旁人又拉不走他, 御醫(yī)進(jìn)言,“只怕是悲傷心肺,迷了心志,而今之法,怕是只有強(qiáng)灌安神?湯藥。” 皇帝連經(jīng)數(shù)事,人瞧著蒼老幾歲,他擺了擺手,“湯藥備下,我想法子讓他喝。” 皇帝重重一拍趙知光的肩膀,聲如洪鐘,威嚴(yán)十足,詰問道:“趙知光,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哀毀過禮,你是要你阿娘死后都不得安心嗎!” 原本雙眼猩紅的趙知光,聽見皇帝提起阿娘,人陡然清醒幾分,喃喃道:“阿娘…… 不,我不敢?!?/br> 人人都有軟肋,看似最混不吝,性子又狠毒的趙知光心底最柔軟的一塊地方便是留給竇皇后的。 皇帝見有成效,大手從托盤上拿起藥碗,厲聲道:“若想要你阿娘安心,便把它?喝下?!?/br> 趙知光毫不猶豫端起藥碗一飲而盡,褐色藥汁沾在白皙的面龐,他無知無覺,只是怔怔問道:“這樣阿娘便能安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