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看不見自已的神色和表情。

    他的一舉一動都是證據(jù)。

    拼命抗拒醫(yī)院，說話開始有條理。

    包括現(xiàn)在，遣詞造句，都是失憶時缺乏安全感的柳笙無法說出口的。

    再等幾分鐘，柳笙就會自行潰敗，會在真相面前啞口無言。

    但蔣昱似乎不愿意看著他難堪，很心善地給了他解釋。|

    “前天你問我在學校怎么樣的時候，我提起劉老師，你沒有問他是誰，反而下意識按照他是生物工程教授問了下去?！?/br>
    “昨天你說要把全新的自已送給我，現(xiàn)在我想，你的潛意識——”

    潛意識里知道從前的他和現(xiàn)在的他是判若兩人的。

    而蔣昱只喜歡那個乖巧的他，那個和真正的柳笙完全不同的他。

    等恢復記憶了，這段感情就不見了。

    因為沒有人會喜歡張揚跋扈的小少爺。

    沒有人會喜歡沒有禮貌，隨便拿錢砸人的小少爺。

    柳笙也永遠不會忘記，從前的蔣昱對他是多么冷漠。

    那些冷漠在這一刻無窮無盡地放大，很容易便將他吞沒。

    “夠了，別再說了”，柳笙捂住耳朵低下頭，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滿臉，“然后呢，我騙了你然后呢，那你又為什么先騙我，不是你先騙人的嗎？”

    他們之間的羈絆本就是從謊言開始的。

    是蔣昱先騙他，是蔣昱把什么都沒有的他圈在固有領地里，讓他只能愛上蔣昱。

    要怪也不能怪他的。

    可是憑什么，憑什么他是被審判的那個。

    柳笙抖著手，心快要疼死了，他的眼淚怎么都流不完，在心里討厭了蔣昱整整一百遍。

    可第一百零一次，他還是想要蔣昱抱抱他，想往蔣昱懷里鉆。

    “蔣昱....”

    柳笙怪自已沒骨氣，卻忍不住去抓蔣昱的手，帶著哭腔說：“我不問你為什么騙我了，你為什么都可以，我不在乎，我錯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蔣昱斂眸，盯著楚楚可憐的人，他說不出不好。

    他把柳笙很緊地抱在懷里，像要把人揉進骨血似的。

    這個擁抱持續(xù)了很長時間。

    長到柳笙真的以為可以永遠溺死在蔣昱的懷里。

    長到柳笙清晰地聽到蔣昱的心臟砰砰有力地跳動，又慢慢變得平緩。

    可過了一會，他還是很不情愿地被蔣昱從懷里拉出來了。

    蔣昱的神情有些隱忍，“你家人早晨來找你了，他們的車就停在巷子口，你恢復了記憶，那這里......”

    柳笙一聽就知道他要被趕回家了，死死拽著蔣昱的胳膊不松手，“我不回去，是他們害我這樣的，我不要回去，我就在這不行嗎？我不嫌這里破舊，我也可以去掙錢的。”

    “你爸之前是做錯了，你可以先聽聽他怎么說，再決定要不要回家?！?/br>
    蔣昱說話沒有停頓，似乎對柳笙說要去掙錢這件事完全忽略。

    柳笙本想再說些什么，看到蔣昱的臉色，也沒再吭聲，只是慌張地問：“那你呢，如果我回去，你也跟我一起回家住嗎？”

    他吸著鼻子抽抽噎噎的，好像之前的那段經(jīng)歷真的改了他的性格，甚至開始胡言亂語。

    “你在說什么”，蔣昱有些無奈，他用手去擦柳笙臉上的淚，語言卻生硬，“笙笙，你清醒一點?！?/br>
    “可是我怎么清醒啊....”

    被這么一說，柳笙就委屈得要命，他推開蔣昱的手，紅著眼睛瞪他，用從前的那副小少爺派頭發(fā)脾氣。

    “我不想清醒，我憑什么要清醒，你壞人，你總是拒絕我，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我......”

    屋子外面吵鬧的聲音慢慢變大，大多數(shù)人起床了，曬被子打被子的力道順著窗縫傳了進來。

    柳笙瞳孔收縮，突然意識到什么嚴重的問題。

    他白著臉，嘴唇囁嚅良久，才慢慢地說：“那你說實話，當初為什么把我?guī)Щ丶摇?.”

    第129章 我要再考慮一下

    蔣昱曾設想過很多種柳笙恢復記憶的可能。

    其中大多是柳笙惱羞成怒，叱責他是騙子，并且在回家之后拿著一張卡甩到他面前，說這是之前被照顧的報酬，以后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

    也或者是柳笙被照顧之后心虛理虧，沒辦法對他說出任何話，只留下一張字條或者直接離開，兩人就此開始冷戰(zhàn)。

    在學校碰見他們也當做不熟。

    好在已經(jīng)大四，他們專業(yè)大課只上到第9周，兩人能見面的機會不多，在不同的實驗室做畢設，如果注意一些，在走廊上撞見的時間正好可以交錯。

    他想了很多，但從未想過，柳笙會這樣服軟，直白地承認對他的感情。

    蔣昱上一世死前27歲，這一世重生22歲。

    他的感情經(jīng)歷太過于貧瘠。

    以至于在遇到一個喜歡的寶貝之時，在捆綁他和給他自由之間反復拉扯，拉扯到最后，竟是無私大于自私。

    兩人都還在上學，柳笙需要太多太多能保證他生活的東西，不是一兩句愿意吃苦就可以抵抗的。

    即使柳笙說了，他也不能坦然接受。

    他內(nèi)心早已是27歲的人，要把一切可能出現(xiàn)的隱患對柳笙講清楚。

    “喜歡的?！?/br>
    蔣昱回答了第一個問題，說得很慢很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