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壽瑜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了話，本就略嫌蒼白的小臉血色盡失，慌張又無措的看向大jiejie求助。馮獻靈腦中嗡的一聲，背后猛地竄上一股寒氣。

    她沒教過三娘這些話，別說教了，連暗示都沒有過?？砂⒛飼潘龁?？在座的宗親叔伯又會怎么想？氣氛只僵持了一瞬，高坐上首的女皇陛下扶了扶鬢發(fā)，溫言道：“常聽百姓人家說起，小孩兒就要一處玩一處鬧才能長得健壯，可巧宮里沒有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待他滿了周歲，不如將各王府里適齡的小郎君都抱進來，否則jiejie們各有伴讀，他一個人豈不寂寞？”

    此言一出，申王面色不改，語氣卻恭敬多了：“承蒙陛下抬愛，只是孩子幼小，尚且辨不出賢愚，耽誤了小皇子反倒不美?！?/br>
    宴罷已是戌時初刻，貼身小衣被汗濡濕，涼津津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馮獻靈回東宮的第一件事便是更衣：“孤記得藥膳局里新進了一些蓮子？正好，熬幾碗桂圓蓮子羹給兩位公主宵夜吧?！睂m宴上的東西大多精致油膩，不易克化，壽瑜素性體弱，今夜又受了驚，萬不能再病倒了。

    承恩殿的殿上太監(jiān)李高伏在堂下，斂眉屏氣：“是?！?/br>
    “各處值夜人等也須小心，天干物燥，又逢佳節(jié)，若有飲酒誤事、賭博偷懶的，切忌輕縱。”

    “……謹遵殿下吩咐。”

    “再有，”她輕輕嘆了口氣，一頭倒進姚琚懷里，“明日早一刻鐘備輿。”

    李高直覺不妙，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那扇狂士夜宴的紫檀屏風，清了清嗓子躬身退下：“是?！?/br>
    殿里殿外共點了數(shù)十盞燈燭，太女夫妻相擁而立。好一會兒后姚琚才低低道：“外衣還沒穿好，仔細著涼?！?/br>
    殿下環(huán)抱著他的腰，既像是疲憊到無力支撐，又像是察覺了他當時的害怕和緊張，極力想給他一點安慰：“第一次不跟母親、弟妹一起過節(jié)，你也想家了吧？冬至前將人接來神都，正好能趕上國子監(jiān)核考。”

    姚琚愣了一下才想起明年是科舉之年，國子監(jiān)生雖然也能參加科考，但成績優(yōu)異、一年中得到過八次‘上等’評價的監(jiān)生另有優(yōu)待，可憑證明直接去六部實習歷事，再度合格者由吏部按需封官。太女妃笑著將人抱緊：“姚延家世不顯，國子監(jiān)里多是皇親貴戚，我不想他受人排擠，染上一身紈绔習氣，亦不愿他打著殿下、東宮的旗號為非作歹?！?/br>
    二弟與他相差四歲，性子和軟、天資平平，至今連個秀才都沒考上，若是揠苗助長、不管不顧的進了國子監(jiān)，拼命苦讀也未必跟得上進度。他已是東宮太女妃，這輩子仕途無望，不能再讓阿娘的另一個兒子斷送前程。

    “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彼浪皇窍胍┒鳎膊皇窍胍源四媚笏?，那句話后至尊沒有再看她一眼，安撫或威懾都沒有，所以她才這么不安，這么……亟需得到一點溫暖。

    馮獻靈很沒出息的在他胸前吸了吸鼻子：“你母親一定待你們很好。”頓了頓，想是意識到這句話不妥，又緊跟著補充了一句，“我記得你meimei庶出。”

    姚琚親了親她的頭頂，聲線溫柔又和緩：“是，阿娘嫁給我阿耶時已經(jīng)十八歲了，誕下一子就再沒有了動靜，二十一歲上與舅舅舅母商議，決定將兩個貼身婢女抬給阿耶作妾。哪知其中一個有了身孕，阿娘也跟著診出了喜脈，姚延、姚寧只差半個月，從小就如雙胞胎一般養(yǎng)在阿娘房里?！?/br>
    他沒說的是后來姚釋之為求升官，失心瘋似的將家產(chǎn)悉數(shù)變賣，阿曹若不是阿寧生母，早不知被賣去了哪里。

    “如琢，”她抬起頭看他，“萬一我不能生孩子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