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幾分鐘前。

    追尋著墻角樹干等犄角旮旯上凌亂的符號，哈根一路遠(yuǎn)離會場的方向。

    鼓點和喧囂逐漸遠(yuǎn)去，冰涼的夜風(fēng)吹在臉上、手上，一彎明月高懸頭頂，莊嚴(yán)而靜默地俯瞰著大地上的一切，平靜得好似沒有半分異常。

    他幾乎要被這種平靜騙了。

    只是，與那群瘋子打交道的經(jīng)驗在提醒著他——眼前的一切，不過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而這種預(yù)感，在看見那個穿著綠色貂毛大衣的男人出現(xiàn)的時刻，到達(dá)了巔峰。

    盧卡斯·K·肯特，異變前線第四理事局負(fù)責(zé)人，內(nèi)部代號“搖滾教皇”。就如同他的代號所宣稱的那樣，在異變前線“任職”的同時，他還是個搞搖滾的樂手，有自己的穩(wěn)定團(tuán)隊，發(fā)過不少專輯，雖然一直不溫不火，但在這個行業(yè)里算得上小有名氣。是異變前線的十一人議會中，少數(shù)幾個被異變防線掌握了情報的負(fù)責(zé)人之一，同時也是……那件事情的幕后推手。

    在認(rèn)出他的那個瞬間，哈根便做出了決定。

    他靜靜地取出子彈上膛，在寂靜的夜里，那“咔噠”的輕響或許能逃過別人的耳朵，卻不可能瞞住那對聲音極度敏感的男人。盧卡斯瞬間回頭發(fā)問：“嘿，誰在那里？”

    “老朋友。”哈根舉著槍走出來，“還認(rèn)識我嗎？”

    “喔喔喔——”盧卡斯夸張地舉起手來，往后退了幾步，“你是誰，警察嗎？我犯什么事了，為什么拿槍對著我？你有逮捕令嗎？”

    “盧卡斯·K·肯特，‘華盛頓縱火案’的幕后主使，自2047年起全美通緝?！惫脴尩氖趾芊€(wěn)，“我已經(jīng)回答過你的問題了，不如你也回答一下我的問題，你為什么在這里？”

    “哇——哦——”盧卡斯夸張地感慨，“你做了不少功課啊。既然如此，那我就沒有辦法了……”

    他話音未落，哈根便警覺地往旁邊一撲，但就是這樣，仍然有一道凌厲的空氣激射而過，將他的額角刮出一道極深的血痕。哈根清楚地知道，那便是檔案中所記載的盧卡斯的能力，能通過身體產(chǎn)生并發(fā)射高度束縛的音波，有著強于子彈的穿透力和殺傷力。

    躲過一擊的哈根叁兩步并作一步，躲在遮掩物之后開始還擊。

    砰、砰砰！槍聲響起。

    借著遠(yuǎn)處照耀的燈火，林至然認(rèn)出了哈根的輪廓，“……是警察。”

    凱恩與南野秀人一左一右來到她的身邊，凱恩瞇著眼睛向下望去，篤定道：“他是異變防線的人，你得趕緊離開。”

    他說完這話，就把窗戶一關(guān)，要往門口走。

    林至然忙拉住他：“我為什么要信你？”

    凱恩嘆了口氣，轉(zhuǎn)身看林至然：“不如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不能信我？”

    林至然：“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br>
    凱恩愣了一下，笑著反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指尖落下輕吻：“因為我是你的奴隸。不管我怎么掙脫，我的身心，都已經(jīng)不可能逃離。”

    林至然還沒來得及說話，凱恩將自己小指上的戒指退下，戴到了林至然的中指上：“這是異變前線給我的信物，如果在離開的路上遇到麻煩，給他們看，他們會送你離開。”

    林至然張了張嘴，心頭疑竇翻涌。他為什么幫她，又為什么要那樣對她，為什么一邊說著甜言蜜語，一邊又能謀劃算計……她想問的問題千頭萬緒，根本不知該從何開始，最終，化成一個簡短的疑問：“——為什么？”

    “你還小，但沒關(guān)系，你總會理解的?！眲P恩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臉，動作輕柔，一觸即分。他隨之看向南野秀人：“——別耽擱了，快帶她走。”

    與此同時，一條通往倉庫的泥濘小道上，兩個瘦小的身影跟隨著一個壯碩的人影穿行在重重樹影里。前方響起的槍聲令叁人都是一驚，走在最后的人影反應(yīng)最大，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涼氣。然而，這短促的呼吸聲沒能逃過最前面那人的耳朵，他猛地回頭，正是追隨著哈根留下的記號向前追趕的伯納諾，而跟在他身后的兩人，則是看到他慌忙離開的身影，忍不住好奇跟上的賈斯汀和彼特。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伯納諾震驚不已，一邊焦心于那頭哈根的狀態(tài)，一邊為孩子的安危擔(dān)憂，低聲吼道：“——快回去！”

    “我們只是想幫忙——”賈斯汀下意識地要解釋，被彼特在一旁拽了一把，立馬閉嘴。

    “——這就走?！北颂貦C靈地表態(tài)，轉(zhuǎn)身要走。

    但伯納諾并不放心，“等等！”他叫住了兄弟二人，四處觀望了一下，找到了一處長在土坎邊的樹根，“在這里呆著，等我回來?！?/br>
    賈斯汀沒有意識到情況的嚴(yán)重性，試著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權(quán)益：“……可我一會兒還要上臺——”

    “——呆著！”伯納諾一把將試圖站起來的二兒子摜了回去，聲音低啞而富有魄力：“不要瞎跑——”

    賈斯汀被父親甚少表現(xiàn)的魄力給鎮(zhèn)住了，不敢再說話。

    此時，遠(yuǎn)處又有槍聲響起，不敢耽擱的伯納諾掏出手槍，最后叮囑了二人一句“等我回來”，便準(zhǔn)備再次出發(fā)。

    但他沒走兩步，便聽到有一串凌亂的步伐正在從遠(yuǎn)處朝他靠攏。

    伯納諾小跑幾步，躲到了距離孩子躲藏的溝坎數(shù)十米的灌木背后，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

    來人是林至然和兩名門羅的手下——在凱恩的建議下，他們將人數(shù)化整為零，分頭離開，林至然走的是最快的捷徑，帶的是最優(yōu)秀的好手。

    伯納諾緊張起來。

    自打從哈根那里聽了異變的傳聞以來，他還沒有真的和異變者打過照面。對哈根描述中的那些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超能力全無概念。硬要說的話，不斷涌上腦海的，可能是那些特技絢爛的大片里，英雄們隨手一揮，便使得半座城市毀于一旦的慘烈畫面。

    ——要攔嗎？還是放他們走？

    畢竟，哈根那邊已經(jīng)遭遇了危險，如果他在這里攔人，不僅兩處無法呼應(yīng)，還有可能波及躲在一旁的兩個孩子。再加上，卡拉并沒有犯下什么罪過……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前所未有的緊張抉擇驟然擺在了他的眼前，最終，他將手槍往口袋里一插，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嘿……卡拉？你怎么在這里？”

    林至然一行頓時停下了腳步，兩名下屬一左一右地?fù)踉诹丝ɡ纳砬啊?/br>
    “……警長？”藉由手電筒的光亮，林至然看清了來人的面貌，困惑而警惕地四下打量著：“你一個人……在這里？”

    聽到卡拉聲音的那一刻，躲在一旁的賈斯汀無比興奮，想站起來，被彼特一把拉住了。

    伯納諾聳了聳肩，“是，工作嘛。……你從那邊過來，知道那邊發(fā)生什么了嗎？我聽到有槍聲。”

    “啊……是槍聲嗎？我不太清楚?！绷种寥晦D(zhuǎn)頭看了一眼背后，又看回來，“……我還有點事，您先忙？”

    林至然帶著下屬退到了路的一側(cè)，給伯納諾讓出路來。

    伯納諾躊躇片刻，向前走去。

    雙方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彼此關(guān)注著，錯身而過。

    眼看雙方安全地完成了位置的互換，伯納諾將要往前離開時，一個瘦弱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伯納諾來時的方向。

    “小姐，能讓我看看你手上的戒指嗎？我好像認(rèn)識它。”畫著濃妝、穿著演出服的溫蒂不知從何處現(xiàn)身，兩只帶著針頭的子彈穩(wěn)穩(wěn)地扎進(jìn)了林至然身邊護(hù)衛(wèi)的脖子里，二人連吭聲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倒下了。

    林至然猝不及防，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黑暗里竄出一個身影，飛身撲倒了林至然。

    與此同時，賈斯汀從黑暗中站起來，大喊著發(fā)問：“溫蒂！你在干什么？！”

    溫蒂的回應(yīng)是反手給了賈斯汀一針催眠藥，少年翻著白眼倒下了。

    “彼特！快回去！”伯納諾看清了撲倒林至然的身影，全身的血液頓時沖到了腦門，上前幾步，擋在了林至然和溫蒂中間，持槍對準(zhǔn)了溫蒂：“你是誰？”

    “中央情報局?！睖氐偬统鲎C件一晃，“警探伯納諾，請讓開，不要妨礙我執(zhí)行任務(wù)。如果你擔(dān)心孩子的安危，還請放心，我的子彈是特制的催眠藥劑，不會傷害到他們?！?/br>
    被清楚明了地叫出身份和關(guān)系，伯納諾微微愣了一瞬，他沒有糾結(jié)于溫蒂是怎么知道這些信息的，轉(zhuǎn)身看向抱著林至然的彼特：“——快讓開！”

    “不。”由于剛才的沖撞，彼特的臉擦過了路上的碎石，黃褐色的泥痕里，幾縷正在往外滲血的傷痕格外惹眼。但他仍倔強地從地上爬起來，站直張開成一個大字站在林至然的跟前，“——我會保護(hù)她。”

    溫蒂聞言，毫不猶豫地射擊了彼特。

    彼特倒下，伯納諾憤憤轉(zhuǎn)頭：“——嘿！”

    溫蒂并不在意，只是再次扣動扳機，射向再無遮擋的林至然。

    林至然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然而，預(yù)料之中的沉睡并未到來。

    “嘿，溫蒂?！币粋€溫和而富有年歲的男聲在林至然身后響起，“不是我說，你脾氣這么差，真該交個男朋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