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折磨
余師長進屋便感覺出不對。 他行伍出身,雖然久未帶兵,但機敏異常,微微偏頭過去,漸漸適應了黑暗的眼睛,能瞧見一抹模糊的輪廓。 看身材也不是女兒和老太太。 還能有誰 下一刻,他走到開關處,用手一拍。 啪的一聲,頭頂?shù)乃袅疗饋怼?/br> 滿室白光釋放出來,照出個憔悴熟悉的面孔。 “大晚上的不睡覺,你在這干什么”說著伸手脫下外套,掛在門旁邊的衣帽架上,高高大大的往前走兩步。 直到吊燈正下方才頓住,雙手插入褲兜,居高臨下冷冷的睇瞄著女人,他知道她有話說。 “你也不是沒睡嗎” 說著女人從沙發(fā)上站起身。 眼睛黯淡無光,猶如一潭死水,只是沒有死透,偶爾會有亮點。 “我有工作要忙,當然睡的晚,你要是沒事,早點休息。”說著抬腿便要走。 女人立刻急了。 “站住”她微微提高音量。 余師長背對著她,很是厭煩的皺著眉頭。 “你有話快說,我今天喝了不少酒,有點累?!闭f著低頭,用手捏了捏眉心。 女人走過來,繞到他面前。 仔細審視男人的面容,長得還算周正,只是眼角的細紋怎么也藏不住,但這無損他的魅力。 成熟中透著股陽剛氣。 “你,你今天跟誰應酬” 女人愚蠢的問道。 明知道他不高興,還是要開口。 她整日里疑神疑鬼,怕他出門跟女人鬼混。 想要打探消息,可表弟根本沒什么有用的信息,她捱不住這份煎熬,決定還是親自問出口。 “一幫老爺們,說了你也不知道。”余師長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 他喝得有點多,糙性便上來了。 “你要是想去,我下回帶著你?!彼锌跓o心,以退為進。 女人一愣,有那么一刻心動,但很快便打了退堂鼓。 他們吃飯喝酒,山南海北的侃大山,她去了,連話都插不上,著實不妥,除了家宴,其他時候,外面的關系都是對方在打點。 男人和什么人交往,相熟的那幾個,偶爾聽說。 至于其他人,去了,也不認識,還得一一介紹,反而尷尬,再說做家務擅長,管賬目也沒問題,酒桌上的事兒,她懂得少,不想摻和。 “我也就隨便問問?!彼穆曇魩е鴰追中奶?。 余師長不想看她這張愁容滿面的臉,匆匆環(huán)視周遭,就見室內灰撲撲的,透著一股子冬日里特有的陰寒。 “天冷了,也不知道燒燒壁爐?!?/br> 南方的冬天陰冷潮濕,修建院落時,便在廳內搭了個壁爐,到了冷天,從外面買些煤球填進去。 整個室內的氣象立馬變得溫暖舒適。 女人抿抿嘴,很是委屈的看著他:“這些活,本來都是你張羅的。” 的確如此,每年這個時節(jié),余師長都很勤快。 買煤燒炭,將家弄的暖暖和和。 但今年只有一室的陰寒。 余師長聽聞此言,卻是心頭火燒得更旺。 臉上一凜,沉聲道:“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也跟著凍死” 大晚上的,在這堵他,查崗是吧 他就算有女人,也犯不著,讓其給自己添堵。 少她吃喝了嗎他夜不歸宿,跟女人跑了嗎整日里喪著一張臉,看著就煩。 女人被他罵得心頭一顫,壓下的愁苦,頓時翻江倒海的涌上來,她瞪著眼睛看著他道:“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你身為男人,不想著怎么守家顧業(yè),整日里跟外面的狐貍精瞎混,你怎么變得這般不知廉恥?!?/br> 女人頭遭破口大罵。 余師長臉色青白交加,沒等她說完,抬手便想抽他。 女人不由得縮起脖子,可眼神不肯示弱。 “閉嘴” 男人的手在她面門前晃了晃,握成拳頭縮回去。 他差點失控,真打下去,那可就熱鬧了,丈母娘還在家里住著,到時候肯定不會給其好臉色。 還有靜靜和小舅子。 余師長并不是魯莽行事的人,對待工作和家庭一絲不茍。 當然這是先前,現(xiàn)在他有了外心,就另說了。 “你給我聽好了,我的事你少管,給我惹急眼了,就搬出去住,也省著整日里看你這張苦瓜臉。” 男人焦躁難安的,在其面前踱步。 發(fā)聲放出狠話,只見對方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 “你,你說什么” 女人又急又氣。 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要分居是嗎 “搬哪去你想要跟狐貍精雙宿雙飛”女人的聲音尖利,劃破了冰冷的空氣,讓氣氛越發(fā)緊張。 余師長突然站定,手指點著她的鼻尖。 “你喊,你喊,你除了吵鬧還會做什么”說著眼睛溜向老太太的房間,那里嵌開一條門縫。 他收回視線,對女人的撒潑簡直忍無可忍到極點。 “還不是被你逼的,你都那樣了,還想我委曲求全嗎”話依然尖刻,但聲音卻低下去。 男人的額角直跳,覺得女人略微扭曲的面容丑陋不堪。 “沒有什么狐貍精,你別瞎說。”余師長吐出一口濁氣,聲音沙啞低沉。 田馨并沒有勾引他,是他上趕著人家,在他心目中,對方就是圣潔的嬌花,容不得別人半點污言穢語。 他的妻子更是不行。 倘若情人對老婆不敬,他不會答應,畢竟是結發(fā)妻子,他的不是,還輪不到對方指指點點,同理,妻子也沒權利指責自己的新歡。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若真有什么,田馨也是被逼無奈,身不由己,但那又如何 他就喜歡睡她 “你那天都親口承認了回頭就忘了”妻子對他失望透頂。 原本那個品行端正的丈夫,到底去哪了 余師長喉嚨發(fā)緊,真想罵她兩句,但他得拿捏著分寸,不能讓事態(tài)進一步惡化,搞不好會大打出手也說不定。 “我都說了,那是逢場作戲,你聽不懂人話嗎” 他強壓著火氣,但出口便是惡言。 女人被罵得渾身直顫,她一輩子本本分分,不明白亂搞男女關系,跟逢場作戲的區(qū)別,她就認準了一樣。 丈夫在外面出軌,跟別人有了身體接觸。 “你,你罵我你在外面睡婊子,還有理了”女人氣得抓耳撓腮。 好端端的頭發(fā),愣是被其扯下來幾綹。 余師長眼看著女人要發(fā)瘋,無意跟其糾纏。 兩人話不投機,爭吵到最后,局勢很可能一發(fā)不可收拾。 他用眼神橫著她:“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好,我們都冷靜一下” 說著,不顧女人嘶喊叫罵轉身,噠噠的快速走上二樓,消失在墻角。 女人不依不饒,神情激動,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樓梯口,怒罵連連,對著空氣兀自發(fā)泄一通,很快又平息下來。 她喘著粗氣,有片刻的失神。 是不是瘋了,男人都無影無蹤了,還要這般撒瘋似的狂吼。 母親和女兒知道嗎 想到這里,朝著某個方向望過去,門扉緊閉,似乎從未開啟過,她略微安心,伸手爬過頭皮,只覺得頭發(fā)干澀。 她留了這么多年的長發(fā),突然想剪短。 三千煩惱絲,糾糾纏纏得有什么意思 可她不甘心,憑什么自己辛辛苦苦的cao持家業(yè),他就能在外面花天酒地,找女人快活瀟灑誰給他的權利 這么糟蹋她的感情,虐待她的孩子 此時她的想法很是偏激。 悲傷的情緒從眼角,眉梢,哪怕是顫抖的手指流露出來。 突然緩緩的回頭,看向身側的沙發(fā),那里放著一疊衣服,是她前天漿洗過的,散發(fā)著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她走過去,盯著男士衣物,不斷的搖頭。 伸手揪起來,狠狠的按在眼角,擦拭滾落的熱淚。 這么在乎他,愛他,為什么會受到如此傷害 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他對她恐怕已經(jīng)沒多少感情,外面那個狐貍精很有本事的,居然將自己的男人迷成這樣。 想到這里,女人將衣服一甩,憤恨的盯著前方。 她非要將人揪出來,看看是何等貨色,弄得他們反目成仇,今日的苦難和恥辱,她會一一奉還。 非抓花她那張臉,撕爛她的臭sao逼不可。 想是這般想,真要面對田馨,她會作何感想 余師長回到臥室,連燈也不開。 本就喝了酒,醉意朦朧,被妻子一番吵鬧,酒已經(jīng)完全醒過來,只是頭疼的厲害,不得不用指尖按壓。 片刻后,從褲兜里翻出香煙,抽出一根,往桌面一扔。 他順勢倒在床上,身后的棉被權作靠墊,他挪了挪身子,尋了個舒服的姿勢。 眼睛瞅著窗戶,外面清冷的月光灑進來,前方的一切變得幽暗難辨,打火機的火苗在其臉上留下一道陰影。 余師長叼著煙,深吸一口氣。 白色的煙霧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男人也就是那么一說,真能搬出去嗎 嚇唬妻子的謊話罷了,搬出去,他不考慮別的,孩子總要考慮的。 現(xiàn)在特煩那個女人,但余靜畢竟是親生骨rou,怎么能拋舍下,來年她便要參加中考,不能讓其在此時分心。 余師長覺得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為了這點破爛事沖昏了頭腦,不管不顧的在廳內跟其爭執(zhí),老太太肯定聽得一清二楚,知道也好,早晚的事。 他也不懼怕,路過女兒房間時,里面沒有亮光,想來是睡了。 現(xiàn)在的權宜之計,還是穩(wěn)住媳婦,但現(xiàn)實都在那擺著,兩人談不攏,又什么辦法只能拖著,耗著,互相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