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友_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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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的臉色越發(fā)鐵青,看自己的眼神讓他都有點(diǎn)害怕,周身還散發(fā)著酒氣。趙書冉雖是唯恐天下不亂,又有點(diǎn)怕禍及自身,尤其對方還是個可能一路酒駕回來的亡命之徒,萬一把這看上去很能打的醉漢給惹惱了,自己若吃了虧,就算將來能找補(bǔ)回來也是不合算的。 而且看他們兩個的樣子,說不定正吵架呢,自己這時候摻合一腳,別把人家好好的戀愛給攪黃了。 “算了算了,今天太晚了,改天…劇組殺青了一起來吃飯吧,我跟程眠關(guān)系很好的?!壁w書冉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擺擺手轉(zhuǎn)身告辭了。 沒人回答他,但他感覺后背像有兩道激光一樣,火辣辣的。 他心里很是不服氣,什么東西,連他爸媽都沒對他這么兇過。 —————————————— 公寓里漆黑一片,程眠不知道自己在冷寂的黑暗中呆坐了多久。穿堂風(fēng)帶著寒冬的低溫幾乎吹透了他的身體,他的外衣和皮膚好像形同虛設(shè)一般,不然為什么血液和心臟都寒冷得幾乎停止了運(yùn)動。 他和韓通明已經(jīng)好幾天沒說話了,準(zhǔn)確地說,本來因?yàn)槌銮跁r間的差別兩人找時間相處就有困難,他們之前一直在默不作聲地做著各種努力,擠海綿一樣找出時間來,早上在程眠匆匆出門之前打個招呼,晚上盡力抽空一起吃晚飯,才有了看似溫馨的同居生活。 事實(shí)上,如果韓通明恢復(fù)了他的正常生活習(xí)慣,那他們就幾乎碰不到面了。 除了有一次,他右耳突發(fā)性失聰,失去平衡摔在客廳里,他頭暈?zāi)垦5嘏榔饋恚匆婍n通明站在房門口看他,程眠帶著祈求的神色看著他,以為他會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樣,冷著臉問自己又怎么了,然后他賣個慘,稍微撒撒嬌,韓通明就會走過來把他抓起來,兇巴巴地罵他兩句,然后把冷戰(zhàn)的不愉快翻過篇去。 可他就那么看著他,一動不動,仿佛在看一條喪家之犬,終于自食惡果倒在了敵軍的營門口,活該被這樣冷眼瞧著。 他自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勉強(qiáng)沖韓通明笑了一下,他沒機(jī)會也沒勇氣去求和,這是一個好的契機(jī),自己得想辦法說點(diǎn)什么。程眠張張嘴,喉嚨口盤桓了許多話,一個字還未說出口,韓通明轉(zhuǎn)身回了房間里。 留給他一個像上一次一樣決絕的、冷硬的背影。 他的耳鳴持續(xù)了幾天才消失,好在他在片場也沒什么存在感,有許多時間可以一個人呆著,但噩夢總不會因?yàn)樗约豪蠈?shí)消停了就停止出現(xiàn)。 他從趙書冉的手機(jī)上看到那個視頻的時候,簡直像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下來。那個男人當(dāng)時還是他的男友,性格暴戾控制欲又強(qiáng),不知道程眠在喝酒的時候做了什么不如他意的舉動,拖著他的腰就進(jìn)了雜物室。他只知道他在樂隊(duì)里的綽號叫槍炮,沒想到就是趙書冉口中的林川。 程眠發(fā)著抖,請求趙書冉把視頻刪掉,他身上沒有什么可以交換的利益,不知道趙書冉想要得到什么。 他做錯了一件事,就要永遠(yuǎn)活在因果循環(huán)里,被懲罰下去嗎? 房門處傳來窸窣的聲響,門開了,韓通明“啪”得一聲打開燈,光線灌滿了整個房間。 程眠怔怔地看著他,韓通明身上帶著一種沉重的壓迫感和怒意向他走來,他以為自己早就見識過韓通明勃然大怒的樣子,但都沒有此時更危險陰沉,周遭還有他從室外帶來更加凜冽的寒氣,他似乎在用同樣冰冷的眼神試圖撕碎他。 他明顯不是來同他求和的。 他靠得很近,程眠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韓通明喝了很多酒,細(xì)看眼睛里還有點(diǎn)血絲,他就那樣居高臨下的看著程眠,像一個審判者一樣。 程眠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你喝酒了嗎?我給你沖杯蜂蜜吧……冷不冷?要不要我去把空調(diào)打開?” 他硬著頭皮伸手去握了一下韓通明的手,自語道:“手這么涼……我……” “今天又是你朋友送你回來的?”韓通明生硬地打斷他,漆黑的瞳仁深不見底。 程眠愣住,想到今天趙書冉的所作所為,他下意識地?fù)u搖頭,緊緊抿住嘴唇。 韓通明嘴角露出冷笑,帶著極少出現(xiàn)在他臉上的譏諷表情,半天才開口道:“你現(xiàn)在嘴里真的是一句實(shí)話都沒有?!?/br> 果然自己不適合說謊,尤其是不適合在韓通明面前說謊。 “不是,我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真的。你看我連他手機(jī)號都沒存,不信你看我手機(jī)啊……”程眠慌亂地解釋,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他甚至把手機(jī)舉到韓通明面前,巴不得韓通明翻遍他的聊天記錄,以證明自己跟那個趙書冉根本沒有什么聯(lián)系。 韓通明冷眼看著,剛想開口說話,手機(jī)屏幕忽然亮起來,跳出了新的消息提示,趙書冉的大名明晃晃地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上。 “我剛才碰見你男朋友了,但我什么都沒對他說哦[乖巧][乖巧]” 程眠做夢也沒想到趙書冉這么能壞事,這時候說些曖昧不清的話,他張了張嘴,感覺說什么都像是在狡辯。 韓通明從他僵硬的手中拿過手機(jī),趙書冉又發(fā)來一個小視頻,另附一句話“惠存惠存”。他伸手點(diǎn)開那個小視頻,兩道交雜在一起的喘息從小小的喇叭里流出來,在寂靜的屋子里顯得格外清晰。 “小婊`子,你剛才喝誰的酒了?都沖誰笑了?嗯?說話!”這是槍炮,也就是林川的聲音。 程眠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他聽見自己哀戚的啜泣和呻吟,支離破碎地從手機(jī)里面流出來。韓通明低頭盯著手機(jī)屏,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能看見捏著手機(jī)的手指愈發(fā)用力,好像捏的是程眠的喉嚨。 “……那不是!”程眠忽然發(fā)出一聲尖叫,伸手去搶自己的手機(jī)。 韓通明一把揮開他的手,猛地把他拉起來甩在一旁的矮柜上,上面架著的木質(zhì)雕刻品被掃到地上,斷成了兩截。 手機(jī)摔在了那張被洗得烏七八糟的地毯上,還堅(jiān)`挺地繼續(xù)播放。 程眠被仰面按著動彈不得,撲面而來的威脅感讓他本能地掙扎起來,口中小聲哀求著:“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他發(fā)著抖,腰被向后折,完全用不上力,像只肚皮朝上躺在砧板上的魚,只有尾巴能做出無力的撲騰。 韓通明雙眼被怒意和酒意染得通紅,他死死的盯著程眠淺色的嘴唇上那道充血的咬痕,牙關(guān)咬得緊緊的,怕自己一張口就會失去控制,咬在程眠脆弱的脖頸上。他冰涼的手鉆進(jìn)程眠的襯衣下擺,狠狠地掐著他的腰,開始扯他的衣服,扣子瞬間蹦飛了兩顆。 程眠僵硬地躺在那里,被韓通明壓著,他幾乎用不出任何力氣,驚恐至極地去抓他的手:“你干什么?你別這樣……韓通明……”他的聲音充滿了驚懼和慌張,韓通明用力地扯松了他的褲腰,往下拉他的褲子。 對方冰冷的體溫比穿堂的冷風(fēng)還令人顫抖,程眠紅著眼眶死死抓著韓通明的手,阻止他的動作,韓通明一句話也不說,像個要對他行刑的劊子手,只有毫無憐憫的暴行,半句廢話也沒有。 “你先放手……求你了,你別這樣……韓通明!”他哽咽著求饒,最后一句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出來,卻沒有換來對方任何的同情,終于他發(fā)狠地踹在了韓通明的小腿脛骨上,對方悶哼了一聲,終于停了手,但依然按著他不放。 程眠眼中全是恐懼,他從未見過韓通明如此風(fēng)雨欲來的表情,簡直像只被逼上絕路的困獸一樣。 “我真的不知道他拍了那個東西,我不是故意的……當(dāng)時…當(dāng)時我喝了酒,他、他是我男朋友,他不喜歡我跟別人說話……”程眠語無倫次地說,缺氧一般急速呼吸著,說著說著,兩個人就都安靜了。 視頻也放完了,屋子里又只剩下無邊的沉默。 “男朋友?”韓通明終于說話了,只是說出來的話更讓程眠絕望,“你男朋友可真不少,我是排在第幾號的?什么時候該我出場?” ———————— 程眠腦中完全已經(jīng)失去了正常的思維能力,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跟趙書冉胡說八道的話了。 “沒想好?還沒輪到我是嗎?”韓通明恨透了他這副故作可憐的樣子,他手指狠狠揉搓了一下程眠嘴唇上的傷痕,“這也是你男朋友咬的?程眠,你還要不要臉?嗯?” 他那么用力,程眠又疼又怕,腦子一團(tuán)亂麻,說出來的話顛三倒四:“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沒有男朋友……我不認(rèn)識他……我不知道他怎么認(rèn)識他的……” 韓通明單手揪起他的領(lǐng)子,湊近了盯著他的眼睛,程眠長了一雙非常具有欺騙性的眼睛,即使是現(xiàn)在,在他知道這張無害的皮囊下藏著怎樣的靈魂,依然會為這雙看似無辜的眼睛心軟,甚至去為他不可原諒的罪行去辯白。 但他憑什么!他才是傷害了別人的那個人,他憑什么得到自己的同情! 酒精是怒火最好的助燃劑,韓通明單手把他的褲子到膝蓋,手剛碰到他大腿內(nèi)側(cè)的皮膚,程眠忽然像被針扎了一樣慘叫起來,手腳并用開始用盡全力反抗,他的姿勢用不上力,根本掙不開韓通明兇狠的桎梏。 韓通明動作到一半,停下來,冷冷地看著程眠用手捂著眼睛,無聲地哭。 他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手掰開按在柜子上,說:“你哭什么?害怕了?許你對別人這么做,不許別人對你這么做?你去扒那個學(xué)生衣服的時候,他哭了沒?”程眠緊緊閉著眼睛,眼淚細(xì)流一般從眼角流下來,匯到木質(zhì)的臺面上。 “說話啊!”他用力把程眠躲閃的臉擰正,讓他暴露在明晃晃的燈光下,那些埋在他心底多年的難以啟齒的問題,終于在酒精的慫恿下破口而出。 大概這就是他的本意,他的內(nèi)心早就迫切地渴望著有一個機(jī)會,用這些他沒有資格使用的借口去狠狠地痛罵、羞辱程眠,他沒有他偽裝得那么寬松大度,他想讓程眠變回從前,想讓他們的生活重新開始,不代表他就可以完全原諒他的所作所為。 “你跟別的男朋友可以在酒吧打野戰(zhàn)、拍視頻,跟我就不行?”韓通明從沒想過自己會說出這么粗暴的臺詞,好像這些話不在他的腦子里,卻早就在喉嚨口排好了隊(duì),“角色扮演嗎?在我面前就要扮成三貞九烈的小白菜?” 兩人用這個難堪的姿勢對峙了半晌,誰都不說話,只有程眠發(fā)出無法忍耐地幾聲抽泣。 忽然他不知從哪來的力氣,趁著韓通明松了力氣,連踢帶打掙扎著爬了起來,哽咽著低聲嘶喊:“……你們都是混蛋!你滾開!”他哆哆嗦嗦地整理衣服,手抖得像篩子,半低著頭,眼淚從尖尖的下巴上滴下來。 “我混蛋?你還有臉說別人是混蛋?”韓通明譏誚地看著他,上前走了一步。 程眠渾身發(fā)著抖,猝不及防地沖上來猛地推了韓通明一把,他本來就喝了不少酒,被推得踉蹌倒退,一陣眩暈,回過神來時程眠又像一陣風(fēng)一樣刮了出去,就像幾天前一樣例行逃跑了。 韓通明看著黑洞洞的門外,木然地想,程眠不是讓他滾嗎?怎么反倒自己滾了? Weyman半夜被門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時候,還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他起初懷疑自己夢沒醒,凝神聽了一下,確實(shí)有人在用很輕的力道敲門,敲上兩三下,隔上好長時間再重復(fù)敲,他膽子小,頓時感覺頭皮發(fā)麻,抽出柜子里的扳手沖向玄關(guān),粗聲粗氣大吼一聲:“干什么的!” 門外傳來一聲氣若游絲的模糊回應(yīng):“是我,程眠?!?/br> Weyman一打開門,被程眠那個凄慘的樣子嚇清醒了。在這樣寒冷的冬天深夜他穿得非常單薄,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是整齊的,原本白`皙的臉被凍得發(fā)青,一雙眼睛死水一般呆滯,活活剛像從傳銷魔窟里逃出來一樣。 肯定是那個暴力狂干的好事,程眠的男人真的是一個比一個不靠譜,Weyman在心里嘀咕,之前那個樂隊(duì)主唱就是個偏執(zhí)的人渣,他親眼見過程眠因?yàn)閹鸵粋€侍應(yīng)女孩擋了一杯酒,他就直接摔了吉他從舞臺上跳下來,眾目睽睽之下扯著程眠的頭發(fā)把他拖回了車上,那時候他跟程眠還不熟,不敢上前阻攔,旁邊的人卻都習(xí)以為常地嘻嘻哈哈:“人家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你瞎cao什么心?”他搞不明便程眠干嘛凈挑這種情緒不穩(wěn)定的神經(jīng)病做男朋友,嘴上卻并不敢多問什么,因?yàn)樗瓷先シ浅P枰菹ⅰK才藕昧怂X之后,忽然被程眠拉住,他還沒暖和過來,嘴唇發(fā)著抖,艱難地開口道:“對不起,我不該每次都倒了霉來找你……可是我沒有地方去,外面太冷了……Weyman對不起……”他湊過去像只被棄養(yǎng)的花貓,把臉輕輕貼在他身上。 他心里太愧疚了。 Weyman真的有點(diǎn)驚恐,趕緊拍了拍他的后背,說:“哎你別嚇唬我,不就是住一晚上嗎?你搞什么啊……他又打你啦?” 程眠吸吸鼻子,松開手道:“沒有,你快去睡覺吧。” “你要是有什么想不開的一定要跟我說啊……” “嗯,謝謝你?!?/br> Weyman“嘖”了一聲,轉(zhuǎn)身回了房間,程眠自從跟暴力狂跑去同居開始,就變得越來越小心膽怯、rou麻兮兮了,前怕狼后怕虎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受了暴力狂什么委屈,等明天一定要好好開導(dǎo)開導(dǎo)他。 程眠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聽人再提起從前的事了,他一直懦弱地幻想所有亂麻一樣的問題都被丟在那個小鎮(zhèn)里,只要自己不回頭看,就不會再出現(xiàn)在他以后的人生里。 但他舍不得韓通明,只要他跟韓通明還有一天的瓜葛,就不能與往事斷干凈。 半夢半醒間,他好像又回到了讓他的生活天翻地覆的那一天。 高二臨近結(jié)束的時候,程眠的父親程有均回來了,院子里種的芍藥也開了,花團(tuán)錦簇嫣然生紅,程眠至今都記得他那時有多開心,他有整整一個暑假的時間跟父親相處了。 大概是年紀(jì)上來了,程有均總感覺沒有那么有精神,往年即使是最樸素寬松的舊衣服,他也總能穿出挺拔瀟灑的感覺,翁雅沒少說過關(guān)于他年輕時候的模樣,每每眼角眉梢全是笑意,說他是最英俊有朝氣的青年,整條街的姑娘都羨慕她。 這次他的身形較以往略微佝僂了起來,明顯的有了疲態(tài),翁雅好言好語地勸他,既然生意不好做就回家嘛,程有均不置可否,勉強(qiáng)留了下來,但依然早出晚歸。 程眠下午的時候從學(xué)校溜回來,他忘記拿家長簽字的分班表了,被班主任趕回家去取。 午后最讓人困頓的時候,社區(qū)街道也很安靜,只有忽遠(yuǎn)忽近的蟬鳴和三三兩兩樹下乘涼的主婦,他從敞開的院門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房門緊閉,里面?zhèn)鞒鲂┢婀值穆曧憽3堂哂行┗?,怕是遭了賊,下意識地想跑去找韓通明,想起他應(yīng)該還在上課,于是只能自己貓著腰溜到后院想偷偷看一眼屋內(nèi)。 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場景。 那張他睡了16年的木床上,正糾纏著兩個赤裸的男性軀體,擠壓得那張小床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混雜著渾濁粗重的喘息,他從未見過他的父親露出這樣丑陋的姿態(tài),像只猙獰的惡獸,拋開了油頭粉面的偽裝,露出了準(zhǔn)備吃人的面貌。 程眠蹲在窗臺下面死死的捂住嘴,想把沖到喉嚨口的尖叫壓回去,他看見了什么?那個人真的是程有均嗎? 他懷疑自己眼花了,精神錯亂了,想站起身來再看一眼,但是腿軟得像豆腐,他根本站不起來。屋里令人作嘔的聲音依舊在繼續(xù),他受不了,把手指塞進(jìn)嘴里咬住,手腳并用地爬到了院子門口。 他不記得自己怎么回到了學(xué)校,他的手指被自己咬得流了血,沾在嘴唇和校服上,嚇壞了班主任,對他沒找到分班表的說辭也沒有過多追究。 —————— 從那天開始程眠便明顯開始精神恍惚,有時在后面叫他一聲都能嚇得他一跳三尺高,翁雅以為他中了邪,不知聽從了誰的建議去給他求了一道符,還逼著他喝掉,他罕見地跟翁雅吵了一架,晚上便不肯再回家,非要去韓通明家里睡。 韓通明皺著眉頭給他擦滴水的頭發(fā),程眠一晚上話也不說,飯只吃了兩口,作業(yè)也不好好寫,最后韓通明生氣了,睡覺之前都不肯再理他。 晚上他聽著程眠細(xì)細(xì)的呼吸聲,知道他現(xiàn)在雖然安靜地躺著,可明顯沒有睡著。韓通明爬起來打開燈,把他的臉扳正,嚴(yán)肅地問他到底在鬧什么別扭。 程眠被他扯來扯去,就是不肯正視他的臉,最后兩個人都有些惱怒,下手開始不分輕重,險些打起來。 韓玥在門口“哐哐”敲了兩下門,不耐煩地訓(xùn)斥:“干什么呢?幾點(diǎn)了還不睡!” 兩人這才偃旗息鼓,各自抱著被子生悶氣去了。 他不是不想說,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如果再不找人傾訴,他覺得自己就要爆炸了,以往就算跟翁雅開不了口的話,他也總能把所有的秘密告訴韓通明,可這次不行。 不關(guān)乎他們各自的顏面,而是因?yàn)樗J(rèn)得那個男人,他的眉眼他太熟悉了,跟與他耳鬢廝磨的青梅竹馬像了七八成,盡管已經(jīng)許久不見,但程眠可以肯定,他就是幾年前與韓玥離了婚的韓通明的父親。 他誰也不敢說,像只撿了個燙手炸彈回家的小倉鼠,每日心驚膽戰(zhàn),抱在懷里瑟瑟發(fā)抖。 家長會那天,翁雅去韓通明的班級給他充當(dāng)家長去了,他們倆一天都沒跟程眠說話,因?yàn)樗罱駛€刺猬似的,把家里氣氛搞得一塌糊涂,是程有均去給他開的家長會。 那天本來大部分學(xué)生都不在學(xué)校,可程眠心神不定,自從親眼見了程有均做得丑事之后,總覺得他干什么都心懷不軌。 他抱著書包蹲在花壇旁邊,看著家長們陸陸續(xù)續(xù)地走出了教學(xué)樓,直到他的班主任都出來了,還沒見到程有均。 程眠跑進(jìn)教學(xué)樓去,因?yàn)榉偶俚年P(guān)系,學(xué)生老師的數(shù)量都寥寥無幾,他在教室周圍轉(zhuǎn)了一圈,最后終于在公用廁所里找到了他的父親。 程眠以為那天下午在他的小床上,他已經(jīng)見識過程有均最丑陋的一面,但眼前的一幕還是讓他瘋了一般喊叫出來。 程有均嚇得一哆嗦,整個人都軟了,所幸進(jìn)來的人是程眠,他慌亂地把自己的褲子提上,手上也顧不得再抓著那個不知是死是活的學(xué)生。他一只手抓著褲腰帶,一只手去抓程眠,嘴里急切地小聲念叨:“眠眠你別叫……爸爸求求你……” 鋪天蓋地的恐懼向程眠襲來,他的大腦根本沒給他時間反應(yīng)到底在發(fā)生什么,程有均的手像烙鐵一樣按在他的身上,他用盡全力掙脫開,連滾帶爬地?fù)涞侥莻€癱倒在小隔間地板上的學(xué)生旁邊,那男生身材很瘦小,穿著高一的校服,褲子已經(jīng)被褪到腳邊,露出瘦弱白`皙的下`體,上面全是指印,還有一點(diǎn)不知從哪來的血跡,程眠不敢去碰他,崩潰地朝程有均大哭:“你在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你小點(diǎn)聲!你想讓我死嗎!”程有均肝膽俱裂,極度的驚懼之下他扯著程眠的頭發(fā)抬手“啪”給了他一耳光,力道之大打得他眼冒金星,一頭撞在隔間的門板上,程眠眼前一陣發(fā)黑,耳邊嗡嗡作響,跌坐在一邊。 程有均哆哆嗦嗦地把褲子穿好,爬到窗臺上試圖從那里翻出去,一邊回頭小聲對程眠說:“你別跟別人說,眠眠……爸爸求求你……求求你了……” 程眠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狼狽猥瑣的身影,絕望地向他的父親求救:“爸爸……爸爸……” 程有均慌張地四下張望,雙手合十不住對程眠哀求,然后翻出了窗子。 急促的抽泣和低啞的呻吟在空曠的公共廁所里顯得格外清晰,程眠大腦一片空白,嘴里不住地低聲叫著爸爸,好像這樣就能等到程有均回來救他一樣。 旁邊還躺著一個人事不省的學(xué)生,他用力捏緊雙手,強(qiáng)迫自己先給那個男生穿褲子,他手抖得太厲害,恐懼和緊張讓他氣力全無,越害怕越慌亂,那男生被他翻來覆去撞了好幾下。 “mama救我……通明……韓通明……”他嘴里無助地低聲吶喊,只想嚎啕大哭,為什么他要一個人在這里,為什么韓通明沒有跟他在一起,每一次的困境他都來救他了,為什么這次他不在呢? 門口響起雜亂的腳步聲,陌生的詢問聲由遠(yuǎn)及近:“誰剛剛在這喊???” 程眠跪在地上,帶著滿臉的淚水和絕望看著那兩位老師震驚的面孔。 少年的程眠腦子里還裝滿了電腦游戲和碳酸飲料,臉皮也沒有現(xiàn)在這么厚,根本理解不了也解決不了這些復(fù)雜而詭異的狀況。他既不能說出程有均的名字,也撇不清跟自己的關(guān)系,情勢像破堤的洪水把他打翻在地,根本直不起身來。 他從不知道挨打這么痛,暴怒的家長拽著他衣領(lǐng)兩耳光抽得他當(dāng)場吐了出來,差點(diǎn)耳膜穿孔,辦公室里亂作一團(tuán),哭聲、喊聲、怒罵聲像一鍋guntang的開水,把他的生活潑得面目全非。 幸而他當(dāng)時還沒有滿16周歲,翁雅跪在地上求了他們一天,兩方家長哭到幾乎昏厥,對方考慮自家孩子的情況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最終沒有選擇報警,而是要求他退學(xué)和一筆高昂的賠償金。 他的人生就在短短幾天時間里如遭遇火山爆發(fā),一切都分崩離析,他幾乎在一瞬間失去了他鐘愛的全部,順著不可抗拒的力量直直地掉下了地獄。 程眠至今為止都經(jīng)常幻想自己其實(shí)是在做夢,這些事情過于荒誕,他到現(xiàn)在還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在高中課堂上繼續(xù)念書等著參加高考的傻學(xué)生一個,那個鬼怪一樣的父親也不是真實(shí)的,他還是應(yīng)該一如既往的高大英俊、意氣風(fēng)發(fā),帶著榮光和禮物再次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韓通明也依然是那個對他溫柔縱容的少年,在每次看似兇猛的爭吵過后,不動聲色地走過來冷著臉把他抱在懷里。 不要把他趕出去,他沒有地方去了,mama被他害死了,全家人都被他的債務(wù)套在原地,倒霉的Weyman替他收拾了許多次爛攤子,他根本不想這樣的……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不受控制地越變越壞,急轉(zhuǎn)直下的處境會磨滅人的斗志,流言跟著他來帶了那個小小的鄉(xiāng)下,他才知道世界上原來有這么多的惡意,原來人做錯了一件事,真的就會永遠(yuǎn)抬不起頭來。那個教學(xué)質(zhì)量欠奉的高中里,他幾乎沒見到過老師和同學(xué)的笑臉,校服和書包上每天都有出自不同手筆的佳作,每當(dāng)他被堵在角落里挨打想要反抗的時候,對方只要一句“強(qiáng)`jian犯還有臉來上學(xué)!”,他就啞口無言失去了掙扎的欲`望。 那是他父親的罪孽,他放走了他,活該要替他還。 翁雅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她時不時就會抱著程眠痛哭一場,指爪狠厲地掐他,想把藏在他體內(nèi)看不見的邪惡因子摳出來,然后隨手抓起一件事物抽打程眠,因?yàn)樗男7慌K了,作業(yè)被人撕爛,被人澆了一頭臟水,這些全部變成了他的過錯,是他即將變壞的預(yù)兆。他不敢說,一提到父親,翁雅就發(fā)瘋一般地吼他,說有他這樣的兒子誰會愿意回家?或者歇斯底里地怨恨程有均沒有盡到當(dāng)父親的責(zé)任,她從前的歲月靜好全部被濃烈的黑火侵蝕掉,她不再打理盆栽,首飾盒被她鎖進(jìn)了抽屜,她現(xiàn)在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著程眠,在他的行為出現(xiàn)任何瑕疵的時候沖出來給他一巴掌。 程眠跪在水泥地上怔忡地想,這個世界是瘋了嗎?他顫抖著爬過去抱著翁雅的腿,像小時候那樣把臉貼上去,小聲哭著保證他以后再也不會犯錯了,他心疼翁雅,無比恐懼現(xiàn)在的狀況,但他也怕說出程有均會讓他坐牢,在他的概念里,監(jiān)獄同地獄幾乎等同,他無法做出大義滅親的決定,就只能這樣昏頭昏腦地拖下去,以為總有一天事情會過去。 拖到現(xiàn)在,他都快忘記,罪到底是誰犯的了。 在韓通明眼里,自己早就是個滿嘴謊話的慣犯,就算現(xiàn)在他去告訴韓通明,當(dāng)年猥褻學(xué)生的事情是程有均做的,他和韓通明的父親沆瀣一氣欺騙了兩個女人,他和自己都是畸形家庭的悲劇產(chǎn)物,韓通明會相信嗎?他大概會給自己的累累罪行上再記上一筆,或者把自己扭送到精神病院去。 而且他根本就不希望韓通明知道這個丑陋的真相,韓通明從小就沒享受過多少家庭的溫暖,自己和翁雅合力把他攏在掌心上,才讓韓通明沒變成一個凄風(fēng)苦雨冷冰冰的小孩,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讓韓通明在一個普通的、正常的家庭里長大,即使做不到,他也想讓韓通明有一個想象中完整意義上的父母。 但他搞來搞去,搞出了一個奇形怪狀的結(jié)局。 也許就是他的錯,他在被動地選擇包庇了程有均的時候,就已經(jīng)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他沒有資格代替翁雅和那個學(xué)生放過程有均,所以韓通明怎么對待他,都是他活該,他憑什么對他發(fā)脾氣呢? 對,他還從來沒有認(rèn)真地對韓通明認(rèn)過錯……程眠恍惚地想到,本來就是他錯了,他明天應(yīng)該好好去道歉,就算是看在翁雅的份上,韓通明也會原諒他的,況且他已經(jīng)在償還了,這么多年的人生,這么多的債務(wù),還不夠嗎?他去懇求他,韓通明會理解的,他一向嘴硬心軟,也一向說話算話,他說過不會不管自己,就一定不會不管。 不管他今天是怎么了,他是喝醉了想發(fā)泄欲`望,還是只是想懲罰自己,都可以,都無所謂,他都愿意。 只要他能原諒自己,只要這筆爛賬能夠翻過篇去。 別讓他一個人走,這個地方不是他的家,除了韓通明,他跟這座城市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他沒有家,沒有親人,他的青磚院落和梔子花,還有他溫柔無匹的mama,都被他親手殺掉了,他只剩下一個韓通明,無論付出什么代價,他都要留在他身邊。 程眠蜷縮在床上,緊緊地抱著自己,周身溫度漸漸回升,他點(diǎn)燃了最后一點(diǎn)自尊和廉恥心,希冀能照亮這一程沒有歸路的追逐。 ———————— 一夜無眠,天色一片蒙蒙的時候程眠就爬了起來,Weyman還在蒙頭大睡,他一向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程眠輕手輕腳地溜進(jìn)廚房,丁零當(dāng)啷打散了兩只雞蛋開始做蛋餅,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很嫻熟地準(zhǔn)備早餐了,不知道Weyman看到了又會說什么。 他把早餐擺到餐桌上,留了一張字條,拿了一件Weyman的厚外套就離開了。 清晨熹微的天光從云層透出,程眠裹緊了衣服,順著蔥郁的半山路向韓通明的公寓走去,路上鳥鳴吱喳,偶有晨跑的路人迎面跑來,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臉部,沖對方露出微笑,路人不明所以,禮節(jié)性地回以微笑,一派世界安好。他昨晚借著滿心的沖動和絕望從這里狂奔而過,寒風(fēng)呼嘯,把他從里到外凍了個生透,而現(xiàn)在,他全副武裝,高舉著內(nèi)心的圣火,勇士一般要去征服磨難了。 不過是像從前一樣,他們照例大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