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其駿沉默了一下，緩緩坐回了沙發(fā)上。

    江逾白似乎想上前半步，剛抬起腳卻又收了回去，緩了口氣說：“如果我走了，你還能把林臻叫回來嗎？這份工作對她來說應該挺重要……”

    這次變成了唐其駿用一個無奈的笑打斷了他，“不可能了。林臻走，是因為在霽云待不下去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她本來就是遭人眼紅的對象，我們倆……不但不能保護她，反而都是把她陷入水火的罪魁禍首。林臻沒有做錯什么，只是這個社會對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偏見太多了?！?/br>
    兩個人一站一坐地沉默了一會兒，唐其駿站起身來：“如果不是非走不可的話，你還是留在霽云好了。畢竟……酒店的環(huán)境還算不錯，總比你去別的地方好……如果不打算再彈鋼琴的話?！?/br>
    江逾白木然地點點頭說：“我會考慮的。”

    唐其駿問：“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江逾白再度木然地點頭。

    唐其駿走到門口又掉頭回來，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逾白，當時林臻那段視頻，我查出來是誰偷錄、是誰散播的了。”

    江逾白根本無所謂地搖了下頭，“現(xiàn)在這些不重要了?！?/br>
    “是。”唐其駿點頭道，“只是……這段視頻是在韓姨和宋妮娜來過霽云以后被傳出來的……我也知道，韓姨一直不支持你在霽云待著，放視頻的人明顯是要針對林臻、逼走林臻……”

    唐其駿知道他想不到這么多勾心斗角的細節(jié)，不得不把話說得很明白：“放視頻的人，或者說是幕后指使人偷錄視頻再放出來的人，一定很了解你，算準了你看到這段視頻會當場發(fā)作，才選在了人最齊的例會上把視頻發(fā)給所有高管，那種場合下，林臻的隱私全被別人知道了，她還有什么臉留在霽云？我不想讓你蒙在鼓里，被親近的人當槍使?！?/br>
    江逾白聽了這番話以后遲遲沒有動，唐其駿則自己走出了套房帶上門。

    第二天早上唐其駿收到林臻的消息：“唐總，我知道，我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如果不是因為我，你跟宋妮娜就不會翻臉，如果不是因為我，可能你就可以拉到江逾白的錢，不用被江家占便宜，如果不是因為我，江逾白也不會來霽云，更不會為難你。我現(xiàn)在又這樣走了，實在是問心有愧。你一直都待我不薄，我想真心地跟你說一句謝謝，再說一句對不起?！?/br>
    唐其駿笑笑，回復她的消息說：“謝謝就不用了，對不起更用不著。時不時地跟我聯(lián)系一下，讓我知道你還記得我就行了?！?/br>
    林臻答應了。

    從春末到秋初，她仍然聯(lián)系著的人很少，唐其駿算其中一個。

    她起初會在唐其駿問起的時候說一下自己在哪里，但是說了兩次發(fā)現(xiàn)她去的地方太偏僻，唐其駿也壓根沒概念，就變成了偶爾匯報一下自己還活著，報個平安就算了。

    她走訪的貧困學齡兒童大多都在山溝溝里，需要飛到大城市，轉(zhuǎn)汽車到縣城，然后運氣好的話可以蹭到老鄉(xiāng)的農(nóng)用車或是摩托車，運氣一般的就只能自己步行，走上兩三個小時。

    心理醫(yī)生一直都建議林臻可以通過運動來提高自己的多巴胺分泌，同時也分散一下思緒，以前工作忙起來沒有時間，現(xiàn)在她算是徹底做到了。

    她一個人用了半年的時間，幾乎完成了整個公益機構(gòu)成立以來積壓的所有走訪工作量，不斷地從一座山換到另一座山，一個村子換到另一個村子。

    林臻并不是優(yōu)越家庭里的孩子，從小吃的都是苦，但在霽云的兩年著實嬌慣了不少，這回出來，像是猛然從云上落到了泥里似的。

    一般大城市的條件雖然比不上虹城和海城，她的預算也低，但干凈能洗澡的賓館還是住得上的，到了縣城就只能住招待所，房間里經(jīng)常沒有洗手間，浴室也經(jīng)常沒有熱水，吃飯也只能到非常可疑的小飯店，有時候還得去大貨車司機聚餐的大排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