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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水深火熱在線閱讀 - 第124章殊途同歸【終章1/4】

第124章殊途同歸【終章1/4】

    盼星星,盼月亮,趙慈盼來了豐饒之夏。

    在英格蘭懸梁刺股四載,邁過九九八十一難,他終于取得真經(jīng),成了一名合格的畢業(yè)生。

    隔著大洋,趙慈與家人通話,講到情深處,他爹禁不住流淚了。

    這位扎根在潭城數(shù)十載的霸王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他連年砸了幾籮筐英鎊下去,就知道老四會是一顆金蛋。

    “阿慈,慶功宴你拿主意,想吃啥,麻子叔就給你上啥?!?/br>
    金蛋美滋滋地點頭。

    他掛了電話,立刻把前來送花的尚云拽到一旁。

    趙慈告訴她,他為人簡樸,要求不高,只想在同喜的日子里,熱乎乎吃一頓家鄉(xiāng)飯。

    “云云,我要吃餃子?!?/br>
    “走,現(xiàn)在就去中超買菜,晚上給你包?!?/br>
    ◆◆◆

    他們當場抄了食譜,揣在兜里,一起風風火火奔赴華人超市,為晚餐做準備。

    特約畢業(yè)照攝影師程策左肩挎相機,右臂挎一只菜籃子,他手里掂著大蔥,問趙慈到家以后怎么分工。

    “大程,你手勁大,你和面。”

    于是,在開著廣播的公寓廚房里,趙慈抱著盆調(diào)餡,程策搟皮,尚云扎上了棉布頭巾。

    他們說她手巧,能化腐朽為神奇。

    能捏出花來。

    被委以重任的琵琶天王聽了,非常受用。

    她坐在桌旁,臉上沾著面粉,拿出女媧捏人的勁頭來,干得熱火朝天。

    可惜巧婦心靈,最后制出來的成品,都像大包。

    下鍋前,尚云望著一桌白又胖的墩子,非常過意不去。

    “對不起,一下子沒收住,包大了?!?/br>
    程策安慰她,他說沒事,餃子也分大小和中西。

    大說明什么呢,說明圓滿。

    趙慈握著笊籬附議。

    說最多一會兒下筷子的時候,他倆把嘴撐大點。

    ◆◆◆

    就在距離回國還有一周時,趙慈與武術(shù)俱樂部的同好們聯(lián)系上了。

    他說這次走,也不知幾時能夠再聚,想請客吃個便飯。部長迪克說不費那事,他掏錢買披薩套餐,在家宴客。

    “什么套餐?”

    “達美樂,管飽,我一堆七折券用不完?!?/br>
    聚餐當晚,趙慈帶著好酒,還有一袋子禮物登門拜訪。

    那是大禮,是由趙叁哥親自設(shè)計的練功服。

    其用料講究,顏色素雅,款型集百家之長,罩在身上就是七劍下天山。

    一群壯漢激動壞了,逮著趙慈問,不知衣服背后那個圈里的漢字是啥。

    形態(tài)飄逸瀟灑,猶如龍騰虎躍,酷得讓人打擺子。

    部長迪克大手一揮,要求各抒己見的部員們肅靜,他坦言這字他剛巧認識。

    它念Zhi,四聲。

    智慧的智。

    趙慈指著那個草書的趙字,敲了敲,他甜甜地說它念Wu,叁聲。

    精武門的武。

    ◆◆◆

    送完禮后,部長與趙慈握手,合影留念,并問他是否愿意拿出真本事來,跟大家干一架。

    以示山高水長,后會有期。

    “具體怎么干?”

    “組隊吧,你來挑人?!?/br>
    巴伐利亞點xue手馬克思聽了,抬起下巴,對大師挺一挺梆硬的胸脯,像一頭威武的斗雞。

    “趙!選我?!?/br>
    但趙慈指著倚在窗邊翻白眼的泰國拳王,說干真家伙,得選趁手的。

    技術(shù)第一,友誼第二,就是他了。

    戰(zhàn)帖一下,一眾南北武師,再聚埃弗頓公園。

    在見證過歷史的大樹前,大伙互相抱拳問好。

    當?shù)峡藟簤菏?,掏出草稿紙,打算做?zhàn)前演講時,倆穿黑T恤的東方男人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們直接一個助跑,橫著踹了上去。

    穿趙氏練功服的部長驚呼法克,瞬間單膝跪地,一個金剛護體,沒擋住。

    他挨了一腿一肘子,橫臥在草地里,用鄉(xiāng)音指揮部下繼續(xù)沖鋒。

    十五分鐘過去,這場切磋,在白旗揮舞中結(jié)束了。

    部長蹲在樹上用袖管擦汗,而被cao成雞窩頭的馬克思,跌跌撞撞跑來,一把抱住了趙慈。

    小伙子飽含深情,說打得好舒服,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頓揍,神清氣也爽。

    他告訴趙慈,若下次再有機會團聚,請一定來他的家鄉(xiāng)做客。

    看看他,順便看看他們村。

    “趙,我爺爺做的白腸,味道全村第一,吃一根想兩根。你要是來,一個電話,我就去機場接你?!?/br>
    趙慈很感動,他將自制的叉燒譜傳過去。

    “馬克思,照著這個做,你不用漂洋過海,就能嘗到我的肘子了?!?/br>
    ◆◆◆

    毫發(fā)未損的趙慈,勾肩搭背拍俱樂部集體照時,笑得像花。

    可是這朵花,在之后的幾天里,也被即將到來的現(xiàn)實,逼成了一只悶葫蘆。

    他常站在默西河畔發(fā)呆,懷里整袋的有機鳥食掏著掏著,就塞進自己嘴里。

    吧唧。

    吧唧。

    他知道該來的,總會來。

    因為今年夏天,他最親的愛人,就要在庚帖上落印了。

    預(yù)備在胸前綁紅綢結(jié)的新郎官姓程,獨子,身世體型皆可,屬內(nèi)外兼修的典范。

    以趙慈的眼光來看,臉淡不淡的暫且不提,最緊要的,是履歷清清白白,忠,還貞。

    此外,那根東西的尺寸,亦相當可觀。

    能伺候人。

    趙慈琢磨著,尚云雖是忍痛下嫁,不過那個男的,勉強算是一位良人。

    ◆◆◆

    這天清晨,收拾完行李,趙慈獨自坐在公寓里,穿得衣帽整齊,給自己拍了張紀念照。

    然后,他與待了四年的英倫雨城正式告別,扛起大包小包,回了國。

    抵境當日,趙慈和前來接應(yīng)的二哥熱烈擁抱。

    沒承想,他滿臉喜悅的淚水,還顧不得多抒發(fā)兩句,就被桐叔捏著后脖子,按上了車。

    據(jù)傳雞頭山會所紅火熱鬧,大伙準備敲鑼打鼓,夾道歡迎,讓大學(xué)生好好享受一下家的味道。

    長假為期八天,吉利數(shù)字,消遣和學(xué)習(xí)兩不誤。

    “哥,八天有點長,我跟云......  ”

    “阿慈,畢業(yè)了,你也算是個頂事的了。事業(yè)第一,不要再成天云云長,云云短的,別人家的媳婦餓了渴了,都跟你沒關(guān)系,懂嗎?”

    趙慈堅強點頭,說他懂!

    ◆◆◆

    長途跋涉抵達會所后,返鄉(xiāng)的小伙子收了花和賀卡,也收到一張黑白打印的日程單。

    上面標示的重點大多樸實簡單,一眼能望到頭。

    除了一日叁餐,準點起床,到點拉燈之外,就是跟著麻子叔學(xué)習(xí)管理經(jīng)驗,聽取員工們的心聲與建議。

    “哥,你不是說新人新氣象,要我大刀闊斧搞改革嗎?麻子叔的經(jīng)驗也太......  ”

    他哥照著腦殼就是一巴掌,給改革家扇老實了。

    說起來,趙慈不在潭城這些年,里外的變化,還是比較多的。

    比方講,市“打黑辦”的領(lǐng)導(dǎo)階層,固化了,一位更比一位頭禿,資格老。

    而雞頭山的姑娘,卻飛躍了,一位更比一位青春,長江后浪滾滾推前浪。

    二嫂香香帶的隊伍日益壯大,每天早晨,大家都迎著朝陽跳cao,上文化課,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

    力求踏穩(wěn)節(jié)奏,與時俱進。

    ◆◆◆

    這些新老員工們,十分歡迎清純的四當家蒞臨視察。

    她們對他掏心窩子。

    意見一提,一比劃,就直擊靈魂,直說得他雙目圓睜,面紅耳赤。

    吃晚飯時,麻子叔瞥見趙慈小本本上涂畫的東西,給受驚的孩子多添了一碗飯,壓實了。

    “阿慈,她們跟你開玩笑。人體有極限,那種姿勢一瞧就知道,是絕對凹不出來的?!?/br>
    “......  麻子叔,我覺得她們沒有極限?!?/br>
    “是不是你阿朱姐又當場示范了?”

    趙慈嗯了一聲,低頭扒飯。

    好容易把八天的日程熬過去,四當家覺得自己又滄桑了些。

    從前,他在身體上是成人。

    如今,經(jīng)過對會所各項業(yè)務(wù)的系統(tǒng)性研習(xí),他在心理和精神上,已是一位百歲老人了。

    ◆◆◆

    下山那天,學(xué)了一腦子硬知識的趙慈,在停車場跟麻子叔,以及幾位員工代表告別。

    她們都夸他路子正,富有同理心。

    說他將來當了領(lǐng)導(dǎo),比趙二哥更有人味。

    午后漸強的山雨攪起霧來,悶熱難耐,攏了一身的水,黏答答,挺難受的。

    但誰也沒嫌熱,話倒是越說越多了。

    離別總是傷感,車子發(fā)動時,二嫂香香依依不舍,撐一把傘站在雨里,跟趙慈說下次再見。

    她告訴他,回家好好歇著,準備著,安心給阿云當伴郎。

    世事難料,說不定在婚禮上,他就遇到天賜的良緣了。

    趙慈望著她,眉頭舒展,好像是在微笑。

    “我的良緣,在這里?!?/br>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

    “阿慈,放得下放不下,你都得記著,阿云嫁了個好人,她福氣長,以后會越來越幸福?!?/br>
    “......  二嫂,那你看看我,以后也會幸福嗎?”

    香香隔著雨幕對他笑,她說會。

    殊途同歸。

    大家都會的。

    ◆◆◆

    接下來的幾天,潭城進入了不眠不休的雨季。

    通常持續(xù)數(shù)十分鐘,或是數(shù)小時,緊接著,又放晴了。

    周六中午,等馬路稍微干一些后,趙慈就叫了隔壁鄰居,一起騎上車出去繞圈。

    “快要當新娘子的人了,別老待在家里,出去鍛煉鍛煉?!?/br>
    尚云剛練完琴,邊跑,邊咬著皮筋扎頭發(fā)。她穿T恤仔褲,系帶涼鞋,仍像個學(xué)生。

    趙慈雙手抱胸坐在車上,笑她太樸素,一點不像程太太。

    可是,待姑娘走到近前了,他才發(fā)現(xiàn)她手腕上多了只鑲鉆的鐲子,絕非一般貨色。

    他心里七上八下咯噔,她卻輕描淡寫,絲毫不在意。

    “做工是不是很好?”

    “......  好極了?!?/br>
    “阿慈,就知道你也被騙過去,程策說看著亮,其實是假的,讓我戴著玩?!?/br>
    趙慈沒吭聲。

    他覺得那位兜里有金山的好人,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

    ◆◆◆

    聊完天,撂下程策給的絕版鐲子,趙慈戴上頭盔,與尚云踩著腳踏車,迎風騎了出去。

    她乖乖跟在他后頭,左轉(zhuǎn),右轉(zhuǎn),滑行。

    沿途經(jīng)過舊學(xué)校的大門,他們發(fā)現(xiàn)那里又提前拉上了橫幅,附近的小食店,也多了好幾家。

    “云云,不瞞你說,我是有點餓了?!?/br>
    “想吃什么?!?/br>
    “老地方好不好?”

    “行,我請你?!?/br>
    于是趙慈先行進店,挑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

    尚云去柜臺買了兩份涼面套餐,端過來,兩人對著不遠處的教學(xué)樓大鐘,唏哩呼嚕吃了。

    之后,趙慈帶尚云去看了自己的新窩。

    那里已不再灰撲撲,快裝修完了。他跑進跑出,跑上跑下,給她展示了所有房間,一個犄角旮旯也沒放過。

    每一間,每一寸的功能,趙慈都說得頭頭是道,仿佛他即將帶著一支隊伍住進去。

    “你瞧,往遠看,還能看到你們小區(qū)?!?/br>
    尚云遮著眉,踮腳往遠方眺望。

    “......  在哪里?”

    “那里?!?/br>
    他和她一起伸長脖子和胳膊,隔空指指點點。

    遺憾的是,或許是能見度低的關(guān)系,到了最后,趙慈也沒能真的把那棟屋指認出來。

    他特別失望,拉著臉。

    可是尚云拽住他,信誓旦旦地說,她看到了。

    ◆◆◆

    離開新房,他們一直在外頭逛到夕陽西沉,才終于推著車,往家的方向走。

    兩人路走得極慢,話說得快。

    他們講了很多計劃和安排,工作的,生活的。說著說著,都覺得未來一片金燦燦,美好得簡直像夢。

    就連雞頭山緊密籌備中的新項目,也突然洗得白又凈,不像頂風作案了。

    “云云,你知道,這種大事我也只能跟你說。換成別人,我都不放心?!?/br>
    她驕傲地挺起胸脯子,對他捏拳。

    “我懂,阿慈,這事到我這里,就進死胡同了,不會漏風聲出去的?!?/br>
    “連程策也不告訴?”

    “不告訴?!?/br>
    “這就對了,怕他知道太多......  不安全?!?/br>
    她小聲安慰他,其實程策對他這個人的底,一無所知。她有分寸,好多東西都藏在心里。

    從腦到鳥,早已脫底許多年的趙慈瞇眼笑。

    他問她,尚同志嘴巴這樣牢,到底能藏多久,有年份期限嗎?

    “你說幾年,就幾年?!?/br>
    “真的?”

    “真的。”

    趙慈推著腳踏車,低頭打量尚云。

    在外游蕩了大半天,她扎的馬尾松了,幾縷頭發(fā)落在白T恤領(lǐng)子里。

    她身上有一種令人懷念的,濕熱的香味,很淺。

    她嘴唇上搽有新買的口紅,豆沙色,他沒見過的那種。

    他一步一步往前邁,盯著她飛舞的生動手勢,大聲笑著。

    他看著她,直至街道上方的光線變暗,轉(zhuǎn)深,徹底掩去她的眉眼。

    ◆◆◆

    他們這樣慢吞吞散步到家時,星光已經(jīng)亮了。

    趙慈將腳踏車停在一旁,他走到尚云面前,掏出紙巾替她擦汗,再把她額角的濕發(fā)繞到耳朵后面。

    然后,他用力抱住了她。

    他一言不發(fā)。

    她也是。

    兩個人在門口告別,說是告別,姿勢卻更像是重逢。

    良久,趙慈沉沉嘆一聲,說時間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的功夫,竟然就翅膀硬了,要嫁人了。

    云云。

    嗯。

    我有幾句話交代。

    說吧,我聽著。

    嫁了人,就好好跟他過日子......  假如,我是說假如,將來他不小心學(xué)壞了,回家欺負你,一定得告訴我。

    阿慈,你要......

    傻,我能做什么壞事呢?當然是坐下來,跟他講道理。

    尚云悶悶的,沒回話。

    趙慈搖了搖她,說聽見了怎么也不吭一聲,哪怕點個頭也是好的。

    這年頭,對天發(fā)毒誓的男人容易尋,忠心耿耿還免費站崗的保鏢,磕頭也求不來。

    尚云用雙臂緊緊絞住他的背,形態(tài)像一只十字,那時,她埋在他胸前的臉蹭了兩下,大約是在點頭。

    “都記牢了?”

    再蹭兩下。

    他環(huán)緊了她,渾身燙到冒火,仍舍不得放開。

    趙慈原以為尚云會受不了,會推開他。

    他在等她開口,說她要走了。

    但她什么都沒提,他們就保持原樣,在暗影里站著,直到再也找不到繼續(xù)抱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