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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做戲(鶯燕)御宅屋在線閱讀 - 雪朝 番外(二十三)

雪朝 番外(二十三)

    冬季的馬賽雖比不得信州那般寒冷,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雪朝還是愁苦了許久。但凡室內(nèi)都開了足足的暖氣,可從公寓到學(xué)校的汽車,總是十分煎熬。

    尤其是早上,雪朝在溫暖的被窩里被女仆喊起來,都是場痛苦的拉鋸戰(zhàn)。放在她床頭的早餐雖然香味濃郁,可她還是禁不住在被窩里縮了縮。

    雪朝偏眼看了看窗外的飄雪和光禿禿的枝干,便有些打退堂鼓了,又翻了個身子,在被窩里悶悶地,“我覺得自己不舒服,興許是發(fā)燒了,便幫我請假罷。”

    那女仆答應(yīng)的很歡快,可手上的幫她準(zhǔn)備上學(xué)衣服的動作,并沒有停下。

    果然沒有過許久,雪朝蓬亂著頭發(fā),坐起來,有些掙扎地?fù)狭藫项^,然后從床上起來,去穿拖鞋洗漱。

    比起剛來法國的手足無措,生活逐漸平穩(wěn)和安定下來。雪朝有了一個很得力的助手,叫Sylvie,一個從鄉(xiāng)下來做工的姑娘,總是紅著一張臉,做事情很麻利。

    房東太太還同她聯(lián)系了一個可靠的司機(jī),準(zhǔn)點(diǎn)接送??上噧擅嫱革L(fēng),雪朝每每早上去往學(xué)校,都要將自己縮在厚厚的大衣和圍巾里,以此來度過煎熬的路途。

    除此之外,雪朝得空的時候,還要去看一看合家在馬賽市中心開的一家珠寶鋪,那里由她的一個遠(yuǎn)房叔父幫忙照料,漸漸地要將背后的管理權(quán)轉(zhuǎn)到她的手上。

    十九世紀(jì)末開始,日本服飾的浪潮開始席卷法國。合家在幾十年前便借著這股風(fēng)尚,在馬賽和巴黎,將珠寶行當(dāng)擴(kuò)展到了服裝,從而打開新的市場。

    從一開始在傳統(tǒng)絲綢裙子上添加日式的傳統(tǒng)紋樣,到之后從中國進(jìn)口絲綢,到日本進(jìn)行壓制,再在合家的藝匠手下做成和服風(fēng)格的西式浴袍。枝葉龐大的家族,太擅長在短促的的時尚里,依托成熟的產(chǎn)業(yè)線,利用對新潮流的狂熱,快速收割財富。

    比如那位遠(yuǎn)房叔父,其實沒有人知道他姓合,很多人都喊他渡邊先生,以為他是個土生土長的東洋人。那其實是他外祖父的姓氏,總歸他也說了一口地道的日語,便很心安理得地在法國做日本的生意。

    混跡海外的生意人便是如此,若是明日印度的風(fēng)尚也在這座海港城市風(fēng)靡了,大抵他們也能想辦法開一家新店,再雇一個姓拉吉普特的新老板。

    雪朝昨日幫他同一個巴黎來的富商妻子周旋,實在是有些困倦了。做一筆生意,總是比在學(xué)校里完成一個功課,或者耍小聰明得到一份父親的嘉賞,要難的多。那位富商妻子十分挑剔,恨不得將雪朝的祖上八輩都考察了個遍,時不時還咕噥著,“上回便被幾個南亞人騙了,料子不好,紋樣也是錯漏百出,讓我出盡了丑。”

    那有什么法子?雪朝在心里翻個白眼,一群追逐短暫風(fēng)尚的洋人,不了解背后的文化,看不明白竹子和櫻花,也搞不清楚中國和日本的區(qū)別,卻又挑剔的很。

    可她面上仍舊帶著笑,因她真的耍起了小姐性子,敗的是合家在法國一點(diǎn)一滴積累的口碑。雪朝同那富商的太太一頁一頁地翻著紋樣,連她那些荒謬傲慢的問題,也都帶著不變的耐心和熱情,細(xì)致地回答。

    那是個筆重要的交易,因那富商的妻子準(zhǔn)備辦一場服裝沙龍,打著亞洲風(fēng)潮的旗號,邀請的人群,甚至覆蓋了英國的貴族。若真的談下來了,不論是這一次沙龍帶來的利潤,還是對合家在歐洲的生意與名聲,都很有長遠(yuǎn)的利處。

    因此再荒謬的客戶,考慮到她背后的巨大商機(jī),雪朝也要保持十二萬分的尊重和體貼。

    華人在海外做生意,除了商賈本身的謹(jǐn)慎和周全,還要忍受許多譏嘲和歧視的目光,以及政府、商會苛刻的監(jiān)管。恨不得晚關(guān)20分鐘的店鋪,或者壓低了價格,便要被蓋上標(biāo)簽地指責(zé)。

    如果說小時候的雪朝,因家庭的富足和龐大,擁有其他女孩子沒有的底氣,而不自覺地傲慢。一個寒假幫助家里打理生意的之后,她終于明白了,原來一個家族的底氣,是靠許多分散成小小單元的店鋪,長年累月的耐心、恭敬以及妥協(xié),來組成的。

    那些躺著做生意的寡頭,多半背靠的是一個強(qiáng)大的國家,可以用槍炮與鐵蹄為他們打開新的市場。弱小國家的商賈,便是付出了十萬分的血汗,勉強(qiáng)維系了財富和地位,也總是容易低人一等,因不管是客戶還是民眾,都會透過他們,去看某一個衰落的文化,不懷好意,又趾高氣揚(yáng)。

    可是商業(yè)的殘酷,不平等的種族,并沒有讓雪朝覺得沮喪。過往無憂無慮的生活固然快樂,卻并不精彩。她喜歡陪著叔父去看剛剛漂洋過海抵達(dá)馬賽的布匹,也喜歡那些隔著地中海,從非洲北部送來的,華麗紋樣的珠寶。

    它們還只是粗略的原料,未經(jīng)雕琢,要經(jīng)過裁剪和設(shè)計,才能變成光彩奪目的東西。美好事物的光輝,是原產(chǎn)地的落后與破敗,所無法掩蓋的。大工業(yè)之后的富商貴族們,終于厭倦了高度分化的工業(yè)文明,開始追求手作和藝術(shù)的內(nèi)在價值,想要透過獨(dú)一無二的手工服飾,去看背后的美感。

    L’ARTPOURL’ART(為藝術(shù)而藝術(shù))也被提出來,對美的追求,甚至不需要拘泥于功用,只需要美,便足夠了。

    美與追逐,就是機(jī)遇。

    雪朝很喜歡這一切,不管是迎合新的潮流還是尋找新的商機(jī),都讓她興致盎然。商業(yè)的交際也并不是總這樣的煎熬,比如上一回有一個英國來的女商人,她們一起在喝清酒,聊到了新藝術(shù)運(yùn)動和唯美主義,雪朝放松地歪在桌子上,去喝溫過的清酒,“Artforart'ssake?誰在乎呢?”她眨了眨眼睛,像上個世紀(jì)西方社會因為恐慌女性出去做工,而塑造的邪惡女反派,“都沒有一瓶好的saké(清酒)來的好,你說是不是?”

    如果有新的冒險和征程,她也可以不是那個被寵壞了的,總是脾氣很壞的女孩子。雪朝在給爸爸的信里,難以掩飾她對新生活的滿意,“我喜歡現(xiàn)在這樣,以前我發(fā)脾氣,并不是你們對我不好,是我很不開心。”

    她想了想,又更具體地落筆,“現(xiàn)在也會遇到對我不好的人,可是生活更有趣了,我不在乎他們,只要想到明天要做的事情,會有的挑戰(zhàn),我就覺得很興奮?!?/br>
    她的哥哥聽說了,特地打電話鼓勵她,“呀,你要成為一個女商人了!”

    雪朝覺得很慶幸,因她每邁出的一個腳步,爸爸和哥哥總是這樣同她捧場,從不過問她下一步是什么,也不怕她志得意滿,或者故意挫傷她的銳氣。反倒是她自己有點(diǎn)不自信,“我會成為一個厲害的女商人嗎?”

    “要有野心,我的小meimei,”合雪聞在電話里帶著笑,“如果你選擇自己去闖蕩這個世界,而不是靠父親或者丈夫的保護(hù),你就一定要有這種東西?!?/br>
    “它會帶著你去你該去的地方?!?/br>
    有的時候,她也會忍不住,想去問一問遠(yuǎn)方的那個男子,過得如何。越是同更多的人接觸,和各色各樣的人費(fèi)力周旋,遭遇了各種荒唐但無能為力的挫折,雪朝似乎越能對這個世界,抱有更多的同理心。

    她開始學(xué)會透過不同的立場和觀點(diǎn),去看背后的讓步和善意。

    每當(dāng)她對這個世界和人性有了更多的理解,又會忍不住想到從前和顏徵楠相處的細(xì)節(jié),從而看到她曾經(jīng)忽略掉的,寬容和溫暖。

    到了最后,雪朝自己也不太記得自己為什么非要離開信州了,憤怒和恐懼褪去之后,她會忍不住想,也許當(dāng)初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也許也不至于鬧得這樣難堪。

    離開信州,誠然這是一個好的決定,就像爸爸說的,她不能還沒有見過這個世界,就去做一個少奶奶,抬頭便可以看到幾十年的人生軌跡,半點(diǎn)樂趣也沒有。

    在信州做一個少奶奶,和在馬賽做一個快速吸收新知識的女商人,似乎是兩條完全不同的河流,各自奔騰,而她只能選擇其中一條。在那之后,另一條是前往山川還是湖泊,會有漁船還是渡輪,都與她再無干系。

    可是很多個夜晚,她坐起來,抱起了身邊的枕頭,會忍不住將它當(dāng)做是從前在她身旁,聽她絮絮叨叨學(xué)校生活的那個男子。

    她有好多事情想要告訴他。

    比如她今天學(xué)會了開汽車。

    比如富商的妻子真是討厭,但是為了小錢錢,雪朝決定忍一忍。

    又比如,她賺到了第一桶金,開了一個新的賬戶,并答應(yīng)爸爸給他寄一箱最好的紅酒。

    那么你呢?她問那個白色的枕頭。

    你會不會也喜歡紅酒?又會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又或者已經(jīng)忘記我啦?

    “不過我還是有一點(diǎn)生氣?!毖┏亮舜聊莻€枕頭。

    但是。

    你還好嗎?

    可是合雪聞卻不愿意告訴她。

    “不要再去問他了,你干脆裝作不記得他這個人?!彼绺绲穆曇粲幸恍┥?,“是我們沒有考慮周全,便將你嫁出去,爸爸已經(jīng)把一切處理好了?!?/br>
    似乎他內(nèi)心對他的老朋友是很抱歉的,有一些沒有表露的愧疚,“總歸往后你們也不會再見面了,這樣對你也好,對他也很好?!?/br>
    雪朝并不是第一次離家出走,十三四歲的時候,叛逆又張狂,和爸爸吵架以后,她也曾經(jīng)背著小行李自己跑到渡口,打算跑掉。只不過最后被爸爸的人追回去了,還狠揍了她一頓。

    這個世界上,只有從家人,才會不存在訣別。說了再過分的話,跑得再遠(yuǎn),總還有回去的一天,也總還能哭一場之后,一起吃一頓飯,然后相親相愛,毫無芥蒂地一起生活。

    可是其他的,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許多人,也許都不需要告別,只需要一點(diǎn)生疏,一次難看的臉色,一封沒有回音的書信,便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從此天各一頭,再無干系。

    更何況她做的這樣過分。聽哥哥說,她惹了不小的麻煩。

    雪朝從小到大,已經(jīng)習(xí)慣了所有她惹的禍?zhǔn)?,會有家里來收場,本以為這一次也會一樣,父親會處理得當(dāng),不讓任何一方吃了虧。

    可似乎并不是這樣。

    大抵顏徵楠被嚇了一大跳,一面驚魂未定,一面還要同她解決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雪朝嘆了口氣,她有點(diǎn)抱歉,可是有些事情,做的太絕,縱然她也會愧疚,也沒有辦法將道歉宣之于口了。

    于是她做了一個決定。每當(dāng)她遇到了特別快樂的事情,她會在小罐子里放一枚法郎,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的自由與快樂,終究建立在對顏徵楠的傷害上。

    雪朝托著腮,看著那個透明的玻璃小罐子。

    也許哪一天,他不生氣了,她就可以同他送一個什么東西。

    會有那么一天嗎?

    應(yīng)該會有吧。

    從七月開始,信州城的雜志社日子并不好過。

    把持信州政商的顏家三少爺,似乎終于從妻子遠(yuǎn)行的頹廢走出來,手段較之前強(qiáng)硬了許多,對革命黨和報刊業(yè)都一副趕盡殺絕的態(tài)度。

    連以往在公開場合對學(xué)生運(yùn)動的溫和有禮,也變成一張冷峻強(qiáng)勢的臉,讓顏老司令都有些看不下去,想要敲打他。

    可是并沒有什么用,顏徵楠已經(jīng)在府外另尋了住處,像是一種沉默的獨(dú)立宣言。

    吳珍妮第十幾次收到《郁金香》雜志社被審查的消息,終于忍不住打電話同她丈夫抱怨,“我真不知道那個三少爺在想什么?他自己老婆跑了,氣撒在我們頭上?”

    她心里有一種隱隱的論斷,顏徵楠對革命黨的發(fā)難,是和之前合雪朝在樂團(tuán)的口角,與她最后投湖有關(guān)。吳珍妮的侄女,曾經(jīng)信州大學(xué)的樂團(tuán)團(tuán)長,幸好被她及時送到了廣東,不然不定要遭什么劫數(shù)。

    也幸好《郁金香》只是發(fā)表一些女子的愛情故事,又同信州文化部的幾位要人關(guān)系不錯,才只是被頻頻審查,沒有被查封。

    可其他報刊和革命黨暗中運(yùn)營的商鋪,便沒有這樣好的運(yùn)氣,一時間哀聲載道。有人說顏徵楠是借著革命黨的由頭,在著手肅清政敵,要和他大哥顏徵東明面上分庭抗禮。

    顧嫣然忍不住提醒三少,“會否太激進(jìn)了一些?”

    新修的辦公室里,顏徵楠在看剛剛送來的電報,聽到對面女子的問話,沒有抬眼,聲音也無什么波瀾,“不強(qiáng)硬一些,老東西們就以為我真的沒有本事?!?/br>
    他頓了頓,又將電報扔到一旁,聲音帶了嘲諷,“你是最近很閑,沒有事做,還是來看我精神狀況還好不好?”

    他這個人,往日里溫和的表象下,其實傲氣又刻薄。顧嫣然無謂地聳了聳肩膀,這位頂頭上司曾經(jīng)說過,最討厭她用一副很了解他的目光,看著他。

    這種言辭到了西方的小說里,多半是要有個浪漫的下文,最后曾經(jīng)的討厭變成了心心相印,因他們跨越了階級和身份,是真正靈魂的伴侶,可以攜手度過余生。

    這是許多平民女子幻想過的美好結(jié)局,連《郁金香》雜志社都會時不時刊一些這樣的小說。

    可是顏徵楠,這個傲慢又功利的男子,討厭就是討厭,并不會轉(zhuǎn)變成某種被理解,或者被欣賞的心動。

    一個蟄伏者,任何對他秉性的試探,都是一種居心叵測的陰險。而且他這個人,并不覺得欣賞是一種很難得的東西,值得他改變自己的喜惡。

    也活該連小說都不愿意用他做原形。

    顧嫣然在心里尖酸地想。

    “有什么可看的,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顧嫣然陰陽怪氣地開口,“你若還是精神狀況不好,就真的要去找找醫(yī)生,或者找道士看看是不是中了邪?!?/br>
    中了邪嗎?那早就該去看看了。

    顏徵楠回到家里,有仆人說,有人從北方寄來了一套雪狐的大氅。

    那是他去年冬天給雪朝訂的,大抵因為上好的雪狐皮毛太難找,到了今年才送過來。當(dāng)年商量交貨日期的時候,對方為難地表示,要多些時日。

    顏徵楠倒覺得可以同她做下一年的生辰禮物,工期長一些也沒什么,便同意了。

    他還以為還會同她再過一次生辰呢。

    三少挑了挑嘴角,讓下人將它放起來,又去看了眼日歷,手指從當(dāng)日的日期,慢慢下滑到月底的一個日子。

    是她的生辰。

    可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三少自嘲地笑了笑。

    她大抵現(xiàn)在快樂極了,早忘了他,認(rèn)識了許多新的朋友,每天樂不思蜀。或者難得想起他的時候,還要皺著眉頭罵幾句。

    一開始三少會夢見她,在很多酒醉時分,醉眼朦朧里他看見雪朝,和她面上的嫌惡和怨恨,心里一派的酸楚。后來有一日顧嫣然隨口提到了一句,聽聞你總想著一個人,那個人會夢見你。

    他卻不想雪朝夢見他。

    她費(fèi)了這么大的力氣,暗中謀劃,假意投湖,要多少決絕和勇氣,才會邁出那一步呢?又何必還想著他。

    如果每一個被老天寵愛的孩子都要?dú)v一次苦難,才能抵達(dá)下一重的陽光與快樂,那么信州和三少,大概就是合雪朝的陰暗回憶,顏徵楠有些自虐地告訴自己。

    就讓自以為是的欺騙,強(qiáng)權(quán)掩蓋下的貪婪,變成一個破敗的舊夢,被她扔在腦后好了。

    舊夢不須記。

    好像一種心理暗示,雪朝再也沒有出現(xiàn)他的夢境里。

    新的學(xué)期,社會學(xué)系的新教學(xué)樓開放了,雪朝有些好奇地邁進(jìn)去,剛巧遇到了今日上公共政策課程的女教授。

    “早上好!”她很精神地同教授打招呼,一面感嘆,“這個大樓真漂亮!”

    “是很不錯,”教授點(diǎn)點(diǎn)頭,“政治學(xué)專業(yè)的學(xué)生也在這里上課,你們可以多交流一些。”

    她們倆走在走廊上,看旁邊貼著的,往屆的知名校友,不乏一些當(dāng)權(quán)的政客,照片里卻都帶一些學(xué)生氣。

    攝影將他們的青春定格在了校園的某一個剪影里,哪怕日后被磨去了棱角,或者變成另一個模樣,他們也曾經(jīng)是在海量的閱讀和作業(yè)里抱怨的年輕人,青蔥歲月被這面墻印刻下來。

    雪朝很有興味地挨個看下去,直到她看到一張照片,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哦,這是我最喜歡的學(xué)生,”女教授注意到她的目光,又去看墻上的相框,聲音帶一些激動,“功課優(yōu)秀,人也總是很和氣,不少女孩子都很喜歡他。”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促狹地笑了笑。教授沒有注意到雪朝突然紅了的眼圈,又有些自顧自地說,“聽說他結(jié)婚了?是之前哪個學(xué)生寫信告訴我的?該是個漂亮的女孩子?!?/br>
    那位女教授終于察覺了雪朝的異樣,不再滔滔不絕她得意門生的斐然成績,面上有些遲疑,“啊,你認(rèn)識他?”

    雪朝猛地回神。

    她勉強(qiáng)地笑了笑,努力俏皮一點(diǎn),像她平日里精神飽滿的樣子,卻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奇怪極了,“是呀,認(rèn)識的?!?/br>
    她的聲音小下來,有些底氣不足,“是,是哥哥的好朋友?!?/br>
    雪朝一個上午都魂不守舍的,她的思緒時不時地飄到走廊上顏徵楠的相片上,他還帶了一點(diǎn)少年稚氣的臉龐,身上穿了件西服,她沒有怎么見過的裝扮。

    竟然同他在同一所大學(xué),不曉得是很有緣分,還是太沒有緣分,才會在交錯的時空里,以這樣的方式相遇。

    他倒沒有穿長袍來拍相片。雪朝有些難過地笑了笑。

    他讀書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呢?也是老成的嗎?剛來法國會不會不適應(yīng)的呢?就像她一樣?她很想知道,可是沒有人會回答她。

    課間的時候,雪朝也縮在教室里,不愿意出去,好像外面又什么東西,會刺傷她的神經(jīng),讓她一面禁不住想著它,又一面不肯邁出那一步。

    終于下課的時候,班上的同學(xué)都走光了,雪朝才磨磨蹭蹭地抱著書本出去。

    她下意識地低下頭,加快了腳步,潛意識里好像不遠(yuǎn)處真的是顏徵楠站在那里,沉默著,用他的目光譴責(zé)她的自私和不負(fù)責(zé)任。

    自私,是的,雪朝終于選擇面對她心底深處的愧疚。不僅自私,而且自以為是,將自己的情緒放在中心,從未想過他的感受。

    愛是責(zé)任,不是縱容。合雪聞告訴她。

    如果你不喜歡,為什么要一開始享受他的關(guān)懷呢?不要告訴我你只是被迫和他住在一個屋檐下。

    那時候他哥哥還在因她私自和父親聯(lián)系,便這樣莽撞地跑出來,而大為光火。

    雪朝從沒有被哥哥罵的那樣慘,可是那一次,她不知道怎么反駁,只是呆愣愣地舉著電話,聽她哥哥帶著憤怒和責(zé)怪,同她講三少被迫的妥協(xié),和對她父親的懇求,以此來譴責(zé)她的任性和膽大包天。

    終于她的愧疚蓋過了她數(shù)月前的憤怒,雪朝哇地哭出來,“那怎么辦呀?要我和他道歉嗎?”

    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道歉的。

    雪朝有些倉皇地在學(xué)校的走廊里,低頭快步向前走。她皺著眉頭,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追趕她,一但被追上了,便是場災(zāi)難。

    可不自覺地,像是她心里對未知情感的恐懼,被一種莫名的勇氣和決心蓋過了。雪朝放慢了腳步,又一點(diǎn)點(diǎn)退回去。

    她轉(zhuǎn)過頭,看向墻面上那個熟悉的臉龐,一瞬間地,她的鼻頭很酸,嘴唇也有一些顫抖。

    終于她被負(fù)罪感淹沒了,細(xì)微地囁嚅了一聲,

    “對不起。”

    那天晚上雪朝夢見了他,穿著照片里的西服,依稀可以看見肩頸的肌rou,挺拔而得體。

    而她身上,未著絲縷。

    夢里顏徵楠將她壓在床頭,卻陰沉著臉,大抵還在氣她不告而別。雪朝費(fèi)了心思地迎合他,親他的脖子,舔弄他的喉結(jié),像個討好賣乖的小狐貍。

    guntang的roubang毫不憐惜地插入她泛濫的rouxue里,雪朝難耐地?fù)е?,一面扭動著腰肢,一邊在他的耳邊討好地喚著他,“徵楠哥哥……?/br>
    她何曾這樣放下身段過,在夢里卻百般婉轉(zhuǎn)迎合,好像這樣能讓她心里的愧疚消盡一些。夢里她的乳首被男子粗暴地咬弄,卻讓她更加情動地挺起身子,送到他的唇舌里。

    “不要生氣了……”她在夢里嬌嬌地求他,可似乎并沒有什么用,男子越發(fā)粗暴得挺弄似乎暗示了他的拒絕,讓她心里像被小蟲子啃噬,澀澀地痛。

    冬日的陽光透進(jìn)來,雪朝猛地睜開眼睛。

    她的眼角一片濕潤,雪朝摸了摸,是淚水——

    L’ARTPOURL’ART(為藝術(shù)而藝術(shù))

    英文版是Artforart'ssake

    saké(清酒)的發(fā)音雖然和sake不一樣……但是這種偽諧音梗我總是欲罷不能(捂臉——

    學(xué)會愛人是一種能力,我們小可愛要好好上課

    下一章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