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鄉(xiāng)下丫頭，那我們也好不到哪里去。陳燕冰笑著抬手，起來吧，我知道請你請得太過倉促。這是因為長德王妃昨天有事耽擱了，沒來喝滿月酒，卻聽人家說昨天酒席上有好酒，所以一早過來請教，問我那葡萄酒是怎么做的我自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勞動你了。

    曲醉云笑道：我也是剛跟著師父學(xué)酒經(jīng)，若是有說得不對的地方，二位王妃和太子殿下請千萬別怪我誤人子弟。她沉吟了下，才開口道：這葡萄酒本是從中原西域傳過未的。因為葡萄品種較多，所龍層成的酒，品種也有不同。據(jù)說這釀造方法也有上千年的歷史了。

    在北山酒經(jīng)曾有記錄說：酸米入欲蒸，氣上，用杏仁五兩，葡萄兩斤半，與杏仁同于砂盆內(nèi)一處，用熟漿三斗，逐旋研盡為度，以生絹濾過，其三斗熟漿撥，飯軟蓋良久，出飯攤于案上，依常法候溫，入曲搜拌。如此方可得酒。

    長德王妃聽得費(fèi)解，苦笑道：真是隔行如隔山，這番話對我來說就是桔屈聾牙，罷了，我也不細(xì)問了，有得喝就好。

    沈錚一直望著她，此時又開口問：你在胡沖那里做徒弟你家人怎么會允許女孩子這樣拋頭露面不是說云疆的女孩子未出嫁前都被管得很嚴(yán)嗎

    對他行了一禮后，曲醉云才說：啟稟殿下，云疆的家法對女子是管得比較嚴(yán)苛，但也并非不許女子出門做事。更何祝民母父母雙亡，己沒有親人可以依靠，此生自己為自己主命，也算不得稀奇吧

    陳燕冰聞言，不禁拍手道：好個自己為自己主命，這句話我最欣賞!女孩子就該有敢與男子競天下的氣魄!

    太子聽了卻撇撇嘴，女人若是和男人競天下，那還要女人做什么

    曲醉云平靜地看著他，問道：殿下以為女人該做什么

    生兒育女。他答得順楊自然。

    她微微一笑，殿下說的沒錯，若無女子生兒育女，何來男子馳騁天下天地有乾坤，宇宙有日月，人間有水火，八卦有陽，何為主，何為次不過共用萬物罷了。

    沈錚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長德王妃笑道：這孩子向來嘴上不饒人，難得今天碰到個對手。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躬身回話，民女曲醉云，剛剛有失禮冒犯殿下之處，還請殿下梅涵。

    此時她身后傳來武王沈幕凌的聲音，太子殿下心寬廣，絕不會和你為了口舌之爭而翻臉的。

    偷覷了一眼沈錚，見他果然沒有自己所想的那樣憤憤或暴躁，曲醉云心中不禁猜想，也許他是個好子的人但沈錚看著她的眼神漸漸又讓她有些不安，這眼神灼灼逼人得有些過分，倒與某人有些相似……

    陳燕冰抬起眼，看向丈夫，勾唇一笑，道：你事情那么多，來我這邊湊什么熱鬧還拉著方公子一道過來

    聽說太子殿下來了，我總要過來拜見一下。沈慕凌的口氣，更多的不是敬重，而是那愉，同時回頭對身邊同行而來的人介紹道：少良，這便是我們天府未來的圣主明君，如今的太子殿下。

    恍惚問，仿佛是在夢境之中。曲醉云聽到自己的心頭砰的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狠狠地撞擊了下，身子僵得險些失了力氣，忘了轉(zhuǎn)身，只是呆呆地在心上一遍又一遍地劃過那個名字一一方、少、良……

    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這漫長的三個月里，他可曾如她一般，也在夢中夢到彼此過呢

    縱然想見又害怕相見，卻終究還是相遇，這便是命運(yùn)。

    曲醉云聽到方少良的名字被念出時，終于相信自己的命其實不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還有兩個字是她敵不過的一一天意。

    她不知道為什么方少良會出現(xiàn)在武王府，還與武王很熟的樣子，但是既然他人來了，自己也站在院中，躲是躲不過的，只是該以什么樣的身分、什么樣的心情來面對他她的頭腦卻是一片棍沌，沒有答案。

    而陳燕冰己經(jīng)說道：對了，方公子也是云疆人，和曲姑娘是同一國的呢。

    曲醉云終于緩緩轉(zhuǎn)過身，望向站在沈幕凌身邊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對上那張?zhí)?、那雙眸，他的神色沒有她所想的驚濤駭很，平靜得仿佛他并不認(rèn)識她。

    只見他緩緩啟唇，模然地開口，不只是同一國……他的目光凝沛在她身上那件紫色的上衣，嘴角輕揚(yáng)，我們是親戚。

    他己大方承認(rèn)，說明他并不想隱瞞兩人的身分關(guān)系。

    曲醉云只得點頭喚了一聲，大表哥，好久……不見。

    陳燕冰訝異地說：哦原來你們竟是親戚!好巧，曲姑娘昨晚說家鄉(xiāng)無人了才未天府，我還以為她是孤兒呢。

    方少良淡淡說道：她生剛強(qiáng)，父母雙亡之后又不愿倚靠我們這些親戚，故而出門自立。人各有志，我們也就不強(qiáng)求她了。

    原來他三月來音信杳然，沒有來找她，是因為在他心中不強(qiáng)求……

    曲醉云苦澀一笑，臉色比之前更淡了幾分，是民女自知身分地位，不敢攀纏貴戚。

    陳燕冰又說道：聽剛才曲姑娘說話，的確是個有骨氣的姑娘，我就挺欣賞這樣的女子。其他哪個女孩兒舍得離開像你們方家這樣的名門望族縱然在里頭孤苦無依，受點委屈，也比獨自一人在外面闖蕩要強(qiáng)些吧

    武王沈慕凌一笑，轉(zhuǎn)移了話題，少良帶了些上好的酒器過

    來。正巧，曲姑娘不是在胡家酒坊當(dāng)學(xué)徒嗎應(yīng)該也認(rèn)得不少。不妨你們兩人合力監(jiān)識一下，再過幾日，太子即將重新入主太子?xùn)|，為此，要舉行祭天大典，該用什么樣的禮器最為合適

    曲醉云這才知道原未今日長德王妃帶太子沈錚來到武王府，不僅僅是為了喝什么葡萄酒。沈錚如今己經(jīng)十四歲了，要為十六歲親政做準(zhǔn)備，便要搬回皇之中，這的確是天府的大事。

    沈慕凌又說道：祭天的禮器多用青銅，在一年前，我己經(jīng)命人開始鑄造，如今也做得差不多了。但是回到內(nèi)和皇兄行禮時，所要用的酒具器皿卻得巧些才好。原來的酒具多制作鄙，我實在是看不上，必須另制、另選。

    沈錚自小就不喜歡自已的這位叔叔，事事都喜歡和他對著干，此時，將眉頭一皺，反駁他，小時候父皇一直教導(dǎo)我該勤儉抬國。不過是喝酒用的工具，那么講究做什么勞民傷財?shù)模靡淮尉蛠G到一邊了，完全沒必要再造新的。

    武王卻不理他，只看著方少良問：我看你帶來了各式各樣的酒具，不如今日當(dāng)著太子和兩位王妃的面，拿出來讓她們也選一選

    方少良聽他這樣說，便轉(zhuǎn)身從一旁的侍從手中接過一個小巧的箱子，將它放在旁邊的石桌上，對眾人道：這是我方家的私藏之物，因王爺特意來信，對云疆的玉石酒具很感興趣，我便挑了幾樣帶過來。太子殿下若覺得全部購置太過奢華，這些東西我可只借不賣。大典結(jié)束后，原樣還我就是了。

    沈慕凌笑說：這么大的天府哪會少這幾個銀子你也不要賣關(guān)子吊人胃口，打開看看再說。

    方少良一笑，拇指在箱蓋上的機(jī)簧輕輕一撥，那蓋子就打開了。

    眾人伸長了脖子往里面看，只見里面分兩層八格，放了八個絕美的酒器，其中有玉石，也有陶瓷，材質(zhì)并不相同。

    他取出其中一件，放在眾人面前，說：這是白玉竹節(jié)杯，用的是云疆本地所產(chǎn)的最上好之白玉所雕成。

    那杯子通休瑩白，雕成竹節(jié)的樣子，而竹節(jié)象征著做人的氣節(jié)，白色又象征高貴無瑕，這寓意當(dāng)然是最好的，更何祝這雕工看似頂拙，實則巧思，一看便知是極為難得的寶物。

    之后，他又拿出一件，這一件名叫單耳葉式杯，用的倒不是云疆的本地玉，而是從華嵐河道中開采出的華嵐玉。華嵐的玉器向來雕工細(xì)，這小小的杯壁上雕著一副山水畫，所以此杯便名叫江山在手。

    眾人聽得這個名字不禁眼前一亮，就連沈錚都急問道：江山在手讓我看!

    方少良將杯子遞給他，沈錚細(xì)細(xì)看著杯子上面所雕刻的山勢水紋，明明是刀刻之物，但這樣的死物依然讓他看得目眩神迷，移不開眼，是項絕頂珍品。

    而后方少良再拿出一件，這回不是玉器，而是象牙雕成的玉蘭花式杯。大象這種東西，周圍七國中只有商均才有，故而象牙之珍貴，甚至遠(yuǎn)超金銀，屬于有市無價的局面。任何一個有錢人家，都以能擺上一件象牙的物件為榮。

    只見方少良手中這件呈暗黃色，器形為一朵含苞特放的玉蘭花，用手撫之，光滑得像是女人的肌膚般，不似玉的寒涼，較為溫暖。

    曲醉云在旁邊看著方少良一件一件的展示酒器，心中有無數(shù)的疑問難解?？雌鹞此麘?yīng)是早就認(rèn)識武王了，而他昨夜去胡家，和今日出現(xiàn)在王府，為的是同一件事嗎

    方公子若是不說，以前誰知道光是一個酒器就有這么多的講究長德王妃連看帶聽的，眼睛都花了。于是她問沈錚，太子殿下喜歡哪一件不如你親自挑選好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又站住，看向曲醉云，問：若換作你，你選哪一件

    曲醉云沒想到他會突然來問自己的意見，方才她都在走神，后面幾件本沒聽情楚，現(xiàn)在只能打起神裝作很認(rèn)真地思考，然后才回道：選那個竹節(jié)杯吧，寓意好，白璧無瑕，氣節(jié)高遠(yuǎn)，這也應(yīng)該是貴國皇帝對殿下的厚望。

    沈錚點點頭，嗯，我也是比較喜歡那一件。他抬頭去問方少良，若我只要這一件，該付你多少銀子

    方少良笑道：剛剛殿下不是嫌棄此物過于名貴嗎這就算是我送給殿下的賀禮吧。恭賀殿下距離登基還差兩年，他日必可做一位圣主明君。

    但沈錚還猶豫著，這不好吧好像我占了你的便宜似的。他又思量了下，說：這樣吧，等我日后做了皇帝，你們方家和天府的商貿(mào)往來，可免稅三年!

    方少良攏袖一揖，那我就先謝過殿下的慷慨厚德了。

    收了東西，陳燕冰招呼著丫鬢去庫房找一個能裝下那玉杯的盒子，沈慕凌則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方少良說著話，云疆的酒廠建得怎么樣了

    十之已有八九，大約年底就可以開始釀酒了。他回道，這還要多謝王爺?shù)囊]，才讓我與胡沖這樣的人得以聯(lián)手合作。

    好說，商貿(mào)之事本就是互惠互利。你父親在云疆朝中主管戶部，和天府的往來很多，若非他大開方便之門，兩國的邊貿(mào)也不會往來如此頻繁密切……

    他們男人在那邊說著政務(wù)商貿(mào)，陳燕冰和長德王妃則不由自主地說起了撫育小孩的經(jīng)驗之談，無意中倒把曲醉云冷落了。

    她正覺得自己站在這兒實在是有些尷尬，沈錚忽然走到她面前，凝視著她問：你愿不愿意入

    什么曲醉云一直心神恍惚，對于他的問題也反應(yīng)不過來。殿下所說的入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