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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陣排好,中鋒部隊一跺手中長矛,左右鋒翼齊聲呼喝,大地仿佛也為之顫動。十萬大軍,整整齊齊,遠望最遠之人不過如螻蟻。兩旁部隊往邊上成扇形散開,中后方有十?dāng)?shù)騎悠悠然縱馬上前。 翟羽眼尖,認(rèn)得當(dāng)中馬上的正是一身戎裝的翟玨,而當(dāng)她看到他時,卻也感受到他的視線一瞬不閃地放在她身上,更可怕的是,即使隔著這般距離,她卻仿佛看到在那一瞬間他唇邊邪惡卻嘲諷的魅惑笑意,令她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她想起了最初翟琛還有消息傳來時,曾提過他所用的誘敵之計——小謝。 他的確沒有將小謝綁起來掛上旗桿,卻將她帶在身邊,同住一帳。不久便有人傳出軍帳有小兵樣貌甚似朝中皇長孫,卻實為名少女,與翟琛形態(tài)親密,同食同宿。此消息傳出后,原本正向康城攻來的翟玨和負責(zé)清掃周邊朝廷散兵抵抗力量的莊楠都似是不約而同齊齊調(diào)軍向隱身天珠山脈的翟琛部隊攻去。 看到這個消息時,翟琰和翟羽俱是沉默了好久。 一下午后,翟琰緩緩說道,不管翟琛用不用此辦法,翟玨會領(lǐng)兵去圍剿翟琛都是在他預(yù)計之內(nèi),至少有六成把握??伤昧舜朔?,看似將六成機會變?yōu)榱藵M打滿的十成,可原本翟琰計劃中去引開莊楠所領(lǐng)兵力來分散壓力的張將軍的部隊,就只能改為追擊莊楠。 翟琰不知這個改變,對整體計劃而言是否一定會好處多于壞處,卻知道這樣翟琛又為他自己增添了幾分危險。 可翟羽與他的看法卻不盡然相同。 當(dāng)然,她也覺得翟琛此舉十足英勇、奮不顧身——他一個似真似假的消息便讓康城的壓力減至最低。這一個月來,到來康城前的叛軍,幾乎都以試探為主,且毫無任何威脅力可言。 她承認(rèn),聽到小謝“取代”她的位子,心情不是不復(fù)雜的,好在她明白小謝一心只有夏風(fēng),而翟琛要是敢真對小謝做什么,夏風(fēng)不會輕饒他,且這對大局真的一點好處都沒有。而他會不會喜歡上小謝,是她不敢想不愿想也不會想的。 不過,說與翟琰想法不同的,卻非關(guān)這些兒女情長,而是——翟玨一開始是不是真的打算先攻翟琛再拿康城? 按照翟琰的說法,翟玨因為和翟琛有私仇,知道后者兵少,多半會先領(lǐng)兵打翟琛??僧?dāng)時翟琰也說他在賭,而這一個“私仇”,即使?fàn)可嬗H生母親,翟玨是不是又非得放下大局、先報為快? 其實細想來,是不太說得通的,除非翟玨還忌憚如若不打翟琛,最后翟琛手中兵力會成為一支奇兵,出其不意攻其后方…… 翟琰或許還算入了這點,才有那般把握。而如今木已成舟,米已成炊,無從考究翟玨究竟是為何改變了行軍路線,也無法算出翟琛此舉會不會是多此一舉還畫蛇添足的瘋子行為。 雖然翟羽在聽到張將軍所領(lǐng)一萬五兵力為莊楠和翟玨合師后連謀算計著落入陷阱、全軍覆沒時,在和翟琛失去聯(lián)系后,真想痛罵他大瘋子,不要命了!他明知莊楠會擔(dān)心那“少女”是小謝,不顧一切攻打他,誘去做什么?也沒有挽救張將軍所及一萬五千條人命中的任何一條呀! 而至于翟玨……他這樣一計真的會給翟玨的決定造成影響么?翟玨會因為猜測那“少女”是自己才最終決定追去么? 翟羽此時心跳一下快過一下。HAíταńɡSHUщυ.VíP灬 翟玨雖然來了,可莊楠并未出現(xiàn)在此處……而翟玨的表情仿佛在印證她的猜想…… 如果翟玨真是為自己才尋去的,會不會后來因為證實那人是小謝便又領(lǐng)兵回來,留莊楠在那兒繼續(xù)對付他? 那……他一定還活著! 而就在心口仿佛春暖花開之際,卻聽翟玨聲音借著內(nèi)力遙遙風(fēng)中送來:“小羽毛,你原來真在此處。那我該不該送你份大禮?” 50欺騙 ** 大禮?什么大禮?莫非是…… 翟羽只覺心已經(jīng)跳到了喉嚨口,她盡力深呼吸,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然后才緩而大幅度地搖頭。 “不要?”翟玨似是覺得有些好笑,“看來你也沒我想象中那么關(guān)心四哥的生死安危啊……” 一句“他怎么樣了”已經(jīng)沖到唇際卻又被翟羽生生咽下,她咬著嘴唇,故作無事笑出來,然后看向身邊滿是擔(dān)憂望著自己的翟琰,輕輕搖了搖頭。 翟琰沉了沉,也瞄向翟玨,一瞇眼,朗聲喊道:“七弟,你背叛父王并非正道,還是趕快放棄,隨我回去和父王認(rèn)個錯以求寬恕吧!” 翟玨聽了仰天笑了兩聲:“六哥,我知道你不是這么天真的人,事已至此你知道我絕不會放棄!父皇為父不公,為皇不正,若是還人人順從歌功頌德,怕這南朝百年基業(yè)就此毀于他手!六哥你難道看不明白么?” “你造反的名義是為太子昏庸,可如今太子已經(jīng)薨逝,你再如此興兵作戰(zhàn),只能給百姓帶來戰(zhàn)禍連連流離失所,哪里可能再得民心?名不正言不順,絕不可能長久!不如放棄執(zhí)念,以得賢名?!?/br> “賢名?”翟玨譏諷大笑,“六哥,你以為我這樣的情況,若是放棄,在父皇手下焉有命活?太子是死了,可若不是父皇不公無道昏聵,為何縱容太子至此,造成江南一帶天災(zāi)人禍,周邊鄰國對我們虎視眈眈?六哥,其實這些道理你都明白,只是你沒反,以你一輩子多是服從的性子,也的確不會反,那我來!這天下總該有一個人敢于站出來為南朝為百姓圖個明天!過了康城就是一馬平川,你怎知我不會護著百姓減少他們損失?即使不能,我今天敢毀了他們的家園,改日我登上帝位就敢許他們一個更好的!” 翟玨所率的叛軍聽到這里,齊齊發(fā)生一聲大喊,混合著戈聲、矛聲、盾牌聲,又是一度撼天動地,塵土飛揚。翟羽心口一驚,拽了拽翟琰的手,壓著聲音說:“這樣下去不行,士氣敵長我消?!?/br> 翟琰蹙眉,也凝重了面容:“既然你我無法達成共識,那便無需再多言浪費時間?!?/br> “六哥意思讓我直接攻城?”翟玨低首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戒指,再揚眉一笑,“可以我所知六哥城中不過四萬人,另三萬被西里軍隊拖著,即使能過來支援最快也是三天時間。可我這邊目前就已十萬人,過幾日或許更多,六哥對這仗還能有這般把握?” 說道“過幾日或許更多”時,翟玨有意無意看了翟羽一眼,直看得她心涼 hā iТá ń gSHuWU.,てοM 如冰。 翟琰冷哼一聲:“我方男兒各個英勇,為保家園和平,以一敵十不在話下!” “哦?莫非我情報有誤?父皇給你的兵不都是下五等士兵么?” 在叛軍的一片哄笑聲中,翟琰聲色冰冷:“那你不妨試試看!” “別急,六哥,”眼看挑的翟琰這方各個兵卒憤怒,士氣大漲之際,翟玨卻更添幾分悠然地笑了,“就這樣打太沒意思了,我也沒那么急著和你手足相殘。據(jù)我所知,六哥的后備力量可遠不止鄰城抵御西里的三萬人。父皇眼見你這邊左支右絀地抵抗不過來,好像終于良心大發(fā)地又湊了十萬人趕過來支援你。又因為才收了今年糧食,軍餉也算充足,六哥難道不盼著這批補充軍么?” 翟琰見他知道此事,眉毛擰的更緊:“你究竟想說什么?” 翟玨沒回答他,反而是看向翟羽:“小羽毛,你真不想要我送的大禮?” 翟羽垂首,假裝沒聽見。 “如果我告訴你是琛王的人頭呢?你也不想要?” 翟羽猝然抬頭,視線遠遠射向翟玨,手指摳在堅硬的城墻頭,最終卻也不過是咬著牙吐出兩個字:“笑話。” “呵,你終于肯對我說話了,我還以為相隔那么幾月,你便不知被六哥什么迷魂術(shù)洗了腦,那般絕情不搭理我了呢?”翟玨一改之前和翟琰說話時的那般慨然大義,而是渾然一個多情公子模樣。 翟羽羞惱至極,怒喊:“翟玨!你陣前給我少胡言亂語!讓你的戰(zhàn)士們看看像什么話?” “他們自當(dāng)理解和信任我,反而是你身后的戰(zhàn)士們,我很好奇他們是否知道一些應(yīng)該知道的真相”翟玨魅惑笑著一拊掌,桃花眼角上揚出妖孽的弧度,“諸如你曾經(jīng)和我聯(lián)盟要背叛朝廷……或者,甚至你連你的真實身份都沒告訴他們?” “翟玨!”翟羽快氣瘋了,尤其是感覺到身后眾士兵在驚疑中士氣全消,議論紛紛,便恨不得立馬沖過去跟翟玨拼命。 “為何這般兇狠地喊我?是我說了假話還是戳了你的痛處?小羽毛,因為你的背叛和倒戈,生氣的應(yīng)該是我不是么?”翟玨唇角再揚三分,目光鎖住翟羽,慢吞吞地說,“我這人一向信奉的是你若不仁我便不義,既然如此,你也別怪我在這里揭穿你實際是皇長孫殿下,被琛王綁架至此。父皇之所以遲遲不派援兵過來,就是不想助長了某些小人的氣焰。直到你身邊的這位大將軍將琛王派出去執(zhí)行必死無疑的軍令,援兵才從京郊開拔……這些,我有說錯么?你們?yōu)槭裁匆m著戰(zhàn)士們呢?是怕他們想起那隨著翟琛一起赴死的一萬五弟兄而心寒?又或者……噯,該不會是我誤會你了吧?你留在這里是還想著能在最緊要關(guān)頭為我探得軍情?你生氣是因為我誤會了你,你開始時對我不理不睬是怕他們誤會你?” 他一番亦真亦假的話說的翟羽必須反駁卻又不知從何反駁,牙齒恨得已將嘴唇咬出了血,最后只能憤憤吐出幾個字:“我心昭昭,天地皆知!而且琛王不可能會死,那也不是必死的軍令,翟玨你別想在這里憑幾句話便弄得我軍心大亂!” 旁邊翟琰輕嗟一聲,拍了拍翟羽的手背以示安撫,再不驕不躁坦蕩蕩對翟玨朗聲道:“這罵城形式倒也新鮮,軍中首領(lǐng)親自前來妖言惑眾挑撥離間,看來效果也不錯。七弟你想要的效果怕都已經(jīng)達到了,我們是不是該進入正題?” “正題?是指攻城么?”翟玨不緊不慢微微一笑,“六哥,你誤會了,我并不是想將你們士氣打至谷底然后趁人之危,不過是對小羽毛的舉動有些好奇罷了,畢竟之前有傳皇長孫被迫跟琛王身邊,我才眼巴巴放棄攻城追去,還怕她受了什么委屈,今日見她好好立在此處難免有些受打擊。” 說到此處,他再度看向翟羽,續(xù)道:“小羽毛,你說的對,現(xiàn)在我還無法將琛王人頭作為大禮送你,不過也就這幾日了。剛才我也說,就此以多欺少打這必贏之仗沒有意思,畢竟此戰(zhàn)特殊,和六哥是兄弟相較,和小羽毛也有過往叔侄情分。如此,我便換份大禮給你們。之前還提到你們的援兵一事,我就不妨讓你們?nèi)?,這三日我不主動攻城,看三日后我能不能摘得琛王人頭奉上,看三日后你們援兵能不能抵達……這份禮你們接受么?” 翟羽看著他自信滿滿的笑容,恨不得立馬奉還一句:“我們不稀罕!”但想想確實因為翟玨的話,身后眾將士皆是滿腹疑惑,軍心不穩(wěn);又真的是以少敵多,兵力懸殊,決不能貿(mào)貿(mào)然行動。唯一擔(dān)憂是,翟玨這般“好心”,會否有詐。 她看向翟琰,翟琰顯然已心有主意,見她看來,便密音入耳告訴她:“翟玨大軍才長途跋涉趕來,恐也需要時間休整?!?/br> 翟羽內(nèi)功沒那么高明,只能踮起腳尖在翟琰耳邊說:“難怪他動搖我方軍心,不然這倒是我們和他們先硬拼一場的好時機?!?/br> 翟琰一揚唇,春風(fēng)一笑,算作對她的肯定。 翟羽想了想又問他:“那三天時間,我們的援兵能到么?” 翟琰摸摸她頭:“至少夠我們整頓軍心?!?/br> 翟羽神色嚴(yán)肅地點了點頭,“對不起啊,六叔?!?/br> “與你無關(guān)?!钡早棺∷?,“現(xiàn)在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別擔(dān)心,更別多想,我還怕翟玨此舉有想逼你離開康城,以便劫走你,所以等會兒下來你也別主動提要走的事。至于眼前這樁,我們雖是決定承他‘好意’,卻別顯得太焦急,他自己會說的?!?/br> 翟琰話音還沒全落,翟玨便已在城下笑著問:“你們的談?wù)撚薪Y(jié)果了么?莫非是想答應(yīng)又不好意思開口?那沒關(guān)系,我們主動退兵便是;六哥你若是想這三日內(nèi)與我一戰(zhàn),直接率兵攻來,我必灑水掃徑相待,以敬你的正氣與勇氣,畢竟四萬對十萬,離了康城這城墻……嘖,六哥你需得一妙計;如果不想也無妙計,那便三日后此時城下相見!不過,別怪弟弟沒提醒,三日后你方或許能有援兵相助,我們可能也不止這十萬人了。而且,如果不見琛王人頭,怕你們那援兵能不能到還兩說呢……” 留下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容,翟玨揮軍撤返,十萬大軍訓(xùn)練有素,軍陣整齊,連小跑的步伐也沒見一人有亂。默送叛軍遠去,翟琰轉(zhuǎn)身,沖身后朗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