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婉儀小媳婦兒被氣得小臉兒通紅。她不是個能言善道的性子,此時笨嘴拙舌得反駁的話都不知該怎么說。憋屈了半天,氣得話也不愿多說一句,轉(zhuǎn)身就走。 蘇李氏看她這幅模樣心里既心虛又愧疚,但事已至此,她不可能讓李婉儀來打攪自己的日子。早在她這meimei離家以后,李家便當(dāng)沒這個嫡次女。 想想,她喚住氣得要走的李婉儀,將身上值錢的東西全摘下來。扭頭看了一眼仆從,仆從也將身上的銀兩都掏出來。蘇李氏 三兩步上前全塞李婉儀懷里,不自在道:“李家已經(jīng)當(dāng)沒養(yǎng)過你這個女兒,你如今再回去也沒有人認你。這里有些值錢的物什,你該當(dāng)?shù)漠?dāng)了,拿去填補家用吧……” 婉儀小媳婦兒看到這些氣得渾身直顫。當(dāng)下抬手一揮打掉她的手。 她眼圈瞬間通紅,指著蘇李氏的鼻子怒道:“既然如此,那往后便老死不相往來!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沒我這個meimei,我也沒你這個jiejie!” 說罷,甩開蘇李氏便奪門而出。 蘇李氏看著她的背影走遠,帕子掖了掖眼角,趴到一旁的位置上哭了起來。 并非她無情無義,她這也是沒辦法。因著婆母鬧得那腌臜事兒,蘇家的名聲已經(jīng)差到這個份上。若是再叫人知曉她有個私奔的meimei,她和曜哥兒還如何做人? 且不管蘇李氏如何傷懷,蘇毓這邊生意開張的第一日,華容閣的粉底液一炮而紅。 蘇毓這邊命人清點了第一日的銷售額,將半個月的門面租金給賺回來,還多出了三百五十兩。不得不說京城的這些后宅貴婦人是真的舍得。為了自己能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多少銀子都舍得掏。眼看著全部售空的貨架,蘇毓命人立即準備第二批上架的貨物。 果然化妝品行業(yè),不管在哪個朝代,都屬于暴利行業(yè)。 開門紅,后面的生意就好做了。只需要嚴格把控了上架的貨物品質(zhì)不會差,接下來的生意基本不需要蘇毓太費心思。蘇毓坐在回府的馬車上便在琢磨著妝前乳的上架。 古代沒有敷面膜這一說,這些粉底液上到太干澀的臉上,還是會出現(xiàn)浮粉卡粉的狀況。 蘇毓真在專注地琢磨著后期如何順利地將妝前乳推上市場,就感覺到吱呀吱呀搖晃的馬車突然停下來。她瞬間回了神,掀了車窗簾子看出去。 就見前面路中央,兩輛奢華的馬車面對面地僵持住了。 蘇毓一愣,命車把式將馬車趕到一邊去。她在車里等了片刻,前面的兩輛馬車沒有相讓的意思,蘇毓終于踩著馬車凳子下來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此時的馬車中央,一左一右的兩輛馬車車簾子都是掀起來的。車里的主子沒有下車,不清楚是哪家的。倒是兩邊 的仆從站在大街上,你一句我一句,掐得是臉紅脖子粗。四周漸漸圍上來不少看熱鬧的路人,指指點點的,蘇毓才隱約知曉了怎么回事。 這兩邊其實是一家,這家人蘇毓也不陌生,就是曾在金陵碰過的林清宇的家眷。 左邊的這輛馬車里載著的是他的親生母親,也就是李國夫人,白清歡。右邊的這靚馬車載的是老冀北候的心頭rou,如夫人,王氏。深居簡出的李國夫人今日難得趁著天色不錯出門走動,來西街這邊吃吃茶散散心。王氏則是今日剛從嶺南那邊回京。 兩人這正妻寵妾不湊巧的,居然在這大街上狹路相逢了。兩人一左一右地占了這條街,誰也不樂意退后一步,讓誰先行。仿佛退了一步就是輸了似的,此時可不就僵持在這大街上,進退不得。 說起來,這冀北候府的內(nèi)里也是一團糊涂賬。與定國公府荒唐差不多少,冀北候府是老冀北候?qū)欐獪缙蓿瑸榱诉@妖妖嬈嬈的如夫人,差點沒逼死正房母子倆。 這么多年,帶著如夫人一家子去嶺南上任,將偌大的冀北候府丟給正房不聞不問。 這不,如夫人的長子林青峰今年參加武舉入仕,如夫人不放心長子在一家回京便親自跟回來坐鎮(zhèn)。王氏人還沒進府呢,當(dāng)街碰上了白清歡便想著給她一個下馬威。好讓白清歡掂量清楚,哪怕老侯爺沒能跟回來,她一家子不是誰能碰的。 蘇毓對冀北候府的陳年往事知之甚少,這種事還是頭一次聽說。 對與白清歡,蘇毓的感覺是十分復(fù)雜的。一來這是白啟山老爺子的親生女兒,林清宇的親生母親,與徐家也算是淵源頗深。但蘇毓只要想到白清歡就是當(dāng)初掉包毓丫與晉凌云的人,對這個人的所有遭遇都生不出可憐之心來。 正是應(yīng)了那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于是又看了一眼兩輛馬車,這時候倒是看出差別了。左邊這輛馬車刻了冀北候府家徽,右邊的一樣也刻了家徽。單看馬車看不出什么,但兩邊的仆從便有很明顯的高下之分。左邊的就是些婆子丫鬟,哪怕嗓門大也強不過右邊,右邊的是身材健壯的護衛(wèi)。 前后左右各站了兩個,總共八個護衛(wèi)。應(yīng)當(dāng)是老冀北候特 意派來給護著王氏的。似乎是覺得自己沒跟上京城,怕王氏受了委屈吃了虧,特地給的打手。不得不說,王氏的這份陣仗,比李國夫人更像正頭夫人。 蘇毓聽了一會兒閑話,見兩邊仆從你來我往的,半天沒吵出個結(jié)果。 她本身對別人家的八卦也不大感興趣,但一想白清歡是老爺子的親生女兒。只是熱鬧的行人堵著路,徐家的馬車過不去。蘇毓抬頭看了眼天色,轉(zhuǎn)身上了自家馬車,吩咐車把式繞道而行。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場古里古怪的‘發(fā)布會’, 讓蘇毓的華容閣粉底液在短短幾個月席卷了大半的貴婦圈子。 好的東西,口口相傳,這銷路便慢慢打開了。蘇毓做得東西是百分百純天然材料, 且都是她親生實驗過的, 自然是效果顯著。這般, 粉底液的市場一打開, 榮華閣后面的產(chǎn)品就更好賣了。 榮華閣上架的第二件暢銷品,便是七色口脂。 與粉底液一樣的套路, 調(diào)制了七種不同色澤的口脂。這些東西早在粉底液暢銷之前就已經(jīng)投入生產(chǎn)。一旦粉底液獲得了大眾認可,后面口脂的接受度就更高。蘇毓也采用了現(xiàn)代試色的推銷模式。每一個進來挑選口脂的客戶,都可以當(dāng)場試用, 以便選擇適合自己的口脂。 這種銷貨方式,比粉底液更容易推開時常。畢竟全臉上妝確實是麻煩,但試用口脂卻十分方便。況且,在定價上, 口脂的價格比粉底液要低廉得多。 可想而知, 七色口脂的火爆程度和適用普及力度,比粉底液更甚。 蘇毓的生意越做越好,很快便籌辦起了第二家榮華閣。不過這一次不必蘇毓親力親為,有第一家打樣, 后面吩咐下人去做便是。 蘇毓這邊忙著掙錢, 忙起來倒是沒感覺到時光飛逝。日子一晃兒,夏去秋來, 就到了秋雨綿綿的季節(jié)。 北方的秋季短, 但也涼得很快。 這日,蘇毓剛乘坐馬車去城北京郊的口脂場去看貨,歸程的途中天色漸晚。也是不湊巧, 剛好趕上大雨滂沱的天氣,天地之間仿佛被雨幕連成一片。因著這鬼天氣,車把式想趁著天黑之前盡快趕回徐家。馬車急速奔馳的過程中,將一個人撞飛了出去。 馬兒嘶鳴,蘇毓嚇得魂差點飛出去。顧不上仆從撐傘,她跳下馬車就過去看了。 被撞到的是一個消瘦的年輕男子。此時整個人趴在地上,臉上全是被泥水濺到的污漬。蘇毓?fàn)恐箶[匆匆走到他跟前時,眼睜睜看他掙扎了幾下,不動了。蘇毓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仆從撐著傘跌跌撞撞跟下來,傘柄才遞到蘇毓的腦袋上,就看到大片的血從男子身上流出來。 “來人!來人!”蘇毓渾身都濕透了,冷得直打顫,“將 人扶起來送上馬車,進城去找大夫!” 仆從們沖過來,七手八腳地將人抬起來。 此時也顧不上孤男寡女,蘇毓將人弄上馬車。命幾個人合力緊緊抱著他,以防止他在馬車的跑動過程中撞到什么地方造成更嚴重的損傷。蘇毓心急如焚,這還是她兩輩子第一次發(fā)生交通事故?,F(xiàn)代開車都沒有撞過的人古代差點撞死人,蘇毓心理素質(zhì)再好也忍不住手抖。 大雨越下越大,濺起的水霧迷得人都睜不開眼睛。 蘇毓終于在急得發(fā)毛之前,趕到了最近的醫(yī)館。醫(yī)館的大夫是個白胡子老大夫,看到幾個人抬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進來,立即就吩咐學(xué)徒去燒水。 救治的過程很漫長,至少蘇毓覺得漫長。她怕徐宴回來見不著她可能會著急,打發(fā)了一個仆從回徐家傳話。自己則親自守在醫(yī)館等著大夫診斷的結(jié)果。 不過還算幸運,雖然撞上流了許多血,這個年輕人其實沒有受太重的傷。大夫診脈以后,又仔細檢查了他身體各個部位。除了肋骨撞斷了幾根以外,他身上嚇人的血是皮外傷破裂造成的結(jié)果。除此之外,他身上更多的皮外傷是至少有一個月時日的舊傷,而且不是撞擊行成的。 聽到老大夫如此診斷,蘇毓可算是放下了心:“不管如何,大夫請盡力救治他?!?/br> “這是自然?!贬t(yī)者父母心,就算蘇毓不特意囑咐,老大夫也會盡力救治。 此時這個人已經(jīng)完全昏迷了。仰躺在醫(yī)館的病床上,一旁伺候的藥童替年輕人擦干凈了臉上的泥水。蘇毓這才注意到,這個人有一張十分俊俏的臉。蘇毓詫異地揚起了眉頭,倒不是驚艷,而是這個人她剛好認得。如果她沒有認錯的話,此人應(yīng)該是那個跟白清樂茍且的年輕人。 不過看得出這段時日這人的日子十分不好過,臉色泛著饑瘦的青黃,仿佛一個三餐不繼的乞丐。 “這個人怎么會在這?”蘇毓輕聲嘀咕了一句。 倒不是她冷酷,而是按照正常的邏輯。跟國公夫人私通的男子,蘇威是不會放過他的。蘇毓原本以為這個男子早已被封建社會強權(quán)處理了,沒想到還能看到活著的他。 徐宴是半個時辰以后趕到的。一進來就先拉住蘇毓 ,上下打量了起來。 雖然撞得是別人,但撞了人總是會害怕的。此時見她臉色還算鎮(zhèn)定,徐宴于是才將目光投向病床上的人。再看到病床上的人之時,徐宴的眼眸瞬間閃爍了一下。顯然與蘇毓一樣,沒想到會見到活著的廖原。他垂眸,目光不期然與蘇毓對視,兩人眼中是同樣的疑惑。 大夫這會兒已經(jīng)替廖原上完藥,端著臟污的器具出去,順便囑咐蘇毓可能會有的癥狀:“淋了雨,不出意外今夜可能會發(fā)高熱。你們得安排好人看著,一旦高熱不退,得立即叫老朽過來?!?/br> 蘇毓點點頭,讓仆從隨老大夫去抓藥。 徐宴盯著廖原打量了許久,眼神明明滅滅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蘇毓知曉他怕是又想到什么事情,也沒有打攪他。在一旁盯了廖原許久,確信這人不會出事,蘇毓于是便站起來準備先回家。正當(dāng)她一起身,病榻上昏迷的人睜開了眼睛。 廖原恍惚之中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第一眼是徐宴一雙幽沉的眼睛。 兩人視線交接,須臾,廖原的目光漸漸清晰。近處看徐宴,是非常清晰可見的驚艷。廖原自然是認得徐宴的。作為國公府的客卿,他人就住在蘇家,又時常在后院走動。自然知曉國公府有徐宴這一號人物。徐宴認得他倒是意外,若非白清樂,徐宴至少如今不會注意到這個人。 廖原目光在徐宴身上逡巡了許久,轉(zhuǎn)到了一旁蘇毓的身上。蘇毓他是沒見過的,但能跟徐宴同時出現(xiàn),不外乎蘇家的次女。思索片刻,他開了口:“二位,當(dāng)真是巧了?!?/br> “確實是巧了,廖公子,別來無恙?!毙煅缥⑽⑾崎_嘴角,面上露出了一絲極淡的笑意。事實上,若非這次要動蘇家,徐宴不會注意到廖原這號人物。這個人雖未參與科舉,但并不意味著比身負功名的人差。徐宴認為,蘇家養(yǎng)了那么多人,只有這個,雖然秉性有待商榷,但實際上是個聰明難對付的。 但這個人好巧不巧沾染了白清樂。當(dāng)初徐宴心中還可惜過,這么個人折在了白清樂身上。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人落到了他的手里,“廖公子,如今在哪里高就?” 廖原一聽他這口氣,面上僵硬的神色松弛了下來。他放 松地躺下去,緩緩地勾起了嘴角。 “在下不才,四處漂泊,暫無歇腳之處?!?/br> 徐宴眼簾微微抬起來,幽沉的目光仿佛一汪深潭,看不清深淺:“那不如暫歇我徐家客院?徐家雖說府邸不大,但還是能空出一間屋子來的?!?/br> 廖原這段時日東躲西藏,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雖說他做事一向放肆隨意,卻這段時日也嘗夠了居無定所的苦。雨天的馬車沒撞死他,倒是給他撞了一個新的飯票。廖原素來秉持著隨遇而安順其自然的生存理念,他稍稍思索了一下,張口便答應(yīng)下來。 兩人這么一錘定音,蘇毓挑了下眉頭,只有一個要求:“別在徐家亂搞女色?!?/br> 廖原其實與女色上沒有太多的渴求,之所以會跟白清樂勾搭在一起,單純圖一個找樂子。他這人沒什么特殊的目標(biāo),也沒有什么特別害怕的東西。此時聽到蘇毓的話,忽然放聲大笑。笑得骨頭震動牽動了斷裂的肋骨,疼得只翻白眼,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了。 蘇毓挑了挑眉,立即招來仆從去找大夫。 大夫來過一趟以后,又替他勒緊了繃帶。當(dāng)夜這人就留在醫(yī)館過夜。蘇毓看徐宴似乎還有話要跟著廖原說的意思,當(dāng)下也沒有多待,乘馬車先行回去了。 耽擱了這么一會兒,天又快要黑了。蘇毓的馬車剛到門口,人還沒從馬車上下來呢。就看到徐家的門口等著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太監(jiān)。 起先以為是宮里來人,乘風(fēng)怎么樣。蘇毓忙下了馬車迎上去。 結(jié)果這邊還沒開口,那邊太監(jiān)先掐著尖細的嗓子道明了身份。他姿態(tài)擺得頗高。先是張口表揚了一番蘇毓,非常流于表面地夸贊了一番蘇毓。什么蕙質(zhì)蘭心,冰雪聰明。蘇毓高了好半天才弄明白,這人并非未央宮的太監(jiān),而是鐘粹宮的人。 今日前來徐家,是蘇毓打入貴婦圈子的粉底液意外地傳入了宮中,入了蘇貴妃的眼。 蘇毓:“……所以公公前來所為何事?” 一聽是蘇貴妃,蘇毓的期待的心情就沉下去。 蘇貴妃這人,慣來是目下無塵的。自從蘇毓被認回蘇家,她便發(fā)現(xiàn)國公府里除了蘇恒,蘇貴妃從未對其他蘇家子侄另眼相待過。這還是頭一回她命宮人來徐 家傳話,要求蘇毓為她打造一款獨屬于她的粉底液。各色的要求她讓宮侍寫在了紙上,并好心告知蘇毓不必著急,在一個月以內(nèi)做出來便可。 蘇毓聽到這傳話有種無語凝噎的莫名。說實話,哪怕在古代待了兩年多,她還是無法適應(yīng)這種理所當(dāng)然的理直氣壯:“公公你莫不是說笑,我并不知娘娘生得何種模樣,如何就能做出適合娘娘的粉底液?” “娘娘自然生得花容月貌,”那公公昂著脖子道,“肌膚賽雪,唇紅齒白?!?/br> 蘇毓:“……”既然如此,那還需要什么遮瑕粉底液?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此時兩人端坐在花廳, 仆從奉上茶水,蘇毓端著杯盞的眉頭就蹙起來。 這太監(jiān)并非是來求人幫忙的,他仿佛來徐家這一趟是在給徐家人恩賜。明明是要求蘇毓為蘇貴妃特制粉底液, 他張口不說給人好處, 連配合的意思都沒有。 蘇毓上下打量著這個太監(jiān), 面白無須, 狹長眼角,相貌陰柔。雖未曾見過蘇貴妃本人, 也不清楚蘇貴妃是怎么為人做事的。但有句話叫‘奴似主人行’,上行下效,奴仆這般行事, 想必蘇貴妃本人的行事作風(fēng)也高明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