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dāng)我移開遮住雙眼的手時才發(fā)現(xiàn)，斷壁殘垣，尸橫遍野，傳說中躋身上古五大神族之列的赤狐族，已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血弓說過，這個滅天陣連接著所有赤狐族人的性命，破了這個陣，就等于滅了整個赤狐族。

    可以一己之力，與整個赤狐族對抗，鳳斗雖然厲害，可是他……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我抬起頭，望向天空中方才那只巨大的冰鳳停留過的地方，只看到白霧般虛幻的鳳影，隨風(fēng)消散：

    鳳斗竟和赤狐全族，同歸于盡了！

    心上猛的一痛，如利刃穿過，我難以置信地凝眸，努力在天空上尋找著鳳斗的身影。

    他是我在這個世間，最后的一個親人了，我不要他有事，不要！

    “不！不——??！舅舅，快回來！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沒有搜尋到鳳斗一絲氣息的我，悲痛欲絕，撕心的呼喊生如同厲鬼的哀嚎，痛苦而絕望。

    要知道救我要犧牲他，我寧可他不救！

    “誰讓你救了？誰讓你救了？！你怎么這么傻！！舅舅，不要拋下有魚啊，不要啊——！！你是我最后一個親人了，你不要這么殘忍！不要——！”

    如果不是赤狐族啟動這滅天大陣，我就不會被困，我若是沒有被困，舅舅就不會死！

    是狐族，是他們害死了我的舅舅??！

    猛然起身，我一掌震飛埋住我半截腰身的塵土，掠上半空:

    我要讓赤狐族血債血償，一個活口，都不留??！

    九天狐尾如烈焰騰上半空，我將法力催動到極致，施展法術(shù)，搜尋著這片已被夷平的狐族的幸存者的氣息。

    身下，一股熟悉的氣息在迅速衰弱。

    能親手殺了赤狐族的人，我就絕不給他們自生自滅的機會！

    一尾巴甩在身下的廢墟上，一個熟悉的身影遍體鱗傷地出現(xiàn)在眼前。

    看到那個人的臉，我心上一緊:

    竟然是，盈雪師父！

    心里如打碎了瓶瓶罐罐，五味雜陳。

    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態(tài)度對待盈雪，只是下意識地落到盈雪身邊，將她抱在懷里。

    “有……有魚……”嘴角的血已經(jīng)被塵土吸干，盈雪望著我，艱難地開口，剛說出兩個字，手便徹底垂落在塵埃里。

    一滴淚隨著手的墜落，從她粘滿灰塵的眼角滑落，似乎心中的千言萬語，都化在了這一顆飽含著遺憾和不舍的淚珠里。

    “師父……師父?。　卑延┯昧磉M(jìn)懷里，我淚如雨下。

    這件事，不怪她，不能，怪她。

    可是，我能原諒的人，也只有這個曾念及師徒之情在我落入陷阱前，提示過我的她，僅此，而已。

    幾聲嬰兒的啼哭從遠(yuǎn)處的廢墟里傳來，如一簇火焰，點燃了我敏感的神經(jīng)。

    瞬移到聲音傳出的廢墟前，我一揮衣袖，阻擋著聲音的斷壁殘垣被掃到一邊，一個墻角的夾縫中，兩個襁褓中的嬰兒正在嗷嗷啼哭。

    “如今整個赤狐族，只剩下了你們兩個嬰兒，”望著他們，我恨恨地勾起嘴角，抬起手，緩緩地掐向兩個嬰兒的脖子，“那你們，就替這些害死我舅舅的狐族人，償命吧！”

    見到我，他們覺察到什么似的，止住哭聲，用黑白分明，純凈到一塵不染的眼睛，全神貫注地將我盯著。

    在我的手滑到他們脖頸的時候，他們突然伸出rou嘟嘟的小手，尋求依賴般，抱住了我的手腕。

    他們軟糯的手臂纏上我手腕的瞬間，我如被電擊，心頭涌上一陣酥麻:

    他們，他們只是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不通世事的孩子啊……

    思及此，無相的話驀然浮現(xiàn)在耳畔:

    “丫頭，你要記住，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傷人性命，更不要，濫殺無辜?！?/br>
    緩緩放下伸向兩個孩子的手，我把兩個孩子從夾縫中抱出，伸手依次探進(jìn)二人的襁褓，發(fā)現(xiàn)了兩個似是他們父母臨死前留在他們身上的，類似遺物的小盒子。

    我沒有看，只是繼續(xù)將手向里伸，扯出兩張用來包裹他們身子的白布，撕扯連接成一個背帶，將兩個嬰兒裝進(jìn)背帶，背在身后。

    “赤狐族已亡，過去的恩怨，從今天起，一筆勾銷。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赤狐族的始祖，我一定要把你們養(yǎng)成重情重義的好人，絕不讓你們步那些人的后塵！”

    剛走出宮殿的廢墟，只見遠(yuǎn)處一片浩瀚的白色，巨浪般，奔騰而至，將我圍在了中央。

    是狐族的另一個分支，白狐族。

    同是狐族，赤狐族被滅，他們是來為同族報仇的嗎？

    思及此，我握緊了在剛才的震動之下變回原型的血弓，警戒地橫在胸前。

    “殺了這兩個孩子，或者，陪它們，一起死?！?/br>
    聞言，心弦一松的同時，我難以置信地將目光移上說話者的臉。

    那是一個騎著不知是虎還是狼的靈獸，飄浮在半空，看上去像是這群人的頭領(lǐng)的美貌女子。

    不，應(yīng)該說是族長。

    因為在她四周，是騎著各種靈獸的，傳承著白狐族絕佳姿容，有男有女的白狐族長老，而她的身下，是連成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白狐大軍。

    兔死尚且狐悲，何況是同族？！

    我一定是聽錯了。

    “你們什么意思？？我沒聽明白！”我高聲道，握緊了手中的血弓。

    若他們出手，我會第一時間護(hù)住自己。

    “就是殺了你背后的孩子，或者，讓我們把你們都?xì)⒘?。你殺了他們，我們可以保你無恙，不殺，你就只有死路一條。該怎么選擇，只要你不傻，應(yīng)該知道?！弊彘L身后，一個騎著飛馬的男子道。

    沒想到，他們不是來救人，而是來斬草除根的——

    若我殺了兩個孩子，他們便可對外宣稱，是我斷了赤狐族的根；若我不識時務(wù)，最后讓他們把我和兩個赤狐遺孤都?xì)⒌?，他們可以對外宣稱，是我先斷了赤狐族的根，然后他們才殺我報仇。

    總之，無論是那種結(jié)果，他們都可以通過讓我背鍋的方式，成全他們并沒有對赤狐族痛下殺手的君子形象。

    白狐與赤狐之間的爭斗我雖早有耳聞，卻覺得那不過是同族之間的磕磕碰碰，無關(guān)大體，卻沒想到，為了得到狐族的統(tǒng)治權(quán)，白狐竟能做出如此沒有原則、喪心病狂之事！

    “我一個失去至親，與赤狐不共戴天的人，尚能心存惻隱，放過兩個純凈無辜的孩子，你們卻同室cao戈，一點后路不留，還有沒有人性？??！”我義憤填膺地開口，一股怒火從胸腔直躥頭頂。

    “少廢話！是殺，還是不殺？！”另一個長老不耐煩地吼道。

    “呵，殺了他們可以，但需得，賠上一族無情無義、心狠手辣的人的命來！”我厲聲道，話音未落，狐尾已幻化出九條紅色虬龍騰上半空，趁空中的白狐族眾長老沒有防備之際，挾雷裹電，俯沖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