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穿成貓后靠玄學(xué)爆紅、古代農(nóng)家日常、美獸成災(zāi):最渣召喚獸神、重生在替嫁以前、滾蛋吧這該死的錢、沾衣、穿越種田文那些年(快穿)、神棍大佬駕到、異世界打工記、愛花
“搬走了?!?/br> 元翼“哦”一聲,喚來一名婢女,問起別院的情形。檀道一也有些好奇,聽得專注。那婢女道:“阿松現(xiàn)在忙得很,郎主請了好幾位師傅教她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還時(shí)常叫阿松去說話?!?/br> “說的什么?” 婢女搖頭,“郎主不讓奴聽?!?/br> 元翼眉頭一揚(yáng),待婢女退下后,對檀道一說:“你父親是把阿那瑰當(dāng)女兒來教導(dǎo)了。依你看,他是打算把阿那瑰嫁給我嗎?” 檀道一睨他一眼,沉思著沒有說話。 元翼暢想了一陣,笑道:“不知道阿那瑰現(xiàn)在是什么樣了。唉,其實(shí)她若是真被養(yǎng)成謝羨女兒那樣的淑女,倒無趣了?!?/br> 檀道一不禁笑出聲來,“她?” “咦,你對她成見頗深呀。莫非是因?yàn)樗瓷狭宋?,而沒看上你?”元翼得意地摸了摸臉,因見不到阿那瑰,頗有些遺憾,他邀檀道一:“出去吃酒吧,聽說太子身邊那個(gè)姓薛的門客常在朱雀橋畔的市樓廝混,我們?nèi)?huì)一會(huì)他?!?/br> 檀道一欣然同意,正要出門,被家奴攔住了,“主人說小郎君今日要齋戒,不宜出門?!?/br> 檀道一大為掃興,只能和元翼悻悻道別,回到房里作勢閉眼打坐,腦子里卻飛快轉(zhuǎn)個(gè)不停,一時(shí)想到太子和薛紈,一時(shí)又想到元翼和檀濟(jì),最后連他深惡痛絕的阿那瑰也略微想了一想。 “你一會(huì)笑,一會(huì)皺眉的,是中邪了嗎?” 檀道一驀地睜眼,阿那瑰那張臉跳入眼簾。她扶案托腮,歪了歪腦袋,烏黑的頭發(fā)在發(fā)頂梳成一個(gè)飛天髻,發(fā)側(cè)別著一把玉簪花,額心一點(diǎn)殷紅的花鈿。阿那瑰是急著來見元翼,跑得衣襟散了,花也歪了,誰知撲了個(gè)空,她好沒精神,用柔軟的絹帕斯斯文文地沾了沾額頭的細(xì)汗,說:“你腦子里想一堆不該想的事,這樣也算打坐嗎?” 檀道一閉上眼,徐徐吐氣,一張臉沉靜冷淡:“什么不該想的事?” “我怎么知道咯?!卑⒛枪宓佬猩袦\,矜持維持不了幾句話的功夫,她拎著裙擺跳起來,“我又沒有住在你的腦子里?!?/br> 檀道一不想搭理她。阿那瑰把裙擺拎得更高一點(diǎn),有意露出那綴了明珠的絲履,在檀道一身前身后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好讓他注意到自己層層疊疊、繁復(fù)艷麗的間色裙??伤]眸不語,好似真的入了定,阿那瑰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為什么不看我?” 檀道一眼梢微斜,“看什么?” 阿那瑰踮著腳輕盈地轉(zhuǎn)了幾步,“看我的衣裳,看我的鞋,“她點(diǎn)點(diǎn)自己涂了口脂的菱唇,”還有這個(gè),不好看嗎?” “不好看?!?/br> 阿那瑰的沾沾自喜頃刻間消失無蹤,她惱羞成怒,呸一聲,“你眼瞎了?!?/br> 檀道一一哂:“瞎子好過傻子?!?/br> “誰是傻子?”阿那瑰機(jī)警的眸子瞪過來。 檀道一沒接話,他做不經(jīng)意地問:“聽說我父親常私下叫你去說話,都說的什么呀?“ 阿那瑰偏過臉來看著他,她眼睛一轉(zhuǎn),說:“說你忤逆不孝,氣得他要死?!?/br> 檀道一臉色有點(diǎn)難看,知道阿那瑰在誑他,他閉上了嘴,奈何心里疙疙瘩瘩好些天了,實(shí)在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再三斟酌,他對阿那瑰勾了勾手指,“你過來點(diǎn)?!?/br> 阿那瑰噗通一聲,兩個(gè)胳膊肘撐在案上,她離得很近,扇動(dòng)著睫毛看他,“什么?“ “他,在你面前,沒有舉止不雅吧?” 第7章 、羞顏未嘗開(七) 阿那瑰的眼里仿佛溢了水,又清又亮,照得出人影。 她跪在蒲團(tuán)上,雙手托腮,用這樣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檀道一,有些迷惑,“什么樣算不雅?” 檀道一若無其事,“沒事碰一碰你的手,摸一摸你的臉……或者拉著你的手去……”他閉上嘴,后面的話說不出口了。 阿那瑰卻心領(lǐng)神會(huì),她拎著裙裾蝶兒似的落在檀道一身側(cè),纖細(xì)嬌嫩的手指貼著他潔白的衣領(lǐng),爬蟲似的一點(diǎn)點(diǎn)往上探,最后隔著一層薄紗,軟軟地停在檀道一胸口。清芬四溢的玉簪花搔著人下頜,她也沒察覺,歪著腦袋,仰著一張無辜的小臉,“是這樣嗎?” 檀道一面色微變,反手一把將阿那瑰推開。 阿那瑰被推得踉蹌,差點(diǎn)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好沒面子,美眸乜著檀道一,“你吃醉了酒,拉著我的手摸你胸口,那也叫文雅?” 檀道一明白了,阿那瑰是故意戲弄他。他忍著氣,慢條斯理撣撣衣襟,“你整天和元翼廝混,摟摟抱抱的,想必也熟門熟路了,是我過慮了。” 阿那瑰小臉一別,哼道,“那又怎么樣?反正我要嫁給殿下做王妃的。” “王妃?”檀道一發(fā)出一聲清冷的笑,“明天太常要遣人往何家去納采了,你還在做白日夢嗎?” 他滿以為這話揭破了,阿那瑰不說傷心欲絕,起碼要撒潑打滾的,誰知她只是咬著嘴唇愣了片刻,然后對檀道一柔媚地一笑,掐著嗓子叫:“檀郎?!辈恢幸鉄o意,她總要把檀郎叫得像螳螂,“殿下下次什么時(shí)候來呀?” 檀道一對她的諂媚不屑一顧,“不知道?!?/br> “明天太常納采,咱們?nèi)タ礋狒[吧?!?/br> “有什么熱鬧好看?” “去看看何家的娘子是什么樣,有沒有我好看?!卑⒛枪弪湴恋?fù)P起小臉。 檀道一看著她冷笑。 翌日正是重陽佳節(jié),百官休沐,檀道一被檀濟(jì)耳提面命,起個(gè)大早,騎著馬去謝家送節(jié)禮。 街上人潮涌動(dòng),男女老幼,衣襟上別著茱萸,相約去登高看景,檀道一生怕引人矚目,催馬疾行,見一名捧食盒的僮奴左顧右盼,腳下越走越慢,他抬手就給了那僮奴一鞭,呵斥道:“快些走,別亂看?!?/br> 僮奴眼睛只顧盯著琳瑯滿目的攤子瞧,驀地胳膊上一痛,忙躲開幾步,將食盒往地上一摜,含淚道:“你打我干什么?” 一張雪白小臉氣鼓鼓,不是阿那瑰是誰?檀道一哪知她也混了出來,滿面慍怒,用鞭鞘指著她,“你……” 阿那瑰眼睛往兩側(cè)一溜,忙將頭上的籠冠扶正,把食盒撿起來抱在懷里,對檀道一嫣然一笑。 檀道一冷睇她一眼,沒再作聲,收起鞭子執(zhí)轡徐行。 阿那瑰緊走兩步跟了上來。檀道一面色漠然高踞馬上,隔了一會(huì),說:“我沒功夫帶你去何家看熱鬧?!?/br> 阿那瑰看街景看得津津有味,早把何家娘子和元翼忘個(gè)干凈,檀道一的話也沒聽見。待瞧夠了熱鬧,見檀道一勒馬,阿那瑰抬頭,好奇地仰望眼前軒麗的門廊,“這是你丈人家嗎?” 檀道一把烏鞭往她的食盒上一撂,抬腳走了進(jìn)去。 謝家上下早聞知貴婿要上門,闔家老幼,在堂上坐得整整齊齊,檀道一被請上堂,十幾雙眼睛灼灼盯著,他臉不紅,氣不喘,依次與眾人見了禮,年輕妯娌們羞得紅了臉,老祖母喜得合不攏嘴。謝羨很喜歡,把檀道一和元翼廝混的那些丑聞都拋之腦后,親自攜了他的手入席,檀道一余光見阿那瑰亦步亦趨,落座前,隨口道:“你退下吧?!?/br> 阿那瑰嘴上答應(yīng)著,腳下沒有動(dòng)。 她這會(huì)好奇心大盛,又想看謝家的娘子長得是美是丑。 要是個(gè)丑八怪就好了。她低下頭,悄悄咧嘴一笑。 檀道一抄起牙箸,眸光一斜,見阿那瑰還在身后裝聾作啞,他眉頭微微一攏,沒再搭理她。 “賢婿,”謝羨親熱地叫檀道一,“吃一杯菊花酒?!?/br> 檀道一不喜歡謝羨,但面上是客氣的,接過酒飲了滿盅,白凈的臉頰上微微紅了一紅,表情十分沉靜。 謝羨捻須微笑,接連看了他幾眼,轉(zhuǎn)而吩咐婢女,“去請你們娘子來,是自家人,不必拘禮。” 謝娘子大約就躲在屏風(fēng)后,婢女繞到屏風(fēng)后竊竊私語,聽見環(huán)佩輕擊,一名淡妝素裹的美人被兩名婢女扶著走了出來,到了檀道一面前,發(fā)側(cè)的步搖紋絲未動(dòng),眼眸也不曾抬一下,只用素手將一枚茱萸囊送到了檀道一面前,輕聲道:“愿為郎君辟邪氣,御初寒。” “多謝。”檀道一接了過來,不朝腰間系,只往阿那瑰手上一放,“收好?!?/br> 謝娘子頓了頓,又說:“蓬餌是母親親手做的,郎君嘗一嘗?!?/br> 檀道一頷首,“辛苦夫人?!?/br> 謝娘子等了片刻,無話可說,對他盈盈施了一禮,便領(lǐng)著婢女退下去了。 謝羨見女兒女婿相敬如賓,心情極佳,勸檀道一吃菜,“多吃幾杯酒?!?/br> 檀道一在謝家,哪肯多吃,只推說酒量不好,下午還要去何家觀禮,怕吃罪失儀,謝羨當(dāng)即就要皺眉,恨不得檀道一吃得爛醉,去不了何家?!笆嵌首蛹{采,又不是你納采,去不去也沒什么打緊的?!彼杂X和賢婿親近了不少,說話也不大客氣了,“來來,吃菜,吃酒?!?/br> 檀道一畢竟是個(gè)少年,被他軟硬兼施的,也灌了不少酒下去。阿那瑰是親眼見識(shí)過他醉后的浪蕩相的,猜想他今天在謝家又要出乖露丑了,她按捺著興奮,一雙眼睛盯著檀道一猛瞧,誰知檀道一坐得端正,眼神絲毫不亂,阿那瑰大為失望,她不懷好意地勸他,“郎君多吃幾盅,回去時(shí)奴扶你上馬?!?/br> “不能吃了。”檀道一只做沒聽見,他紅著臉對謝羨微笑,“回去父親要怪罪?!?/br> 謝羨哈哈一笑,喚奴仆領(lǐng)檀道一去客室歇息,“散一散酒氣再走,省得你父親打你。檀濟(jì)這個(gè)人向來不大講理?!?/br> 檀道一道聲多謝,起身時(shí)微微一晃,扶住阿那瑰肩頭慢慢往外走。阿那瑰只覺得他的手燙的厲害,忍不住要扭肩甩開,被他的手用力一捏,她痛得臉蛋一皺,嘟著嘴跟他來到客室。 謝家奴仆退下后,檀道一手一揮,丟開阿那瑰,往榻上一倒,閉著眼睛不說話了。 阿那瑰盤腿坐在榻下,把謝娘子親手做的茱萸囊拆開,淡淡的辛氣飄入鼻端,她聞了聞,不大喜歡,把茱萸囊丟在檀道一身上。想到這會(huì)太常要去何家替元翼納采了,阿那瑰有些傷心,扯著檀道一的袖子,“螳螂,我不想在這,我們走吧。” 檀道一翻個(gè)身,嘟囔道:“你吵死了?!?/br> “謝娘子長得很漂亮,但是也沒有我漂亮。”阿那瑰百無聊賴,回憶著謝娘子的形容舉止,“她只是比我穿的好一點(diǎn),聲音小一點(diǎn),步子慢一點(diǎn)。你覺得呢?” 檀道一背對著她,也不知是夢是醒,半晌,才聽見他輕輕“嗯”一聲。 阿那瑰興高采烈,只當(dāng)是檀道一贊同她生得比謝娘子美,喊了幾聲檀道一不應(yīng),她爬上榻去扳他的肩膀,檀道一掀起眼皮,看著她。他的一雙眸子,又深又黑,酒氣氤氳,以至于顯得不那么冷淡,簡直有些柔情萬種。 阿那瑰心里一動(dòng),笑嘻嘻道:“想你的婢女jiejie嗎?” 檀道一吃醉了酒,反應(yīng)遲緩,他睫毛慢慢一扇,“誰?” “婢女jiejie呀,”阿那瑰聲音很輕,兩手撐在檀道一身側(cè),她的氣息若有還無地?fù)湓谒牟弊由?,像玉簪花,搔得人作癢,她的眼睛閃著光,冰涼的小手居心叵測爬上來,“你好熱,要jiejie幫你撫一撫胸口……” 檀道一眼疾手快,扣住了她的手腕。 阿那瑰呼痛,碰又碰不著,抽又抽不回,忽聽門口腳步聲窸窣,她慌忙一掙,頭朝下栽在地上,磕得淚花閃爍。 謝家奴仆將解酒的清茶放在案邊,退出去了。 檀道一起身,懶得去看狼狽的阿那瑰,把一甌茶喝了,他酒意稍解,“走了?!?/br> 檀道一沒有去何家。領(lǐng)著阿那瑰到了朱雀橋畔的市樓,他要了一間僻靜的雅室,一壺清茗,指著欄外道:“太常的人會(huì)經(jīng)過朱雀橋?!弊约和干弦环?,蹙著眉閉目養(yǎng)神。 阿那瑰哪管他難不難受,把松落的籠冠一丟,她睜大眼睛,憑欄往樓下張望,見秋陽下秦淮河碧波蕩漾,朱雀橋如一輪潔白的彎月,橫跨兩岸。鱗次櫛比的房屋和船舶中都是伸出的腦袋,圍觀太常禮官執(zhí)雁擔(dān)羊,禮盒上拴著五色縷,落雨般的銅錢中,他們絡(luò)繹不絕地穿過朱雀橋。 在那成群結(jié)隊(duì)的禮官中,阿那瑰辨不出元翼在哪里,見隊(duì)伍經(jīng)過樓下,她急得從朱欄上探出半個(gè)身子,叫道:“殿下,殿下!” 她的喊叫被人們的聲浪所淹沒。 “元翼今天不來?!碧吹酪粊淼剿韨?cè),“他是皇子,以何家的地位,本來也不需要他親自來納采?!焙问仙星胰绱耍螞r是你?未盡之意,他沒有說出口。 阿那瑰置若罔聞。她睫毛微顫,落寞地看著漸漸遠(yuǎn)去的隊(duì)伍。 納采的人已經(jīng)走得不見了,阿那瑰偏了一下臉,忽而一愣,隔壁的雅間,也有人憑欄而立,正直勾勾地看著她。阿那瑰這會(huì)滿心委屈,見這人目光如鉤子一樣,她就不高興了,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看著朱雀橋下蕩漾的河水發(fā)了一會(huì)呆,她無意中一回頭,見那個(gè)人還在看她。 兩人目光再次相對,他似乎很高興,對阿那瑰露齒一笑。 阿那瑰心知自己美貌,引人覬覦,不禁自鳴得意,眼角余光瞄著那人,見他穿著上好的窄袖長袍,英俊非凡,大約也是官宦子弟,她下意識(shí)地將一縷散發(fā)在手指間繞來繞去,俏麗的下頜一抬,問檀道一,“那個(gè)人你認(rèn)識(shí)嗎?” 檀道一看了一眼,臉色頓時(shí)冷了,“認(rèn)識(shí)?!?/br> “他是什么人?”阿那瑰問,眼神還往那邊瞥。 檀道一一看她這樣的眼神,這樣的動(dòng)作,他心下了然,嗤笑一聲,說:“那個(gè)人,是太子的門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