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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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去,檀兄認(rèn)錯人了吧?”薛紈仔細(xì)瞧了眼念珠,推開檀道一的手,“這不是我的,我不信佛?!?/br> 他矢口否認(rèn),檀道一也沒有再逼問,將念珠收起來,他對薛紈微微點頭,便離開了。 武陵王進(jìn)京祭拜袁夫人,卻被刺客所殺,朝臣們對這事是諱莫如深,鐘離的數(shù)萬大軍卻火速聞知噩耗,群情激憤之下,連皇帝新派來的北伐將領(lǐng)都砍了,公然造起反來。消息傳進(jìn)建康,檀濟(jì)驚得胡子都扯掉了一根,慌忙整冠換衣,進(jìn)宮面圣。 御前又是一片死寂?;实鄱俗谟负螅嫔鲜嵌糁撇蛔〉膽嵟?,不等檀濟(jì)開口,他斷然道:“我已經(jīng)令王孚親自率軍,出建康迎擊叛軍。” 檀濟(jì)愁眉緊鎖,“只怕滑臺有失?!?/br> “叛軍就盤踞在鐘離!”皇帝猛地拍案,“兩天就到建康,難道朕坐視不管?一群散兵游勇,不出半月,就能剿滅賊首。到時候再重振兵馬,直接北伐!” 三月草長鶯飛,正是和北朝一決勝負(fù)之機(jī)?;实圩栽硭篮缶偷跗鸬囊活w心索性放了下來,一掃前幾日的頹唐,面上也泛起了奕奕神采。 眾人對王孚說了幾句“旗開得勝”之類的吉利話,各自退下。 檀濟(jì)心事重重,悶頭走著,快到宮門時,見謝羨赫然就在前頭,忙將他叫住,兩人一個對視,不敢說什么,都是苦笑。檀謝兩家的婚期已經(jīng)臨近,最近人人自危的,互相卻不怎么走動了。謝羨尷尬地笑一笑,見四下無人,對檀濟(jì)吞吞吐吐道:“國喪還不到三個月……我看,這婚事,還是等鐘離戰(zhàn)事平息了再籌備吧?!?/br> 鐘離叛軍,和檀涓脫不了干系。謝羨的意思,等戰(zhàn)事平息,皇帝不追究檀家的罪責(zé),再議婚事。他沒有當(dāng)場悔婚,已經(jīng)是給了檀濟(jì)面子了,檀濟(jì)只能干巴巴地笑道:“這樣也好?!?/br> 回家對著檀道一,卻氣都不打一處來,罵他道:“這下你稱心如意了!我告訴你,我已經(jīng)當(dāng)眾認(rèn)了阿松做女兒,你敢做那種沒倫常壞名聲的事,以后沒有哪家愿意把女兒嫁給你!” 婚事延后,檀道一倒是如釋重負(fù),回到自己房里,琢磨了一時,將當(dāng)初元翼在豫州時和自己來往的信函翻出來,默默看了一遍,想到元翼橫死,心里說不出的窒悶。閉眼在榻上思索,忽覺有手指輕風(fēng)般自眉間拂過,他微微一笑,剛伸出手,阿那瑰便順勢上榻,滾進(jìn)了他懷里。 “你不用娶謝娘子了?”阿那瑰睜大眼睛看他。她才從家奴們口中聽說了這個喜訊,急忙就來了。 檀道一故意笑道:“是,那又怎么樣?” 阿那瑰一咕嚕翻起身,手在他腰兩側(cè),激動得兩眼灼灼放光,“那你可以娶我了?!?/br> 檀道一沉浸在她璀璨的眸光里,倒也沒有多想,很自然地便說,“好?!?/br> 阿那瑰在建康久了,懂得要矜持了,只是抿嘴點點頭,“好呀?!蹦樥碓谒靥徘皶r,一張小臉卻悄悄紅了,嘴角的笑攏也攏不住。檀道一腦子里沒有她這樣多的風(fēng)花雪月,只是高興了一瞬,眉目又沉郁了。 阿那瑰知道他的心事,也暗自里揪心了,“你還在想元翼嗎?” 檀道一沒有作聲。 阿那瑰不樂意看他郁郁寡歡,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豪氣萬丈地,“你去把那個刺客找出來,殺了他給元翼報仇。” 檀道一眉頭驀地一擰,“我……”他有些難以啟齒,“我打不過他?!?/br> 阿那瑰這時,唯有想到一個法子,“那你要巴結(jié)皇帝,做個大官,再砍了他的腦袋?!?/br> 檀道一微怔,認(rèn)真點頭道:“言之有理?!彼^身抱住阿那瑰,臉埋在她胸前,深深吸口氣。 阿那瑰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動作,有點像她在柔然見到小羊偎著老羊,有點溫順,有點依戀,她有些別扭地扭了扭身子,直覺被他溫?zé)岬暮粑贍C著,一顆心砰砰跳得急了,她悄悄爬下來,扯住他的耳朵,還有點靦腆,“你……想吃奶嗎?我沒有呀?!?/br> 檀道一沉默了一瞬,胳膊撐著抬起身來。他以為阿那瑰是戲謔,哪知她是真害羞了,眼神躲躲閃閃,臉頰上也染了兩片紅暈。他身上忽的一下又熱起來,手從她腮邊滑到襟口,停在那里,他說:“怎么沒有?”將衣領(lǐng)一分,手已經(jīng)探了進(jìn)去。 阿那瑰臉更紅了,晶亮的眸子看著他,皓齒咬得唇瓣殷紅如血。怔怔瞧著他英挺的面容,她一時神魂顛倒,一時又愁腸百結(jié),最后只能惆悵地嘆了聲:“你的官怎么那么小?。俊?/br> 這話是老生常談了,檀道一起先還不快,這會也習(xí)慣了,只在她軟軟的耳垂上捏了一記,笑道:“你要多大的官?” 阿那瑰坐起身來,全然不知天高地厚,張嘴就說:“你要是皇帝就好了!” 她雙頰緋紅,眼眸水亮,完全是一副殷切希冀的表情。 檀道一盯著她,眸中閃過一絲譏誚,“你還想著別人?!?/br> “我,”阿那瑰沒什么底氣,不覺嘟了下嘴,“我沒有!” 檀道一無情地說:“我如果是皇帝的話,一定不會娶你了?!?/br> “為什么?”阿那瑰不服氣。 “會亡國。”檀道一推開她,下榻走了。 回到朱雀門內(nèi)的署府,太卜司一片愁云慘霧,每逢天有異象,或者朝中有噩耗時,太卜司丞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檀道一察覺到不對,心里便咯噔一下,果然他還沒坐下,太卜司丞便把他拉到一旁,說道:“陛下詔司丞御前問話,你去吧?!?/br> 檀道一眉頭凝結(jié),“問什么?” “敵軍突襲,又失了滑臺。”司丞十分扼腕,“陛下要問這一戰(zhàn)是吉是兇。” 第25章 、愿同塵與灰(五) 薛紈等著殿外, 等內(nèi)侍通稟過后, 他垂首走了進(jìn)去。 劉昭容一張紅唇對著皇帝的耳朵,正說悄悄話,玉指停在他衣襟上勾魂似地畫著圈子?;实凼莻€不拘小節(jié)的人, 在棲云寺和皇后撕破臉皮后,更沒什么顧忌了。聽見腳步聲,劉昭容輕輕推開皇帝,順手將他松散的衣襟扯了上來。 “薛將軍?!眲⒄讶菅U裊娜娜地走了過來,經(jīng)過薛紈身側(cè)時, 含笑乜斜了他一眼。 薛紈眼眸一垂,讓到一邊, 等劉昭容離開后,他拜見了皇帝。 皇帝用劉昭容落下的絹帕揩了手, 往后一靠,看著薛紈的臉色有些陰沉。 棲云寺里, 皇后殿內(nèi)藏匿不明人士, 這事到現(xiàn)在還是個禁忌?;实圩聊チ艘粫? 沒頭沒腦地說:“你多留意王玄鶴的動靜?!?/br> “王玄鶴?” “不錯, ”皇帝沒有解釋,“有察覺到不對的,來稟報我,不要驚動了王孚?!?/br> 薛紈也沒有多問,“是?!?/br> 這件事皇帝想起來就憋屈,半個字都不太想多說, 吩咐完了,便道:“你下去吧?!睕]等薛紈轉(zhuǎn)身,皇帝又自案頭拿起鐘離送來的圖本,掃了幾眼,心煩意亂道:“檀涓在鐘離刮得好大妖風(fēng),豫州荊州也有趁勢作亂的苗頭,恐怕王孚要深陷鐘離了。” 鐘離距建康太近,城里已經(jīng)有了風(fēng)聲鶴唳的跡象。薛紈問:“往滑臺抵御北朝敵軍的人選,陛下定了嗎?” “還沒有。”皇帝因為這一場困局而焦頭爛額,面色也帶了幾分狠戾,“檀涓這個賊子也是武陵王舉薦的。他進(jìn)建康前,恐怕早已圖謀作亂了。要不是他死在了刺客劍下,我真恨不得親手掐死他?!?/br> 薛紈淡淡道:“武陵王和檀氏向來有些交情……” “太卜司檀道一到了?!眱?nèi)侍進(jìn)來稟報。 薛紈眉頭微微一揚,話頭止住了。 “陛下?!碧吹酪蝗耘f是那一襲白紗單袍,綸巾束發(fā)。性情那樣高傲的人,在太常寺做了名微末小官,神態(tài)反而平和恭謹(jǐn)起來。拜見了皇帝,他破天荒地對薛紈也躬了躬身,“薛將軍。” 皇帝正在琢磨他身上那點微妙的變化是什么,至此他頓悟了。想到在棲云寺那日,檀道一扶著元翼落淚那一幕,皇帝便暗自冷笑了一聲,和顏悅色道:“你在太常寺還習(xí)慣?” “習(xí)慣,謝陛下。” “薛紈,你退下。” 薛紈離去,殿上只剩下君臣二人。檀道一安靜地站著,皇帝從御案后走了出來,負(fù)手在殿上來回踱了幾步,最后在殿門前站定,仰頭看著天際悠悠飄過的云彩,“道一,熒惑守心,怎么解?” 檀道一眉心隱隱一跳,他轉(zhuǎn)過身,對著皇帝道:“心為明堂,熒惑廟也。熒惑守心,大人易政,主去其宮,人饑亡,海內(nèi)哭,天下大潰?!?/br> “天子不易位,天下就要大亂?” “《星經(jīng)》里是這樣解。” 皇帝沉思著點一點頭,“先帝還在的時候,太卜司就奏稱天有異象,主君有難,諸侯要作亂,“他的眸光陡然犀利如箭,“先帝駕崩,武陵王也去了,為什么太卜司報上來仍然是熒惑守心的天象?你們這些人妖言惑眾,是非要咒朕死不可嗎?” 檀道一跪地叩首,“陛下恕罪,天象就是這樣,太卜司的人只能極力想辦法破解?!?/br> “破解?”皇帝點頭,“好,你們要怎么破解?找一個人來替朕擋噩運嗎?” “太卜司丞還沒有決斷?!?/br> “滑臺一戰(zhàn)是吉是兇?” 檀道一稍一猶豫,皇帝拂袖經(jīng)過他身側(cè),回到案后,傲然微笑道,“你回去告訴太卜司丞,朕不需要他再卜吉兇。朕的十萬雄兵,虎狼之師,一定能夠勢如破竹,攻破洛陽。朕不需要上天庇佑!你退下吧!” “是?!碧吹酪煌顺龅钔狻?/br> 回到檀家,檀濟(jì)早聽聞了檀道一進(jìn)宮的消息,忙來詢問究竟,檀道一略微提了提,檀濟(jì)卻臉色大變,跌足道:“當(dāng)初叫你去太常寺,太失策了?!币凰驳幕派窈螅麤_去檀道一的案前,將他匣子里那些信箋,新的舊的,看也不看,一股腦投進(jìn)火里。 “別燒!”元翼的手書被火舌一舔,也只剩下殘片。檀道一心里一痛,急忙阻攔。 檀濟(jì)狠狠把他推開,“檀涓作亂,陛下已經(jīng)疑心檀家了,你還留著武陵王的書信,是想找死嗎?”親眼盯著匣子里所有的信都燒得丁點不剩,檀濟(jì)愣愣地坐了一會,到底不放心,他又起身了,“我得進(jìn)宮一趟?!?/br> 已經(jīng)日暮了,檀濟(jì)這一進(jìn)宮,久久未歸。別院里絲竹輕悅的音調(diào)被春風(fēng)送過墻,伴著竹林颯颯作響。檀道一信步來到別院,見廊檐下一堆堆的美人坐在朱欄邊,紅紗燈籠的光是朦朦朧朧的一團(tuán)紅影,照著盈盈帶笑的芙蓉面。 檀道一在人群里搜尋阿那瑰的身影,阿好先迎了出來。暮春的季節(jié),她已經(jīng)換上了單衫,燕尾般的裙帶隨風(fēng)而動,手里一柄紈扇,她悄悄打量檀道一,暗藏歡喜,“郎君?” “阿松在哪?”檀道一徑直問道。 阿好失望了,沖旁邊房里努了努嘴,有人已經(jīng)輕喚起來,“阿松,檀郎來啦!” 阿那瑰早聽見了動靜,拎裙沖到門口的剎那,正瞧見阿好和檀道一搭話。阿好素來是這樣沒臉沒皮的,檀道一竟然也那樣溫柔地看著她?阿那瑰心里泛酸,哼一聲,轉(zhuǎn)回身,順手連門也閂了。 篤篤篤,是檀道一在叩門了。 她不理會,扭身往妝臺前一坐,梳了梳黑緞般的秀發(fā),描了描鴉羽似的眉毛,銅鏡里的人,眼睛格外水亮,嘴唇格外紅,她還嫌不夠,翹起小手指,往唇上點了一層又一層的口脂。 氣定神閑地打扮著,敲門聲突然沒了,她慌了神,忙悄悄推開窗扇,往院子里張望。 檀道一又被人圍了。暗紅的燈影照得他臉上表情有點曖昧,有點柔和,阿好看他看得入了迷,連扇子落到地上都沒察覺。 “不要臉?!卑⒛枪暹艘豢诎⒑茫瑲夂艉舻睾仙洗?,對著銅鏡里的自己發(fā)呆。隔了一會,她忍不住,又輕輕將窗子開了一道縫,見阿好她們都散去了,只剩檀道一孑然坐在欄桿邊。天上彎月如鉤,他在低頭沉思。聽到窗響,他扭過頭來,對她微微一笑。 她下頜一翹,別過臉。眼角余光逡過去,檀道一還在看自己。 阿那瑰心里甜絲絲的,又有點得意,她抿嘴一笑,抓起手邊一只小繡囊丟到檀道一身上,她嗔道:“你看什么?” 檀道一似笑非笑:“你再不開門,天都亮了?!?/br> 墻角銅漏發(fā)出滴答輕響,阿那瑰被他這一提醒,慌了神,怕真要天亮了,忙奔來開門。門閂一去,被他緊緊擁在懷里,裙裾輕飄飄地蕩起來,檀道一抱著阿那瑰轉(zhuǎn)個身。阿那瑰抬起頭來,讓他看自己裝點得嬌艷無比的小臉,“阿好有我好看嗎?” “沒有,”檀道一眼里閃動著笑意,“她是丑八怪?!?/br> 阿那瑰哀怨地說:“我有幾天沒見你了,你都在忙什么?” “太卜司那些事?!?/br> 阿那瑰怏怏不樂,口不應(yīng)心地勸他:“那你早點回去吧,明天還要去應(yīng)卯?!闭f出口又后悔,生怕檀道一轉(zhuǎn)身走了,她慌不擇路地,從案頭抓了筆塞進(jìn)他手里,“你教我寫會字吧,再教我彈會琴。” 檀道一還惦記著檀濟(jì)進(jìn)宮的事,沒打算在這里久待,他拿起筆,微微一笑,說:“寫幾個字吧?!睌堉⒛枪?,他握著她的手,沉吟了片刻,慢慢提筆寫了一行。 阿那瑰放下筆,拿起紙箋,淡淡的墨香沾在了衣袖間。她嫣然一笑,回頭對他說:“這里頭兩個字我認(rèn)識,一個‘君’,一個‘何’,是不是?” “你以前不是問過嗎?我心如松柏,君情復(fù)何似?” “我心如松柏,君情復(fù)何似?”阿那瑰嘴唇要動不動的,在心里默念了幾遍,她懂了,燦若琉璃的眸子看向檀道一,“你心是松柏,我叫阿松,我當(dāng)然也是松柏啦?!?/br> 檀道一定定地看著她,并不見多少喜色,仿佛在審視她似的,阿那瑰覺得他的眼神奇怪,她徑自扭過頭,在紙上一筆一劃模仿著他的字跡,才寫完一個歪歪扭扭的情字,聽檀道一說:“你發(fā)誓?!?/br> 阿那瑰心不在焉地晃了晃腦袋,“哦。” 檀道一擰了一記她的耳朵,“你要是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