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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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孚已經(jīng)籌劃了一路,他慢慢道:“我已經(jīng)領(lǐng)旨,一個月后往彭城迎敵,臨行前,我請陛下到京營檢視軍容,屆時百官都要隨行,你先再悄悄把大殿下自隨扈的隊伍中偷出來——元脩殘暴,我倒怕他狗急跳墻傷了殿下,那就師出無名了。” 王玄鶴想得卻多,“大公主在宮里,皇后殿下在棲云寺,到時候一亂起來……” “管不得了那么多了?!蓖蹑诓荒蜔?,“安置好殿下,你將麾下人馬分派到各個朝臣家里,拿住他們的家眷,一旦事成,即刻在京營中登基?!彼p輕吁口氣,“殿下即位后,我即便死在彭城,也能瞑目了!” 王玄鶴醉生夢死過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沒聽過這樣驚天動地的計劃,激動得連聲音都顫栗了,“父親放心!” 父子議定了大事,便緊鑼密鼓地安排起來,王孚謹(jǐn)慎,只秘密囑咐了幾名心腹將領(lǐng),隔三差五進(jìn)宮匯報出征一事,面上丁點(diǎn)端倪也不露。 大半月時間倏忽而逝,王孚點(diǎn)齊了兵馬,備妥了輜重,在去京口大道西側(cè)的軍營靜待圣駕。皇帝因?yàn)楸狈ヒ皇罗D(zhuǎn)攻為守,士氣低迷,也正想趁這個機(jī)會好好振一振士氣,便換做戎裝,腰間懸掛了刀劍,登上華蓋拂動的御輦,被手持金瓜斧鉞的精壯侍衛(wèi)們前呼后擁,往軍營緩緩而行。 王玄鶴掌管羽林衛(wèi),隨扈出宮,途中悄悄命人將大皇子帶出隊伍,藏匿在王孚一名心腹將領(lǐng)的家里,并派了重兵保護(hù)。其余人馬,有條不紊地往各朝臣家中去把守了。王孚周密,已經(jīng)連袞冕都趕制好了,只等事成登基。王玄鶴暗自點(diǎn)頭,交待了大皇子幾句,便馬不停蹄地趕回去京口大道。 此值盛夏,軍營里半點(diǎn)綠意也沒有,明燦燦的日頭照得人眼前一陣發(fā)花?;实圩跊雠锵?,接過茶來,隨口道:“叫幾個皇子也來,看一看朕的虎狼之師?!?/br> 王玄鶴氣才喘勻,忙道:“大殿下染了暑氣,在車?yán)镄!?/br> 皇帝哦一聲,也沒怎么起疑,潤過嗓子后,領(lǐng)著一眾文官,登上高臺,往校場望去,見場外玄武湖波光粼粼,成千上萬的黑衣士兵肅然而立,劍戟迸射著寒光,如密密的銀雨,頭頂旗幟飛卷,如同在洶涌黑浪里翻滾。 王孚令旗一揮,士兵忽而挺劍疾刺,忽而收槍凝立,秩序十分嚴(yán)整。王孚再揮令旗,列陣中忽然爆發(fā)出一聲山吼般的“殺”聲,群臣們正被曬得頭昏眼花,登時一個激靈,倉皇地倒退了幾步。 皇帝放聲大笑,說道:“王孚?!?/br> 王孚手持令旗上前,被甲胄裹得密不透風(fēng),他額頭一串汗珠滾落。皇帝沒有看他,只含笑看著眼前的大軍,說道:“這一支雄師,若是你一聲令下,整個建康都能被踏平吧?” 王孚高抬手臂,微垂的眼皮一抖,被汗水漬得險些睜不開眼來,“臣只是奉旨統(tǒng)御大軍,沒有陛下的銅符,一兵一卒都調(diào)不動?!?/br> “你在朕這個年紀(jì)的時候就做將軍了,這里許多人,跟了你許多年吧?” 王孚越聽越不對勁,他氣沉丹田,慢慢道:“都是承蒙先帝和陛下的恩德?!?/br> 皇帝不置可否,對近侍道:“宣旨?!?/br> 那近侍展開絹帛,高聲宣讀了圣旨,擢王孚為征北大將軍,加封國公,又依次擢升了他麾下將領(lǐng),這冗長的圣旨讀完,內(nèi)侍都口干舌燥了,王孚平靜地接過圣旨,跪謝了皇恩,皇帝又道:“取銅符來?!?/br> 內(nèi)侍捧了錦匣,輕輕一撳,黃銅伏虎跳入眼簾?;实凼种冈阢~符上摩挲了一下,正在沉吟,聽薛紈道:“陛下,大皇子到了。” 這平淡的一聲,宛如平地驚雷,王玄鶴當(dāng)即露出了一臉的錯愕,王孚城府頗深,只瞳孔微微一縮,隨即抬頭,看著薛紈陪伴在懵懂的大皇子身側(cè),若無其事地走上臺來。相比別人的一絲不茍,他的戎服顯得有些凌亂,革靴上一點(diǎn)濕意,分明是血跡。 皇帝今天對大皇子格外的慈愛,親自牽著他到了御座旁,指著下面的大軍道:“我兒,看看這王者之師,有朝一日,他們都是你的?!?/br> 稚子才經(jīng)歷過一場殺戮,茫然地看著下面黑壓壓的人群,喃喃地重復(fù)道:“都是我的?” 王孚呼吸微急,電光石火間,正要作聲,一個冰涼沉重的東西到了自己掌心。 “大將軍,”皇帝親自把銅符交給他,“朕盼著你旗開得勝?!?/br> “謝陛下?!蓖蹑谄D難地張開焦渴的嘴唇,啞聲謝恩。 “回宮?!被实坜D(zhuǎn)過身去,臉色瞬間冰冷下來。 回到宮中,渾身驟然一涼,皇帝冷汗涔涔地癱坐在寶座上,有半晌沒說出話來?!巴蹑凇彼樕蠞q,胸膛不斷起伏,是怒極的樣子。 君臣二人,圖窮匕見,已經(jīng)心照不宣了。 薛紈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上前提醒道:“陛下,王孚已經(jīng)被打草驚蛇,他一旦離京,又是昔日的武陵王,要成心腹大患了?!?/br> “你說的不錯。”皇帝逃過一劫,正心有余悸,看向薛紈的眼神也含了幾分感激,“多虧了你警覺?!?/br> “這些日子王玄鶴鬼鬼祟祟的,臣早就有疑心了。” “還有王玄鶴,”皇帝提起王氏這一家,恨意迸發(fā),“他也不能放過,有他掌管禁軍,朕夜里也不敢安枕?!?/br> 內(nèi)侍進(jìn)來稱道:“大將軍恐怕軍情緊急,特來請旨,明日就要拔營北上了?!?/br> 皇帝正心驚膽戰(zhàn),哪肯再見王孚,“準(zhǔn)了!朕有些頭暈,叫他不必親自來問了?!?/br> 靜靜聽著王孚在外面高聲謝恩后離去,皇帝定了定神,譏誚地一笑,“事情敗露了,急著想跑?” 薛紈不緊不慢,“大軍出征,是分前軍后軍和中軍,依次拔營,陛下想一舉除去王氏,明天正是良機(jī)??膳蓜?yīng)湲代陛下去踐行,拖住王孚,使各隊人馬首尾不能相應(yīng),再伺機(jī)取他性命?!?/br> 皇帝有些猶豫,“又要臨陣換將,朕怕北伐士氣受挫?!?/br> “陛下忘了叛逃的檀涓嗎?” 皇帝思前想后,下了決心,“傳劉應(yīng)湲來?!?/br> 去京口大道軍營中事敗,王玄鶴嚇破了膽,當(dāng)晚便發(fā)起高熱,連次日王孚出征也沒有去送。一覺睡起,暮靄沉沉,聽聞羽林監(jiān)來請,王玄鶴不敢懈怠,拖著病軀來到官舍,見薛紈坐在他常坐的案后,正隨意翻看著上面的公文。 王玄鶴和薛紈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雖然心虛,卻不墮官威,“薛紈,你好大膽!” 薛紈微微一笑,撂開公文,從案后走出來,將手中銅符對王玄鶴亮了亮,他淡淡道:“我奉陛下之命來調(diào)兵。” 王玄鶴心里一個咯噔,視線緊緊追著那枚銅符,“調(diào)兵?我才是羽林監(jiān)統(tǒng)帥,你這虎符是哪來的?” 薛紈不慌不忙,“當(dāng)然是陛下交給我的?!?/br> 官舍的羽林監(jiān)將領(lǐng)都圍了上來,這些都是王玄鶴素日的擁躉,他有了底氣,冷笑道:“胡說八道,我看你這虎符分明是假的?!?/br> 薛紈手摩挲著劍柄,笑道:“王孚謀逆,已經(jīng)伏誅,陛下命我去調(diào)兵去王家查抄,你無故阻撓,莫非你是王孚的同謀?” 王玄鶴如遭雷擊,“什么?” 薛紈道:“王孚已經(jīng)死了?!?/br> 王玄鶴爆喝一聲,“怎么死的?” “當(dāng)然是喝了陛下賜的美酒。” 王玄鶴鏗一聲拔出佩劍,顫抖的劍尖對準(zhǔn)薛紈,“大將軍奉旨北伐,已經(jīng)離京了,你敢妖言惑眾?”他腥紅的眼睛瞪向左右將領(lǐng),怒道:“給我把他拿下!” 將領(lǐng)們面面相覷,這愣神的功夫,王玄鶴被薛紈一劍刺中,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薛紈收起劍,亮出銅符,調(diào)了羽林監(jiān)人馬,趕往出京口大道,正來得及鎮(zhèn)壓王孚遇害引發(fā)的兵亂,一夜的刀光劍影,浴血奮戰(zhàn),到次日黎明,霞光映在朱雀門上時,一切都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 皇帝臨陣換將,早一步拔營的各隊人馬尚沒搞明白狀況,便滿頭霧水地奔赴了彭城,滿朝文武一連數(shù)日,都沉浸在膽寒之中,皇帝卻前所未有得意氣風(fēng)發(fā),他雷厲風(fēng)行,等王孚七七一過,假惺惺地憑吊了他一番,便迫不及待地廢了皇后王氏,和王家血脈相連的那一對子女,皇子送進(jìn)了天寶寺,公主也被送到了棲云寺廢后身邊,一幽禁便是兩年。 第34章 、愿同塵與灰(十四) 桓尹與元脩間的戰(zhàn)火蔓延了兩年還久,雙方各有勝負(fù), 檀濟(jì)抵死堅守彭城, 樊登幾度攻城失敗, 繞過彭城往陳郡、山陽等地一通殺掠。自黃河到長江的百姓苦不堪言,十室九空,到又一年的暮春,建康城里傳言樊登已經(jīng)橫渡淮河, 不等入夏就要飲馬長江, 一時人心惶惶,連嬰兒夜啼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大皇子元竑年幼,還沒有受命剃度, 他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布衣長發(fā), 也隨著僧眾們晨禱晚唱,日日要祈求佛祖保佑國朝安穩(wěn), 皇帝康泰,一天也不肯懈怠。住持要勸他, 元竑便說:“只要我心里掛念著君父,陛下就一定能感受到,況且我是誠心祈愿, 就算陛下不知道,也沒什么?!?/br> 他在外人面前做的老氣橫秋樣,到了道一面前,卻露出了一臉的焦灼?!胺◣? ”他進(jìn)了道一的寮房,急著說道:“聽說樊登七月就要渡江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道一正在填寫盂蘭盆會供奉的禮單,他放下筆,看著庭院里絲毫未受戰(zhàn)火影響的蓬勃綠意,晨光照在緇衣上,更顯得一張臉清冷白皙。 檀濟(jì)奉旨出征,兩年沒回建康,近來音訊少了,字里行間更是流露出了消沉之意,道一隱去心底的不安,還要安慰元竑,“殿下放心,沿江有重兵把守,樊登想殺進(jìn)建康,沒那么容易。” 話是這么說,最近僧人們睡覺時都要用木棍抵著門了,怕夜里還未察覺就被樊登的大軍割去了腦袋。元竑嘆氣,說:“我不怕樊登……聽說建康家家戶戶的男丁都被征調(diào)走了,我怕城里要起民亂?!?/br> 不只百姓家……連寺里年輕力壯的和尚都被強(qiáng)征走了,加上離寺逃難的,做早課的佛堂上少了大半的人。 元竑還是個小孩心性,提到戰(zhàn)事,腦子一熱,“下次再來寺里拉人,我也要去——我想去打仗!” 以元竑的身份,別說上陣殺敵,想離開天寶寺半步都難,道一吹了吹禮單上未干的墨跡,敷衍他道:“殿下身份尊貴,還是不要輕易涉險了?!?/br> 元竑滿腦子都是上沙場的事,見道一放筆,忙拉住他的手,“法師,你教我弓矢和劍法吧。” “我不會。” 元竑有些失望,“我從小在宮里,就聽說你弓馬嫻熟,劍術(shù)在建康無人能及,你不愿意教我?” 道一在寺里養(yǎng)得性子比從前平和多了,但提起這事,還有隱隱的惱怒。垂眸盯著自己一雙修長有力的手,他說:“還遠(yuǎn)遠(yuǎn)算不上第一……我曾經(jīng)輸給別人,所以發(fā)誓再也不碰劍了?!?/br> 元竑追問:“是誰?” 道一不肯提。他才二十歲年紀(jì),從早到晚坐著,也嫌氣悶,遂從箱子里翻出塵封已久的玉角弓,走出門外,眸光四顧。院子里竹影搖曳,不見鳥雀,棲云寺木樨樹上的花苞已經(jīng)散發(fā)芬芳,在滿城若有若無地飄蕩。 道一微攏的眉宇朝向飛檐之外的晴空,緩緩扣弦,“啪”一聲,一只灰色的斑鳩應(yīng)聲落地。 他的箭是木箭,斑鳩落了兩滴血,掙扎著還想飛走。 元竑忙將斑鳩拾起來,見它的腳爪上還有記號,少年的臉上黯然了,“這是官舍養(yǎng)的,大概是陛下特意放生祈福的?!?/br> 皇帝放生的斑鳩,百姓私自捕殺是死罪,道一從容不迫收起玉角弓,隨口說:“別讓人看見,把它埋了吧。” “不,”元竑依依不舍地?fù)崦啉F身上柔軟的翎羽,“我想養(yǎng)著它?!卑啉F在他掌心咕咕叫著,黑眼珠不時機(jī)警地轉(zhuǎn)動,元竑很喜歡,“它不會傷好了就飛走吧?” 道一小時候也玩過斑鳩鴿子,他淡淡道:“剪斷它的翎羽,就飛不走了?!?/br> 元竑一怔,“那它豈不是太可憐了?”把斑鳩放在佛龕頂上,他沖它煞有介事地噓一聲,“快飛走吧?!?/br> 斑鳩扇動著翅膀,歪歪斜斜地飛走了。 道一看著元竑含笑的側(cè)臉,忽道:“殿下有些像武陵王,你知道嗎?” “叔父?”元竑對元翼還有些模糊的印象,在他心中,元翼北伐頗有功績,是個大大的英雄,他高興地說:“我記得小時候,武陵王常常抱我。只可惜叔父沒有留下一子半女?!?/br> “武陵王就是死在那個人劍下?!?/br> 元竑疑惑,“是用劍打敗你的人?”他年少的臉上微現(xiàn)威嚴(yán),“你告訴我他是誰,我一定要替叔父報仇。” 道一把玉角弓交給他,毫不客氣地說:“殿下先射一片竹葉下來再說吧?!?/br> 元竑挽弓立地,折騰了半晌,一片竹葉也沒射下來。他氣餒地抹著汗,開始分心了。往碧藍(lán)的天際凝望了許久,他抽了抽鼻子,說:“真香啊,棲云寺的木樨快開花了。”他低下頭,“我母親以前最愛戴木樨香珠,還有我的阿姐……”背過身擦了淚,他挺直了腰,又咬牙拉起弓來。 棲云寺的木樨香常引路人駐足,而寺里的守衛(wèi)卻松懈了。羽林衛(wèi)的人被撤去了大半,向來隔絕俗世的冷宮禁地,也吉光片羽般,偶爾能窺見廢后和公主的倩影。 內(nèi)侍宮婢們病的病,去的去,人丁凋零,心如死灰的廢后也漸漸開始坐立不安,拉著公主的手道:“你到嫁人的年紀(jì)了,陛下狠心,連問都沒問過一句……”母女相對,都是愁眉不展,王氏心一橫,找到侍衛(wèi):“能不能傳個信給薛將軍,我有急事……” 侍衛(wèi)只顧著議論彭城戰(zhàn)事,對這個落魄的女人很不耐煩,“你手腳俱全,有什么急事?薛將軍忙得很。” 王氏恨得咬牙,卻半點(diǎn)辦法也沒有,拉著臉走回寮房,到底不甘心,親自翻了針線和僅存的幾身綾羅衣裳出來,精挑細(xì)選,裁了一方錦緞。公主不舍得她母親勞累,奪過針線,說:“叫阿松去做!” 王氏細(xì)細(xì)往錦緞上繡著蓮花紋樣,說:“阿松是個蠻子,只能做些粗活,這個不行的?!痹鹤永锏南銡飧鼭饬伊耍跏霞粝乱痪^發(fā)絲掖進(jìn)繡囊,說:“阿松又上樹折花了,讓她拿些曬干的花苞來。” 公主瞧著那繡囊可疑,臉都紅了,按住王氏的手道:“母親別去求陛下了……” 她以為這繡囊是給皇帝的。王氏久病,臉色明顯地發(fā)黃了,眉宇間多了幾分尖刻和怨懟,“這算什么?為了你,我做阿娘的還在乎臉面?”她一轉(zhuǎn)頭,又叫:“阿松!” “來了?!币坏狼嘤皧檴櫠鴣?,見王氏臉色不好,她也懶得去敷衍,靠在門邊輕輕拂著身上的灰。和日漸枯萎的王氏相比,她倒像經(jīng)過了雨露的海棠,色澤越發(fā)鮮妍明媚。粗布衣裳下一捻纖腰,烏黑濃密的頭發(fā)連髻也懶得挽,胡亂用發(fā)巾包著。她嘴里老實(shí),眼角卻微微翹著,是天生的不順服。 王氏自慚形穢,以至于瞧見她的嘴臉就厭惡。但幾名婢女中就數(shù)她性子野,膽子大,王氏拉不下臉再去找侍衛(wèi),把繡囊往阿松手里一塞,說:“你想辦法把這個給薛紈?!?/br> 阿松忙得馬不停蹄,又要爬樹折花,又要蒸曬花苞,還要搓香丸,好做了數(shù)珠拿去換幾個錢。整天浸泡在木樨香里,從頭發(fā)絲里都有那股馥郁甜膩的氣息,她是煩透了,相比之下,簡直覺得羊膻味也要好聞得多——畢竟在柔然時,她除了時不時挨打,也不用干這么多活,一雙手都泡皺了。 她可不想去見薛紈——阿松嘴上答應(yīng)著,把繡囊掖在短衫里,到外面隨便走了一圈,便當(dāng)交差了。怕王氏還要追問,她往法堂的帷幕后一躲,便倦極入睡了。 大約是被這繡囊牽動了情思,阿松在夢境中,也成了一株藤,纏繞著山間的古樹,隨風(fēng)搖曳著,舒展著,不知要怎么快活得好……她驀地醒了,四肢發(fā)軟,臉上一陣酡紅。 這是怎么了?阿松悄悄拍著微微隆起的胸口,有點(diǎn)害羞,又有點(diǎn)看不起自己——蠢貨,她紅唇翕動著,悄悄罵自己,從柔然來建康,竟然是給別人當(dāng)奴婢來了,還有心思像畜生一樣發(fā)sao。 夢里真好啊。阿松眼神迷茫,酥軟著身體靠在案腿上,正在魂游天外,忽然覺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