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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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帷幕被扯得簌簌發(fā)抖,還有低低的抽泣——原來不是她夢里發(fā)sao,是有人在佛堂上鬼混! 阿松啐了一口,手指輕輕掀起帷幕,卻一愣。 是那十五歲的嬌公主,被一名侍衛(wèi)摁在地上,正在求饒,恐懼的眼淚自下頜滾落,嘴里還在嗚嗚咽咽地求菩薩保佑——她原本是避過了王氏,悄悄來佛堂拜菩薩,求賜給自己一個好的姻緣,求她的皇帝父親明天就接她回宮,卻被一名膽大包天的侍衛(wèi)尾隨而來,撲倒在地。 她還小,年紀(jì)未足,吃這一嚇,四肢都軟了,瞬間被剝?nèi)チ艘律?,潔白的身體不斷地打顫。 阿松慌不擇言,一把抓起案上的燈盞,熱油往身上一倒,那侍衛(wèi)驚叫一聲,跳了起來,顧不上摟起褲子,兇神惡煞地沖阿松揮起了拳頭,阿松吃了他一拳,眼前金星直冒,一頭栽在案桌上,腳下被一拖,便拽到了帷幕后。 公主嚇得攏衣飛奔而去,阿松拼命掙扎,一口咬在侍衛(wèi)脖子上,趁他吃痛,連滾帶爬地逃回了寮房。 王氏還在安慰哭哭啼啼的公主,見阿松回來,驚得臉上無色,那個表情——是在懊悔阿松怎么還活著?!敖裉斓氖虑檎f出來,我殺了你!”王氏惡狠狠地說。 阿松顫抖的手臂扶著門,上氣不接下氣地瞧著這對沒用的母女。 “要是有人問,就說被侍衛(wèi)輕薄的是你?!蓖跏隙诎⑺?,一放開公主,氣急敗壞地在地上打起轉(zhuǎn)來,“薛紈什么時候才來?” “咱們不能這樣等下去了?!卑⑺梢徽f話,頓覺滿口血腥——她又磕破了牙關(guān),血水蜿蜒流到了脖子里。 原來當(dāng)初在天寶寺,她只為了那點不值錢的頭發(fā),就使出了殺人的勁咬了檀道一。阿松想到這里,微微有些發(fā)愣。 第35章 、愿同塵與灰(十五) 公主遭侍衛(wèi)□□后,王氏下了狠心, 把壓箱底的幾枚銀鋌翻出來, 讓阿松贈給了侍衛(wèi), 只求能見薛紈一面,侍衛(wèi)卻不肯:“陛下下令,誰都不能擅自來探視廢后,為了這點錢, 讓將軍擔(dān)個犯禁的大罪?” 阿松恨死他了, 還不敢發(fā)作,她心里微微一動,對侍衛(wèi)討好地笑道:“不是娘子, 是我有事要求見將軍,我叫阿松, 他聽了一定來?!?/br> 侍衛(wèi)笑著打量她幾眼,還在她臉上輕薄地捏了一記, 說:“等著吧?!?/br> 銀鋌被守衛(wèi)收了,卻遲遲聽不見薛紈的音訊。期間寺里還被一群流民扛著鐵鍬闖了進(jìn)來, 打傷侍衛(wèi),倒空了米甕,又揚長而去。王氏母女更加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 命阿松搬了張竹榻放在外間,夜里抵門而眠。 交七月,天氣熱了,阿松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心跳得又急,王氏在帳子里絮絮叨叨的細(xì)碎聲音直往耳朵里鉆,阿松聽得心煩,猛地坐了起來。 她拿了把蒲扇,輕手輕腳地出門,在木樨樹下徜徉。夜風(fēng)帶著絲絲涼意,吹拂在汗津津的脖子里。 墻外里有隱隱的說笑聲。 阿松蒲扇一停,走過去隔著門側(cè)耳聆聽。有人笑呵呵地來招呼:“薛將軍親自送了好酒來,快去吃酒?!?/br> 一陣劍戟亂響,是喜出望外的侍衛(wèi)們丟下了兵器,往大殿跑去。 阿松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才溜出門追了兩步,頓覺不對,又折身奔回房,架起銅鏡一瞧,頭發(fā)亂蓬蓬,青布裙皺巴巴。她忙放下蒲扇,趁王氏母女還在沉睡,放輕腳步進(jìn)了寢室,打開王氏的藤箱。 里頭是王氏做皇后時的舊衣裳,綠羅紅綾,織金繡彩,被搖曳的燭光照著,絢麗得灼眼。 阿松屏了息,一時拿不準(zhǔn)該穿哪件。燈花一閃,她瞬間回神——再耽擱,薛紈要走了!匆匆自箱子里扯了條綾裙出來,把粗布衣裳換下來,沾濕木梳抿了頭發(fā),阿松連銅鏡都來不及照,便飛快出了門。 正殿上燈火通明。帷帳被扯了下來,鋪在供桌上,上面十來只酒甕,侍衛(wèi)們喝得東倒西歪,一名守衛(wèi)捧了碗站在薛紈身邊,正殷勤備至地勸著酒。薛紈接過來,還沒喝,眸光自碗邊抬起來,笑道:“哪個色膽包天的,還叫了唱曲的?” 眾人都疑惑地放下了碗。 阿松拎裙走上殿,殿上沒有風(fēng),她的腰肢卻擺得柔軟裊娜。每走一步,綠綾裙波浪漣漪。到了眼前,那侍衛(wèi)臉色陡然一變,不自覺摸了摸頸邊的咬痕,他心虛地呵斥:“滾下去!” “這不是阿松嗎?”有人吃吃笑起來,沖薛紈擠眼睛,“聽說她想薛將軍得很呢,三天兩頭問將軍什么時候來。” 阿松沒理會那些或忌憚或戲謔的目光,她直直望著薛紈——曾經(jīng)一成不變的厭煩消失無蹤,她眼里閃著動人的柔波,按住了薛紈的手,說:“將軍,我替你斟酒。” 這一幕,和當(dāng)初華濃別院的夜宴上簡直如出一轍。薛紈眉尾微微地一揚,有些驚詫,有些自得,他沒做聲,看著阿松把酒甕抱在鼓囊囊的胸前,酒液傾瀉,幾點清涼濺到他手上。 “倒這么多?”薛紈笑著瞧那滿當(dāng)當(dāng)一大碗,“你想醉死我嗎?” “走啦走啦?!北娙艘娧w一雙眼睛都在阿松身上,心領(lǐng)神會,將酒甕一抱,鬧哄哄地往外面去了。 阿松心里急得火燒火燎,硬是忍住了,先作出溫柔關(guān)切的樣子,“將軍這兩年還好?”他和以前一樣的緊袖長袍打扮,沒佩玉,沒飾金,她猜他混得不好。 薛紈撲哧一笑,端起碗來一飲而盡。放下碗,他眼里閃動著那種懶洋洋的、揶揄的光,“沒升官——白受你勞動玉指,對不住了。” 阿松才不在乎他是不是官運亨通,若他真的青云直上,她恐怕控制不住自己,要嫉妒得眼睛發(fā)紅了。他官場失意,她幸災(zāi)樂禍,斟酒的動作更舒展自如了,“我再替將軍斟一碗?!?/br> “不用?!毖w按住酒甕,“你斟的酒,我不敢亂喝?!彼樕苏?,“找我干什么,有話直說吧。” 阿松在他面前向來不屑掩飾本性。忍了這半天,她快憋死了,張嘴就問:“皇帝還要關(guān)我們到什么時候?” “不知道?!币苍S一輩子?薛紈沒那么直白,怕當(dāng)場把她氣死,他同情地看著阿松——至今還記得她被迫離宮時那副茫然的樣子?!澳闾懒耍侗蓟屎螅蝗鐏硗侗嘉??!?/br> 投奔你,豈不是被你吃干抹凈,這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了?阿松可不傻,但她沒敢嘲諷薛紈,輕輕靠在他身上,她楚楚可憐地瞧著他,眼睫毛又濕潤了,“我才十七歲,”她哀怨地說,“我不想一輩子被關(guān)在這。” 薛紈笑道:“我只是個區(qū)區(qū)羽林監(jiān)衛(wèi)率,可沒法把你塞到皇帝的龍床上?!?/br> 阿松不依,搖一搖他的手: “你神通廣大,肯定有辦法的呀?!?/br> 薛紈反手握住她的柔荑,他的掌心真熱,還有劍繭,被他不輕不重地捻著,她一陣不自在,假裝要撫鬢,抽出手來。薛紈也沒在意,仍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凝視著她的眉毛、眼睛,沉默良久。阿松被他看得有些忐忑,登時后悔出門時沒有照一照銅鏡——是她的眉毛不夠黑,嘴唇不夠紅,還是臉蛋上沾了灰? 她的懊惱落在薛紈眼里,他微微一笑,手指順著她鴉羽般的眉毛輕輕一揉,說:“下回別穿皇后的衣服了,不好看。” 阿松忍著性子低聲下氣,被他輕描淡寫一句話搓起了火,她一把搡開薛紈,嘲諷地說:“你見不得皇后,當(dāng)初別騙她跟你睡覺嘛?!?/br> 在王氏身邊兩年多,她已經(jīng)察覺到了王氏和薛紈的茍且,原本不覺得這有什么,可既然薛紈得罪了她,她就要看不起他了!她狠啐了他一口,順帶也替王氏出口氣,頓覺心里舒暢了?!胺槻徽J(rèn)人的男人,我呸!” 薛紈臉上掛不住,冷笑道:“你整天想著爬皇帝的龍床,難道你愛的是他的人?” “我就愛他的人!”阿松毫不知恥,薛紈臉上越難看,她聲音越高,“我就愛,我就愛!” “知道啦?!毖w打斷了她,臉色有點淡,“七月十五盂蘭盆會,皇帝最近提起了大皇子,可能會去天寶寺祈福。” “真的?”阿松疑心地瞅著他。 “真的?!毖w滿不在乎地,“要是他臨時變卦不來了——你就在這寺里再待幾年吧?!?/br> 呸!狠心的狗男人。阿松乍聞喜訊,雖然討厭薛紈說話不中聽,也不由對他俏生生一笑,“多謝你?!?/br> 薛紈笑一笑,很大方地丟了一塊金餅給她:“去買幾樣上等的胭脂首飾、裁幾身衣裳,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沒法見人?!?/br> 他是好心,阿松不高興也忍了,把金餅塞進(jìn)袖子里,他正要走,她又扯住了他。外面的侍衛(wèi)們還在吆喝著喝酒,阿松登時記起剛才那個侍衛(wèi)忌憚的眼神,她湊到薛紈耳畔,“敬你酒那個侍衛(wèi)——我和他有仇,我怕他要報復(fù),你把他調(diào)走?!?/br> 薛紈眼神非常敏銳,立即問她:“他脖子上那個牙印,是你咬的?” “對,”阿松猶豫了一下,沒有把公主被□□的事說出口,“他想占我便宜……” 薛紈笑道:“他脖子都快被你咬斷了,還不解氣?” 阿松擰眉,“他可能今晚就要來殺我滅口了!” “他有那個膽子嗎?”薛紈卻不置可否。 阿松只好放棄了這個借刀殺人的念頭。她磨了磨牙,心里在發(fā)狠——對方今夜敢來,她就咬斷他的脖子?!澳阕甙伞!彼荒蜔└撆c委蛇了,把人往外推。 “有件事,”薛紈雖然在笑,眼神卻有點冷,“你要是見到皇帝——管好自己的嘴,別亂說話?!彼斜±O的手在她脖子上溫柔地摩挲了一下,“我生起氣來,不割人的頭發(fā),我割人的腦袋。你記住了?” 被他灼熱的手摸著,阿松卻不禁打個寒顫,她瑟縮了一下,立馬說:“記住了!“ 薛紈離開后,侍衛(wèi)們在庭院里乘涼喝酒,鬧了大半宿,阿松隔窗聽著那些忽高忽低的說話聲,心里總有些不踏實,睡到半夜,摸來剪刀放在枕頭下。這一夜提心吊膽的,次日醒來,寺里很平靜,總算沒有什么風(fēng)波。 她還惦記著皇帝盂蘭盆會要去天寶寺的事,一得閑,便跟王氏編了個借口,往寺門口來了。侍衛(wèi)們?nèi)耘f在,見著阿松,卻擠眉弄眼,主動問道:“出去嗎?記得早點回來?!?/br> 大概是薛紈叮囑了他們。這個人心思很細(xì)。 阿松想起在脖子上撫弄的那只手,頓時又毛骨悚然。她一路探頭探腦,沒有看見□□公主的侍衛(wèi),做不經(jīng)意地跟守衛(wèi)打聽,“那個臉頰上有痣,眉毛很粗的守衛(wèi)呢?” “他?昨晚馬屁拍得殷勤,薛將軍臨去時把他要走了,以后大概要高升了吧!”守衛(wèi)忿忿地吐口唾沫,又有點羨慕,“算他走狗屎運了?!?/br> “哦……”阿松勉強(qiáng)笑笑,一轉(zhuǎn)過身,剎那間沒了笑容,一顆心跳得飛快。 他一定被薛紈殺了。她前所未有地篤定,一時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害怕。 上了集市,阿松從脂粉鋪子慢慢逛到首飾鋪子,看了綾羅,又看綢緞,因為心頭有事壓著,興致也不高,胡亂買了一氣,抱著大包小裹往回走。 出了朱雀門,她沒急著回去,繞到天寶寺,阿松躲躲閃閃地藏在門外,往里張望——這幾年打仗打得國庫空虛,百姓流離失所,堂堂的天寶寺,香火也大不如前,寺門口毀損的佛龕里,彩繪佛像被風(fēng)吹雨打的,有些斑駁了。 有個灰衣的沙彌捧著個小香爐,往佛龕走來。 阿松忙蹲下身,隱藏了身形。小沙彌沒有察覺她在窺視,嘴里念念有詞的,安置了香爐便要走。 “喂,”阿松叫住他,“你過來?!?/br> 近來亂民橫行,小沙彌本有些警惕,見阿松是個僮仆打扮,并不起眼,眉清目秀的,便放心走過來,雙掌合十施了個禮。 那枚金餅換成銅錢,還剩了大半。沉甸甸的一包,阿松一股腦都塞進(jìn)他懷里,“這是布施……給道一師父的?!彼行难?,怕小沙彌要私吞,還惡狠狠地沖他瞪了眼睛,“一定要給道一師父??!” 小沙彌滿口答應(yīng),忙請她留下姓名,好記在功德簿上。 阿松慌忙擺擺手,怕小沙彌還要問,她低頭跑開了。 第36章 、愿同塵與灰(十六) 自先帝時就發(fā)下的宏愿,要北伐攻破洛陽, 歷時將近三年, 南朝大軍節(jié)節(jié)敗退, 漸成強(qiáng)弩之末——皇帝曾經(jīng)有多么的躊躇滿志,如今面對空蕩蕩的國庫,頻頻發(fā)生的民亂,也頭疼不已了。 再有送到御案上的戰(zhàn)報, 皇帝也不想再看了。年紀(jì)越長, 越發(fā)眷戀那點父子情意了,膝下幾名皇子都還沒長成,各種不堪大用, 皇帝難免想起長子,問內(nèi)侍道:“竑兒在寺里可好?” 內(nèi)侍慣會察言觀色的, 一聽皇帝語氣,心下了然, 笑道:“很好,聽說每天都要向佛祖祈求陛下康泰, 國朝安寧。” “我那時有些意氣用事了?!被实凼种溉嘀~角,“我要去趟寺里祈福,順便看一眼竑兒?!?/br> 朝臣們風(fēng)聞皇帝時隔兩年, 要再次駕臨天寶寺,連夜往寺里布施設(shè)齋,將這間日漸破敗的皇家寺廟裝點得祥瑞齊飛,花枝亂顫, 一派盛世景象?;实塾偟诌_(dá)寺內(nèi)時,朝臣們已經(jīng)久候多時。玄素親自迎了出來,將皇帝領(lǐng)入佛堂,轉(zhuǎn)而瞧見薛紈也在侍衛(wèi)群中,玄素隔著人群對薛紈躬了躬身,“將軍也來了。” 眾人都在,他卻對薛紈格外地?zé)岢?,皇帝有些詫異,對薛紈笑道:“你什么時候和玄素這么熟了?” 薛紈指了指那帷帳后若隱若現(xiàn)的赤金佛身,小聲道:“是看在臣布施的面上?!?/br> 那一尊赤金佛,即便薛紈,恐怕也得傾盡家財,皇帝咋舌道:“好大手筆——朕怎么記得你不信佛?” 薛紈微微一笑,說:“臣……是為還愿?!?/br> “倒也不必?!被实鄹w熟稔,說話也很隨意,“你也該好好攢些錢,娶妻成家了。” “這個嘛,臣不急?!毖w才二十余歲,眼里閃著年輕人的光彩,“強(qiáng)敵未滅,何以家為?” “難得你有這個忠心?!被实垲h首,被他一句話說得熱血沸騰,親自拈了香,往佛前躬身拜了拜,揚聲道:“佛祖保佑我軍早日驅(qū)除敵寇,恢復(fù)河山!” “驅(qū)除敵寇,恢復(fù)河山!”一群文武大臣們緊隨著皇帝,齊聲高呼。 法會開始,成群的僧人身披袈裟,手持小鼓、搖鈴,圍著殿前那巨大的蘭盆緩緩行進(jìn)。一名捧缽的僧人越眾而出,在盆前嗚嗚咽咽地吟誦著佛經(jīng),扮的正是乞餓鬼的目連尊者,“愿使現(xiàn)在父母,壽命百年無病、無一切苦惱之患,乃至七世父母離惡鬼苦,生人天中,福樂無極。” “竑兒怎么不上來拜見?”皇帝聽著經(jīng)文,心里頗有觸動,不禁問道。 元竑穿著一襲布衣長袍,走上殿來,對皇帝叩首行禮,“罪奴未經(jīng)傳召,不敢造次,陛下恕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