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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行不得也哥哥在線閱讀 - 第33節(jié)

第33節(jié)

    赤弟連大怒,下意識地就要去找自己的鞭子,在案上亂摸了一陣,忽而頹然地坐在了榻沿,“我沒有鞭子了,我從來洛陽,就再也沒有騎過馬?!彼苍鴮懥藷o數(shù)的信去柔然,苦苦哀求可汗把她接回去,卻沒有盼到柔然派來的一兵一卒。赤弟連恨恨地瞪著阿松,忽然撲過來抓住她,“你去求父親,你的鬼話總能騙到他,你去求他把我接回去!”曾經(jīng)如烈火,如疾風(fēng)一般的少女,面上也帶了揮之不去的怨怒,她抓著阿松,還想扇她的耳光,“要不是你跑了,我怎么會嫁給桓尹?我父親把你當(dāng)親生女兒一樣……”

    親生女兒?呸!阿松想起可汗和他身上的味道就要吐。她也沒客氣,抓著赤弟連的衣襟狠狠搡了她幾把,“你這個蠢貨,大傻瓜,”阿松譏笑赤弟連,“你以為沒有我,就不用嫁給桓尹了?你想嫁給元脩?你沒有見過他在床上是怎么折磨女人的……”

    赤弟連放肆地大笑,“你不是元脩的夫人?他在床上折磨的是你嗎?”

    阿松輕蔑地啐了一口,她曾經(jīng)怕過元脩,可此時氣壯膽粗,“他有這個本事?”

    柔然婢女趕了來,把扭打成一團(tuán)的二人分開。赤弟連只擅長甩鞭子,不擅長會打架和偷襲,被阿松掐得吱哇亂叫。阿松很出了一口惡氣,蓬頭散發(fā)指著赤弟連,“你等著吧,等我做了皇后,你天天要向我下跪,我還要讓陛下發(fā)兵柔然,把可汗抓起來,狠狠地抽他的鞭子!”

    赤弟連氣得紅了眼,哇哇大叫,“你敢!”

    阿松搜腸刮肚的,還要想幾句狠話出來氣她,忽然腿上rou痛,低頭一看,是一身紅衣的小皇子撲了過來,抱住她的腿猛咬不放。阿松的手高高揚起,輕輕落下,最后拽著小皇子的耳朵把他扯開,嗔道:“小畜生,我是你姨母呢?!?/br>
    赤弟連冷笑,“你也配?你是我的奴隸?!?/br>
    “姨母?!毙』首影⑴0椭鵀鹾诘难劬Γ萌崛辉拰W(xué)了一聲。

    赤弟連執(zhí)拗,只肯讓他說柔然話,可他一張小臉,分明有桓尹的影子——阿松抱著阿奴,心里瞬間變得柔軟而酸澀。

    她想,她小時候在柔然,阿娘一定也是這樣抱著她的。自幼阿娘就把她當(dāng)成小男童打扮。

    “我怎么不配?”阿松不理會赤弟連,她親親熱熱地貼了貼阿奴柔嫩的小臉蛋,一雙眼睛因為得意而閃耀光芒,“我才不是奴隸呢,姨母我從柔然來,踏遍了建康和洛陽,現(xiàn)在,是大名鼎鼎的華濃夫人。”她點了點阿奴的鼻子,“等我做了皇后,就扶你做太子?!?/br>
    赤弟連哼一聲,將阿奴搶了回去,“做你的夢吧!”

    依依不舍地辭別了阿奴,阿松乘車往壽陽公府而去。她身體隨著車身微微搖動著,忽然體會到了愗華的心情——想到赤弟連和阿奴,她莫名地也高興起來。

    在洛陽,她也是有故人的。她走了這么遠(yuǎn),經(jīng)歷了這么多,從一名柔然奴隸,搖身變成了人人趨之若鶩的華濃夫人,這世上還有什么她做不到的?

    她精神抖擻,感覺身體里充滿了勇氣。

    躊躇滿志地回到壽陽公府,她在內(nèi)堂遇到了元脩。

    他喝了酒,眼神迷醉,案下是一堆碎裂的瓷片。自進(jìn)洛陽后,元脩順著桓尹的心意,越發(fā)沉迷于酒色。曾經(jīng)動輒就要殺人的習(xí)慣消失無蹤,他即便面對壽陽公府的奴仆,也是和顏悅色的,只有在無人時,他的眼里會有陰霾和森寒一閃而過。

    阿松笑容頓失,對他斂裙施禮,然后在元脩陰惻惻的目光下,鎮(zhèn)定自若地回到房里。

    愗華悄悄地找奴仆打聽了,來阿松這里咬耳朵,“今天樊府設(shè)宴,請了父親,可席上謝羨、劉應(yīng)湲那些人都避著父親,不肯和他說話,惹他發(fā)了脾氣。”

    現(xiàn)在的元脩,即便發(fā)脾氣,也不敢大張旗鼓地發(fā),只能抓幾名倒霉的貼身隨從來出氣——自來洛陽,桓尹對壽陽公十分禮遇,逢宴必請,逢節(jié)必賞,整天被群臣稱頌寬仁,反倒是建康來的舊臣子們避元脩如洪水猛獸了。

    阿松對著銅鏡摘下發(fā)間的步搖,鼻子里一聲輕嗤。

    卸了釵環(huán),她拿過一張潔□□致的紙箋,用紫毫飽添了墨汁,在紙箋上端端正正寫了幾行字,招手叫愗華來看:“你幫我瞧瞧,這個拜帖,寫的通不通?!?/br>
    愗華看了,上面寫著侄女謹(jǐn)拜嬸母云云——阿松所謂的嬸母,也只有檀涓的夫人了。愗華奇道:“這是給檀夫人的?”

    “是呀,”阿松接過來細(xì)細(xì)吹干墨汁,“檀家叔父要做豫州刺史了,總得去賀喜吧?”

    “你怎么知道?”

    阿松故弄玄虛:“我這個人,耳朵可是特別得尖?!?/br>
    愗華還在猶疑,“檀夫人……愿意見咱們壽陽公府的人嗎?”

    “壽陽公府的人她興許不肯見,”阿松撫了撫鬢發(fā),胸有成竹地,“可我她一定愿意見?!狈駝t豈不是得罪了皇帝?今天席上那么多眼睛看著呢。

    “聽說武安公生前和檀涓不和……”檀涓是南朝的叛臣,愗華想起這個,一陣不自在。

    阿松無言,臉上煥發(fā)的容光黯淡了,半晌,她唇瓣微微翕動了一下,“武安公,我會報答他的?!?/br>
    第44章 、雙飛西園草(四)

    御苑宴席后, 皇帝對壽陽公又大加恩賜,各式錢財珠寶, 大張旗鼓地送進(jìn)壽陽公府。阿松投了拜帖給檀府,才得了檀涓夫人的邀請, 正對鏡理妝,侍婢走了進(jìn)來,說:“主君請夫人去。”

    元脩和她, 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 主動來請, 還是首次。阿松放下梳篦,猶豫片刻,便跟著侍婢來了園子里。

    時近臘月了,天寒地凍,花木凋零,陰沉沉的云層擠壓著醞釀一場暴雪。元脩倒是罕見的閑適,正獨自負(fù)手站在馬廄前。聽見衣裙婆娑, 他頭也不回, 說:“來看看陛下賜的馬?!?/br>
    馬是柔然貢的漠北良駒, 油光水滑, 神駿異常。阿松猜不透元脩的用意, 只能贊道:“好馬。”

    元脩道:“這馬性情溫馴,體格嬌小,適合女子,給你了?!?/br>
    阿松戀戀不舍地瞥了幾眼, 卻搖頭道:“妾不會騎馬?!?/br>
    “不會騎馬,那怎么行?”元脩臉上一副皮笑rou不笑的神情,“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算煞費苦心了?!卑疡R鞭丟給阿松,他不容置疑道:“不會,就學(xué)?!?/br>
    阿松握住冰涼的馬鞭,心里莫名生出許多底氣,她嫣然一笑:“多謝郎君?!?/br>
    “別謝我,謝陛下吧?!痹懙溃姲⑺墒┒Y要退下,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笑道:“急什么?跟我來。”

    阿松心中警鈴大作,也不掙扎,乖乖跟著元脩到了堂上。元脩屏退左右,將案上一小甕酒移過來,往銀甌里斟了滿滿一甌,推給阿松。他慢慢落座,含笑看著她,眼底卻透著徹骨的冷意,“這是陛下一同賞賜的美酒,夫人先替我嘗一嘗是什么滋味?!?/br>
    阿松面色微微變了,她竭力鎮(zhèn)定地看了一眼甌中清冽澄澈的酒液,笑道:“陛下賜給郎君的,妾怎么敢?”

    “不敢?”元脩陰陽怪氣的,“你不是膽子大得很嗎?”

    阿松突然道:“郎君怕酒里有毒嗎?”

    “有嗎?”元脩目光倏的鋒利起來,他傾身,重重掐住了阿松的下頜,“桓尹跟你透露過口風(fēng),要謀害我的性命?”他語氣雖然狠厲,眼神卻驚疑不定,顯然是被桓尹突然賜的這一甕酒嚇得不輕。

    膽小鬼。阿松看透了元脩的色厲內(nèi)荏,她又解氣,又同情他,“我也不知道?!卑⑺商拐\地?fù)u頭。

    “你嘗嘗不就知道了?”元脩冷笑一聲,把銀甌往阿松唇邊一抵。清冽的芬芳到了鼻端,阿松先是一怔,立即掙扎起來,被元脩擒住手腕,往案上一壓,在阿松嗚嗚咽咽的怒罵聲中,滿甌的酒一股腦全灌了進(jìn)去。

    阿松一張臉憋得通紅,嗆得猛咳一陣,掙開元脩的手,退開幾步。半晌,那陣因為恐懼帶來的痙攣緩和了,她搖搖晃晃地直起身,眼角還閃著淚花,是嗆的,也是嚇的——她咯咯一笑, “沒有毒,”她抹了把濕漉漉的臉,“剩下的,你自己慢慢喝吧?!?/br>
    元脩一陣后怕,四肢脫力地坐了片刻。阿松那張飽含輕蔑的艷麗面孔讓他一陣的厭惡,一把揪住了她被酒濕透的衣襟,他湊到她耳邊,陰惻惻地笑道,“我活著一天,你就是壽陽公的夫人,我若是獲罪被賜死,你也要遭牽連跟我一起赴死?;敢皇亲栽偯骶龁??我看他有什么辦法把你這個壽陽公夫人弄進(jìn)他的后宮。”棄如敝履地丟開阿松,他替自己斟了杯酒,慢慢飲盡,“滾吧。”他冷漠地說,沒有多看她一眼。

    阿松揚起頭,回到房里,對著銅鏡一照,發(fā)髻散了,衣裳濕透了。她重新?lián)Q過衣裳,拿著梳篦輕輕梳理著頭發(fā),有一名青衣婢女被領(lǐng)了進(jìn)來,對她盈盈下拜,“奴叫小憐,主君遣奴來服侍夫人?!?/br>
    這婢女長眉細(xì)眼,媚氣十足,是元脩的寵婢之一,阿松無意中也撞見過她和元脩廝混。見小憐施過禮后便轉(zhuǎn)到身后,要替她挽發(fā),阿松搖頭道:“我有婢女,不用你?!?/br>
    “那可不行?!毙z有元脩撐腰,膽子很大,從阿松手里接過梳篦,她在銅鏡里沖阿松一笑,“主君讓奴寸步不離地跟著夫人?!?/br>
    寸步不離,阿松咀嚼著這個詞。小憐圍著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殷勤極了,阿松忍住一陣心煩,不經(jīng)意地說:“你要是把我跟丟了,主君會打死你嗎?”

    小憐拿著步搖的手輕輕一顫,臉都白了。她慌亂地一笑,說:“主君待奴婢們和氣得很,怎么會打人?”

    他不知愛打人,還愛殺人呢——阿松腦子里浮起薛紈嚇唬她的那句話,她嗤笑一聲,推開小憐,“你去瞧瞧愗華好了沒有,要去檀府了。”

    而當(dāng)初武陵王元翼曾致信檀涓,請?zhí)翠刚J(rèn)阿松為養(yǎng)女的事,檀夫人也曾有耳聞,可真的見到阿松,她仍然顯得局促。她是個中規(guī)中矩的平庸婦人,對于華濃夫人這樣艷名在外的人,總有幾分好奇。兩人不尷不尬地說著話時,檀夫人總?cè)滩蛔∫ネ涤U阿松。

    阿松放下茶盅,對著檀夫人微笑——她的目光那樣直白,坦然,檀夫人驀地臉上一紅,訥訥道:“夫人盯著妾看什么?”

    阿松眼圈一紅,低著頭輕聲說:“我看到夫人,就想起我娘——夫人和她生得有些像?!?/br>
    “怎么會……”檀夫人不禁在臉上摸了摸,有點竊喜,又有點感慨,“我也聽說了,夫人自幼失祜,過得艱辛。”

    阿松含淚道:“要不是陰差陽錯,也許夫人早做了我母親了。我在洛陽舉目無親,看到夫人,就像看到阿娘一樣。”

    檀夫人忍不住道:“你是武安公認(rèn)養(yǎng)的女兒,也是我的侄女。以后若是想家了,就常來嬸母這里走動走動?!?/br>
    阿松笑得露出雪白晶瑩的皓齒,是真的感激涕零,“多謝嬸母?!?/br>
    一名婢女走了進(jìn)來,說:“外面有位僧人來拜見,稱自己俗家姓檀?!?/br>
    阿松臉上笑容霎時退得干凈,她慢慢轉(zhuǎn)過頭,猝不及防地望著外頭陰晦的天光。飛雪飄落在空寂寂的庭院,沙沙地輕響。

    檀夫人也錯愕了片刻,“長得什么樣?多大年紀(jì)?”

    婢女抿嘴笑道:“二十多歲,很清秀。”

    “是道一。”檀夫人喃喃道。她愿意和阿松親近,因為她頗受皇帝青睞,又是個婦人,而道一的父親卻是抵抗北朝的主力戰(zhàn)將,彭城一戰(zhàn),樊登麾下不知死了多少將士。她躊躇著,拿不定主意,只能搪塞道:“你去同他說,郎主還在官舍沒回來,請他改日再來吧——再去官舍里給郎主送個口信,看他怎么說?!?/br>
    婢女明顯失望了,“是?!?/br>
    “是道一師父嗎?”愗華伸著脖子往外望,檀夫人的厚此薄彼,讓她頗為道一不平,“是陛下下詔請他進(jìn)京的呀?!?/br>
    “是呀,”檀夫人魂不守舍地端起茶盅,可皇帝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誰又知道呢?

    三人沉默地坐著,檀涓沒有從官舍送口信回來。料定道一已經(jīng)走了,阿松起身道:“我改天再來看嬸母?!?/br>
    “也好?!碧捶蛉嗣銖娨恍?,沒有挽留。

    阿松挽著愗華,慢慢走出檀夫人的庭院。鵝毛般的雪片漫天飛卷,撲打在人的眉毛上、嘴唇邊。阿松努力睜大眼睛,穿過迷霧似的雪陣,馬車出現(xiàn)在眼前,她拎起裙擺上車。愗華在東張西望,忽然驚喜地說:“瞧呀,道一師父還在巷口沒走?!?/br>
    阿松正在撣肩頭的落雪,聞言動作停了停。

    “我們?nèi)ズ偷酪粠煾刚f幾句話吧?”愗華道。

    “你去吧?!卑⑺傻皖^理著裙擺,她的身軀微微發(fā)顫,在玄圃的那一夜的情形如紛至沓來的雪片,不斷在眼前閃現(xiàn),怨恨和憤怒緊緊地攫住了她的心。她想沖下去,用最惡毒的話痛斥他,又想馬上命人把他叫過來,讓他站在車下,自己則居高臨下,以最矜貴、最驕傲的姿態(tài)嘲笑著他——她錦衣玉食,被檀夫人奉為上賓,他則布衣素服,被人拒之門外,是誰不值得?是誰該后悔?

    最后她都忍住了,只發(fā)出呵一聲輕笑。她傲然地?fù)P起下頜,挺起腰桿坐著,沒有下車敘舊的意思。

    愗華去了好一陣,檀府檐下的雪積了起來,連守門的家丁也跺著腳躲回去了。阿松手指掀起車簾,回首望去,愗華和道一兩個人佇立在巷口,道一微微往愗華的方向傾著身,是個溫柔親近的姿勢。

    撲簌簌飄落的雪片輕盈地在他們身畔翻飛。

    她也值得,我不值得。人人都值得,我不值得。阿松反反復(fù)復(fù)想著這句話,腦袋靠在車窗上,她望著檀府門口懸掛的兩只燈籠徐徐轉(zhuǎn)動著,在瑩瑩雪光中投出一片寂寥的紅影。

    小憐也直往愗華的方向探腦袋,“天晚了,奴把她叫回來吧?!?/br>
    “不急,”阿松淡淡道,“隨他們吧。”

    愗華回來了,臉上猶帶淚痕,飛雪都被道一遮住了,她鬢發(fā)只是略微有些濕潤。上了車,愗華還往巷口張望,“檀涓今天大概是不會回來了,”愗華有些焦灼,“難道道一師父要在府外等他一夜?”

    “走吧。”小憐吩咐車夫。

    “先不走,”阿松執(zhí)拗地攔住她,“我要看看檀涓還會不會回來?!?/br>
    小憐嘟囔,“難不成咱們還陪著他等嗎?檀涓見不見他,又跟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

    “怎么沒關(guān)系?”阿松笑得明媚耀眼,“檀涓不見他,我才高興呀。”

    愗華揪著眉頭看著阿松。阿松沒理會她,她想到道一孤苦伶仃,冒雪苦守在檀府外,檀涓大概卻躲在哪里喝酒——她便止不住地要微笑。

    “道一師父走了。”愗華扶著車窗,微微松了口氣。

    “哦?”阿松倏的挑眉,他倒沒她想象得那樣鍥而不舍。難道他是恥于被她嘲笑?阿松頓覺一點勝利的愉悅,“走吧,”她說。車子搖晃起來時,她情不自禁又掀起了車簾,經(jīng)過巷口時,她看見了深深印在雪中的兩只腳印。她余光斜掠,發(fā)出一陣?yán)湫Α?/br>
    第45章 、雙飛西園草(五)

    檀涓食不知味地望著眼前滿案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