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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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來高人一等,惟獨這人敢擺臉色給他看,說走就走,當真是不留一點面子。 當時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卻忽略了對方桀驁與疏狂之下的真實心情。 他明明應該清楚那種感受。 就像自己十八歲那年為父皇侍疾,不眠不休等著對方醒來,但父親第一眼瞧見他的目光,卻是懷疑而防備的。 其實,他們的處境如此相像。 直到如今,知曉了曲長負的身世,明白了他的尖銳與涼薄,亦明白了他對盧家的敵視從何而來,齊徽才意識到,自己當年實在自負的離譜,亦錯的離譜。 一切還能否回轉(zhuǎn)? 他不知道。 但他不想再讓曲長負失望了。 齊徽終于在心中做出了決定,抬手打斷了昌定王,道:“不必說了?!?/br> 齊徽緩緩地道:“曲長負想要對付誰,日后又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孤只知道,現(xiàn)在他所做的一切,并無錯誤,你身為朝廷命官,不思為民,牟取私利,更是對不住在沙場上廝殺的將士們?!?/br> 昌定王父子設想過會受到太子申斥,但卻沒料到齊徽竟然真的這樣決絕,盧延震驚問道: “殿下,您真的要放棄盧家?曲長負并非您想象中那種清廉正直之人,他分明就是挾私報復,您看看我的臉,就是他打的!” 齊徽一怔,想到曲長負的身體狀況,頓時擔心:“他沒事吧?” 盧延:“……” 齊徽這么一問,頓時讓他想起來,齊徽在相府見到曲長負時,曾經(jīng)失態(tài)。 他脫口道:“難道殿下是因為看上了曲長負,才會如此回護于他?” 齊徽猛然抬眼,厲芒在他眸中一閃而過:“你說什么?” “砰”地一聲響,他按住桌子,站起身來:“今日至此,該說的,不該說的,二位也已經(jīng)講的盡了,那么現(xiàn)在,就再仔仔細細聽一遍孤的意思?!?/br> 齊徽森冷道:“孤與曲長負是怎樣的關系,不容外人妄加揣測。這些年來對于盧家,孤自認已盡了親戚之意,多加照拂,爾等卻不知收斂,行事張狂,既如此,理應自行承擔后果。” 他的聲音透著凜冽的寒意,不怒自威:“若仍是在此糾纏不休,便是不服陛下處置,可自去早朝之上伸冤。以后不必再來,來人,送客!” 昌定王和盧延被太子的威嚴震懾住,一時當真再不敢多說,出門之后,仍是心有余悸。 昌定王正色向盧延道:“你方才說的話可當真?太子與曲長負之間……這是從何說起?” 盧延對于曲長負有種說不清楚的復雜情感,這才導致他對齊徽的異常表現(xiàn)十分敏感。 他肯定地說:“具體的我不知道,但他們之間絕對有問題。父王,你何曾見過太子行事如此偏頗?” 確實,目前幾位皇子都不太安分,失去盧家這份助力絕對明智之舉,這一點,向來理性冷酷的齊徽不會不明白。 “這簡直是……簡直是荒唐至極。”昌定王匪夷所思地道,“這事必須要說與驪妃娘娘知曉才是?!?/br> * 而在曲長負這一頭,形勢也發(fā)生了變化。 ——當朝右相曲蕭,在經(jīng)過數(shù)日的外出辦差之后,總算風塵仆仆地回到了京城。 出門在外的這些日子,曲蕭便一直聽說著,自己那病情剛有好轉(zhuǎn)的大兒子動作頻頻,幾乎快把天給翻了過來。 聽人通報了曲長負的種種所作所為,曲蕭心中驚奇和提防兼而有之,幾乎覺得自己要跟這個長子重新認識一下了。 且不論這孩子那些手段從何處學來,他本對萬事漠不關心,就連同慶昌郡主之間都交流甚少,又是因何突然如此緊鑼密鼓地對付盧家? 難道他知道了什么?可又不像。 曲蕭回府不久,直接去了曲長負的院子中看望他,聽下人說少爺在書房。 曲長負也正要去迎接曲蕭,沒想到他不聲不響提前回府了。 他行了禮,父子兩人坐下之后,曲長負便道:“父親一路辦差辛苦,事情可順利嗎?” 曲蕭打量著他,先說:“怎么這幾日瞧著又消減了一些?!?/br> 說罷后他又道:“我還一切順利。你呢?近來身體是好些了,初入官場,感覺如何?” 曲長負沒有立刻回答,他做的這些事實際上已經(jīng)違背了曲府的立場,曲蕭明顯是意在試探。 ——他喜歡自己莽撞功利一些,還是惶恐畏縮一些呢? 曲長負慢慢地說:“父親,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他直視曲蕭的雙眼:“原先躺在病榻上,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無用的廢人,更無法為父親分憂,而現(xiàn)在,很多人需要我,巴結(jié)我,讓我覺得,我活在這個世上,多少還有點用處。” 曲蕭笑著搖了搖頭:“你呀,真是孩子話。難道你做官就是為了被人巴結(jié)嗎?官場之中,錯綜復雜,利益勾連,一步出則全局動,你可倒好,我還沒回到京城,就接了昌定王府好幾封長信了?!?/br> 他凝視著曲長負,溫和道:“蘭臺,父親知道你不喜歡盧家,也不喜歡慶昌。但這回一下子就把盧洋置于死地,又令昌定王失權降爵,還是有些著急了?!?/br> 他的眼神讓曲長負全身升起一股冷意,因為曲蕭說的不是“過分”,不是“做錯了”,而是“著急”。 他的父親,是從七品縣令一點點爬到了現(xiàn)今的位置,官場上的多少勾心斗角血雨腥風他都見識過,有一些心思要瞞過他,簡直難上加難。 曲長負的手段這樣狠辣迅捷,就是為了爭取在宋家重蹈上一世覆轍之前把盧家給處理掉。 曲蕭雖然不可能想到“重生”這個原因,但是他看出了曲長負的“急”,并且在懷疑和試探著什么。 當然,曲長負也在試探。 當初在亂軍之中,他被曲蕭放棄,流落在外兩年之后再回府,生母便已經(jīng)去世,慶昌郡主成為了丞相府新的女主人。 外面的傳言中,一直將慶昌郡主如何癡戀曲蕭,如何定要嫁進來形容的繪聲繪色,但曲長負卻知道,自己的父親,從來不是個任人擺布的人。 這個疑問他懷揣多年,上一世直到死都不得其解。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虛偽毒辣和涼薄冷情,大概都是源自于父親,因而他從未曾看透過這個男人。 曲長負心念轉(zhuǎn)動,在當時不過是片刻,他便抬起眼來,冷冷地說道:“父親才剛剛回來,連歇都來不及歇,便一再逼問我這些問題,無非是想責怪我,不該對付盧家。但父親,你可曾考慮過我的處境?” 曲蕭看著他的眼神中有探究有打量:“蘭臺,你——” 曲長負道:“自從慶昌郡主來到曲家之后,一直視我為眼中釘rou中刺,其厭惡之情甚至根本不加掩飾,父親心里并非不清楚,卻從來不聞不問!” “難道就因為我娘死了,我便合該忍氣吞聲?盧延等人亦是時常在外詆毀于我,父親,您覺得,我不該對他們動手嗎?旁人唾手可得的尊嚴,我是不得不去爭、去搶!” 曲長負說到這里,劇烈咳嗽起來,咳到滿臉通紅,幾乎要把肺給吐出來一樣。 曲蕭給他遞了杯茶水,他卻根本不顧,隨手推開,說道:“咳咳……母親在世的時候,猶記得父親對我百般疼愛,我雖身體不好,卻未曾受過半點委屈苦楚?!?/br> “而如今,你有了新的妻子,其他子女,我卻只有自己!我必須要有所作為,才能讓其他人看得見我,才不是一個……沒用的人!” 大概是由于多病的緣故,曲長負清瘦文弱,臉色蒼白,眉宇間常年帶有一股悒郁之色,長得并不像母親。 可他此時情緒激烈,眉目凜然,竟跟亡妻委屈發(fā)怒時的神情十分相似。 曲蕭想到曲長負的生母宋琬,心中一陣痛楚惆悵。 方才被曲長負推開的茶杯將案上幾幅字畫濺濕了,他隨手拿到一邊。 他原本是下意識地借著這個動作整理思緒,手一頓,卻發(fā)現(xiàn)最底下的一幅畫上,是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小老虎。 曲蕭忍不住抽了出來,說道:“你還記得小時候爹給你畫的老虎。” 曲長負一把將畫搶了回去,沒說話,但曲蕭的疑慮與猜忌卻消了大半。 說白了,曲長負跟盧家斗,其實還是想在自己面前爭一口氣,得到自己的認可。 這個孩子……真是,說他什么好。 曲長負常年臥病,很多事情他不該也不會知道,少年人總是有些氣性在,這些年他也確實受了很多委屈,一時沖動,行事激烈,都是情有可原。 更何況,兒子的城府淺一些,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 曲蕭抬起的手在半空中稍稍一頓,然后摸了摸曲長負的頭發(fā)。 他嘆息道:“你這孩子從小就好強。五歲那年,為了得我一句夸獎,把自己關在書房里練字,結(jié)果染了一場風寒,都長大了,這個脾氣怎么還是沒改……” 曲蕭搖了搖頭:“有時候確實是爹爹疏忽了你,但人到了這個位置,往往身不由己。你是我第一個孩子,也是我最疼愛的孩子,這一點誰都取代不了?!?/br> 曲長負相信,這句話或許是曲蕭的真心話,但他的“最疼愛”,也不過爾爾,他最在意的,是自己的權勢地位。 等到曲蕭離開了他的書房,曲長負他從曲蕭的書房出來之后,默默將父子兩人之前的對話在心里過了一遍,知道這回應該是暫時打消了曲蕭的疑心。 對方大概希望他當一個混吃等死的閑人,但只要曲長負想繼續(xù)往上走,那么就一定會再次跟自己的父親對上。 ——他們的路是沖突的。 曲蕭多年為官,算是皇上十分寵信的能臣,想要脫離他的壓制,就同樣也要在朝堂之中,擁有自己不可取代的長處。 曲長負咳嗽幾聲,看了看手里糊成一團的畫,冷冷勾了下唇角,隨手丟了。 第28章 君自遠高飛 曲蕭從曲長負那里出來之后,回到自己的書房中。 他本想看一看最近不在京城時累積下來的公文,手指拂過書架時,拿出來的卻是一本《三字經(jīng)》。 他的親信曹獻走進來為他添茶,見狀便說道:“這本書還是大少爺開蒙時老爺親自教他讀的,如今也留了十五六年。后來連二少爺都不曾得您親自教導,老爺心里還是疼愛大少爺?shù)??!?/br> 曲蕭笑了笑,將書放回去:“他對我而言,自然是不一樣的,他不是我的親生孩子,但又是我第一個孩子,也是我曾經(jīng)最愛的孩子。當初總想把什么最好的都給他,習慣了之后,也便改不掉了?!?/br> 曹獻目光閃了閃,說道:“小人也還記得,大少爺小的時候,先夫人也在,您與她一同帶著大少爺在院子里學走路,府中總是歡聲笑語不斷,如今卻是冷清多了?!?/br> 這話明明是好話,曲蕭臉上的微笑卻逐漸沉下去了。 他淡淡說道:“那時我還以為蘭臺當真是我的親生兒子……倒是我想得太多了,一個窮小子,有什么理由讓太師的千金青眼下嫁呢?!?/br> 曹獻低垂著眼不再說話,曲蕭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的書桌邊:“也罷,到底是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只要他不給我找麻煩,愿意做點什么解解悶,便隨他罷。左右盧家目光短淺,氣候不長了?!?/br> * 曲蕭走后不久,曲長負也站起來,道:“我想出去散散心,少幾個人跟著,多了心煩?!?/br> 說罷,他便出了門,在府里閑閑轉(zhuǎn)悠了一遭,繞了個很大的圈子,這才轉(zhuǎn)過花園竹橋,“無意中”路過一個偏僻的小院子外面。 院子的門敞著,門口坐著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看服色是一主一仆,正在做針線。 曲長負停下了腳步,看了她們兩眼。 那小姑娘抬頭一看,見到是曲長負,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起身,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大哥?!?/br> 她身邊的婢女面露驚容,連忙也跟著行禮,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連頭也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