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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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眼下,石頭上的兩句詩就是等于在告訴大家,只有按照天理倫常,尊定襄太子一脈作為國君,才能定乾坤,平天下。 這簡直就是把靖千江往死路上推。 靖千江即使站的不算靠前,都能感受到眾人紛紛落在他身上的各異目光,或嘲諷,或陰冷,或幸災樂禍。 齊瞻這招真是狠毒極了,要不是這回早有準備,絕對要被他玩死。 更何況,就算他通過魏王妃的示警,隱約猜到齊瞻多半會在這石頭上動手腳,也無法料知竟然會是這兩句話。 隆裕帝道:“璟王,此事你如何看法?” 他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但是誰都能感覺出其中的風雨欲來之勢。 其實不管靖千江怎么回答,他的前途都相當于已經(jīng)晚了,這兩句詩明明白白指的就是他。 這就等于在皇上心里埋下了一層陰影,即便是當場不追究,日后靖千江只要稍有行差踏錯,都會令人想起今日之事。 久而久之,積攢下來的疑慮忌憚愈深,總有皇上忍不了的那天。 有的大臣感念先太子恩德,忍不住想要出言求情:“陛下……” 隆裕帝冷冷地說:“你想說什么?璟王乃是皇兄唯一的后嗣,難道朕還能為難他嗎?” 這句話將在場的所有人驚出一身冷汗,意識到這時為璟王說話只會弄巧成拙,遂再無一人開口。 相比之下,靖千江的神色倒還十分鎮(zhèn)定,跪下道:“陛下,此事,請您聽臣辯解?!?/br> 隆裕帝道:“你說。” 靖千江說道:“臣自小在擺夷族長大,十四歲入伍,更是踏遍大江南北,見到無數(shù)造化之奇觀異景,異常之氣候天象,深知所謂預兆,不過世人附會,怪力亂神之事,雖未必沒有,但不能盡信?!?/br> 其實這種事,在場之人不信的也很多,只不過沒人敢向靖千江這般坦然地說出來罷了。 這樣的話,或許隆裕帝之前聽見會極為不快,但此時聽來,倒是為他挽回了一些顏面,隆裕帝的臉色也好看了一些。 靖千江道:“便如古有諺語云,‘舉五日子,長及戶則自害,不則害其父母’,五月初五所生之子,男孩害父,女孩害母,殊不知春秋時孟嘗君田文便是此日生辰,一生忠孝兩全,聲名千古,便如同今日我大郢國泰民安,戰(zhàn)勝災平,正是陛下圣明之故??梢姡瑸槭略谌?!” 這種時候,他并未哭泣示弱,訴說委屈,依舊能夠保持著不慌不忙的狀態(tài),思路清晰而縝密。 即便隆裕帝的心情并不愉快,還是對這個侄子的表現(xiàn)感到了幾分贊賞。 更何況,靖千江的話很有道理,也確實說到了他此時的心坎里面去。 不過他并沒有把這情緒表現(xiàn)出來,只道:“那么依你所言,這石頭的紋理不過是湊巧長成了字的模樣,當不得真了?” 靖千江道:“陛下,臣方才說,為事在人,石頭生字,聽起來確實離奇,因而這字,便未必當真是石頭上所生出來的?!?/br> 他從袖中摸出一塊玉墜大小的鵝卵石來,向著皇上呈上: “之前在北地開戰(zhàn)之前,臣曾經(jīng)與身邊的幾名副將路過一座寺廟,寺廟門口有個專門為人求姻緣的和尚,副將王席花了三兩銀子得到此石,說是要回去送給他的心上人?!?/br> “王席不幸在戰(zhàn)場上犧牲,死前將石頭交給臣代為保管。臣雖然不信這些,但下屬托付,也一直珍重珍藏,打算過些時日去他的老家,將此物交給王席未過門的妻子。請陛下一觀。” 旁邊自有小太監(jiān)將東西接過去,隆裕帝拿起來一看,只見上面的花紋中也有王席和一名女子的名字,上面還有寓意白頭偕老的圖樣,然而王席已經(jīng)死了。 當然,重點不在于石頭是否靈驗,而是代表著,這樣的紋理是可以偽造出來的。 而呈上石頭的人正是…… 隆裕帝將目光投向了齊徽。 “太子,這塊石頭當真是你所尋到的天然靈石嗎?” 眼看靖千江已經(jīng)扭轉了自己的劣勢,齊瞻并不著急,反倒換了個姿勢,靜靜觀賞著這出好戲。 他所定的本來就是一箭雙雕的連環(huán)套。 以靖千江的能力,受到構陷之后絕對不會坐以待斃,那么他要為自己辯解,反擊對象一定是獻上石頭的齊徽。 不管這兩個人今天誰占了上風,皇上的對于他們的行為都會在心里結下疙瘩,區(qū)別只是誰損失的大,誰損失的小罷了。 反正最后真正的贏家只會是齊瞻。 他現(xiàn)在所想的,是要不要將曲長負也拉入到這盆渾水當中。 畢竟齊徽和靖千江本來就不和,而他們不和的根源……正是曲長負。 說來齊瞻還是從曲長負對付陸越涵的手段上得到了靈感。 對于南戎的皇子,皇上的態(tài)度當然是越能將他們挑撥離間越好,陸越涵就是一個好用的工具。 可是對于造成太子與璟王不和的曲長負,只怕皇上就不會如此輕易寬縱了,只要他知道太子“謀害”璟王的原因是爭奪曲長負,那么這就成了一箭三雕。 心中殘存著最后一絲不忍,齊瞻想起先前曲長負的拒絕,目光逐漸深沉。 從石頭崩碎開始,齊徽本來就一直跪著,此時面對皇上的問話,他拱手回道: “父皇,這塊奇石是兒臣在多方令人打探之后才尋到的,運回之后日夜有人看守,并無他人可做手腳,也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狀。況且,兒臣并無陷害璟王弟的理由,還望父皇明察?!?/br> 大理寺卿高明沉吟道:“陛下,說來此事倒也不難調(diào)查,只消問清楚石頭是在何處發(fā)現(xiàn),又是由什么人運回……” 他的話還沒說完,旁邊忽然又有兩人出列跪下,正是東宮的兩名屬臣,張?zhí)┖湍暧例g。 兩人跪在地上砰砰磕頭,顫聲道:“臣等有罪!此事是臣等所為,但乃是臣自作主張,見璟王勢大欲除,實與太子殿下無關!” 他們一邊將責任攬下,一邊卻又躲躲閃閃,偷著去看齊徽的臉色。 這一招十分狠毒,隆裕帝果真勃然大怒,倏地揮手,將一片碎石劈頭砸在了齊徽身上,喝問道:“太子,你還有何話要說?!” 他手指著張?zhí)┠暧例g兩人,冷笑道:“好一個‘勢大欲除’,好一個‘自作主張’,你們眼里可還有朕嗎?只怕是一心恨不得齊徽明日便登基為帝!” 他這話一說,齊徽也連忙磕頭頓首,大聲道:“父皇,你如此說法,兒臣實在難以承擔!此事兒臣實不知情,問心無愧!” 隆裕帝道:“你不知情,他們兩名臣子就敢去陷害璟王,難道害了璟王,他們兩個就能登基了?齊徽啊齊徽,你如今已是太子,可當真狼子野心,半點也等不及嗎?” 他說著,又目光沉沉地看了靖千江一眼,心中又不免想到,齊徽想要鏟除威脅自己的對象,為何要從靖千江身上先下手? 難道靖千江在他人的眼中,已經(jīng)重要到這個程度了嗎? 曲長負一直在靜靜地等著齊徽的反應,然而到了這時,他發(fā)現(xiàn)齊徽根本就是一直在被動防守,而絲毫沒有任何反擊翻盤之意,似乎當真是一點應對的措施都沒有。 這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面對皇上的叱罵,齊徽重重磕了三個頭,說道:“父皇,今日本來是您的壽宴,就算兒臣當真對璟王存有謀害之心,也萬不會選擇這種場合,違逆您的心意?!?/br> “對于兒臣來說,我已是太子,多年來蒙受父皇的栽培教導,心中所愿唯有不令父皇失望,又何必多此一舉去陷害他人?更何況……璟王亦并非父皇親子?!?/br> 齊徽的話情真意切,十分打動人,周王卻忽然說道:“太子殿下,可是臣弟怎么聽說,早在先前您便與璟王弟不和,甚至還大打出手……當時應該是曲大人在場罷?你們打架,是因為什么緣由來著?” 他這樣把話一帶,從天而降一口鍋,眼看就即將搖搖欲墜地砸在曲長負的腦袋上。 曲長負沒說話,但是他的頭腦中正在迅速思考著,應該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機。 這一刻,齊徽、靖千江和他自己的命運,已經(jīng)連在了一起。 隆裕帝的臉色晦暗不明,將目光轉過來,沉沉地說道:“曲長負。” 第58章 無心孰為境 曲長負離座起身,走到隆裕帝面前行了禮,這才說道:“陛下,周王殿下所說的情況,臣實在不知,臣方才失神,是因為想到了陛下在《浮夢錄》中曾經(jīng)寫到過的一個故事?!?/br> 大凡當皇帝的自幼讀書,都會有些較為風雅的愛好,而隆裕帝不喜書畫,就愛寫點散文筆記追憶少年舊事。 他不但愛寫,還給自己取了個“退思客”的筆名,一本正經(jīng)地將書冊刊印,贈予身邊寵愛的皇子和大臣。 許多人當面誠惶誠恐地接過,回家就將御賜書冊高高供奉起來,碰都不讓人碰,生怕折了一個角。 畢竟當今圣上性情頗有古怪偏狹之處,這種小事他哪天想起來了,還真的很有可能去計較。 但曲長負偏生在拿到書的第一時間,就已經(jīng)將它逐字逐句地翻閱通讀,甚至基本內(nèi)容都已經(jīng)能夠背誦下來。他知道,掌握一位帝王內(nèi)心的想法偏好,可比什么都要重要。 而當一位帝王將自己性格上的缺陷自覺或不自覺地表露給了別人,其實他也就等于失去了身居高位者那份應有的深不可測,而有了被掌控和利用的可能。 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你當了皇上,本來就該孤獨寂寞,絕不可讓別人摸透你。 今天,無論是齊瞻,還是齊徽、靖千江,以及曲長負,所有的說詞,都是圍繞著這一點來進行的。 聞言,隆裕帝果然道:“你讀過《浮夢錄》?想起什么來了?” 曲長負道:“臣記得,陛下曾經(jīng)寫過一件您少年時與定襄太子同游的舊事?!?/br> 他稍稍沉吟,盡量用最簡單但卻十分動人的語言,將那件事情講述了一遍。 其實事情本身很普通,就是講了小的時候,定襄太子帶著尚且年幼的隆裕帝避開了內(nèi)侍奶娘等人,偷偷去永巷附近的一片樹林中去玩,那里素來罕有人至,因此荒草叢生也無人打理。 玩耍的時候,隆裕帝發(fā)現(xiàn),池塘中竟有鯉魚,便想去捉,結果不慎掉入池中,當時定襄太子想也不想,便跳下去救他。 最后兩人險些一起淹死在里面,還是被無意中經(jīng)過的小太監(jiān)撈出來的。 定襄太子還要好些,只是感染了風寒,他卻因為年幼,連發(fā)兩日高燒,醒了都不敢睜眼,生怕受到責怪。 然而當時隆裕帝卻聽見父皇與長兄對話的聲音,定襄太子正在為他求情,言道這次的意外都是因為他私自帶著幼弟玩耍,一時疏忽,請父皇不要怪罪弟弟。 而先帝則笑言道,若是兩人未曾落水,那他一定狠狠責罰,但如今擔心更多,因而責罰也就下不去手了。 這便是面對骨rou,為君之前,先是人父啊。 曲長負將這個故事講完之后,也俯身叩首,其余的什么都沒說。 隆裕帝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曲長負了解這位皇帝。 他先喪兄,再喪父,年紀輕輕被推上帝位,后來又與太后一黨以及群臣、外戚斗爭,養(yǎng)成了多疑的性格。 但實際上,他的內(nèi)心深入依舊是對昔日的親情有著追憶和渴望的,不然也不會厚待靖千江,并且不斷追憶幼年往事。 曲長負講的這個故事,不但喚起了隆裕帝對于長兄的思念,而且還影射父子之情。 為君之前,先是人父,而現(xiàn)在,他的兒子正跪在地上,苦苦祈求著他的信任! 隆裕帝對于齊徽和靖千江兩人的怒火與疑慮,同時有所消減。 除了隆裕帝,還有一個人在怔怔瞧著曲長負,對這個故事聽的無比著迷,那就是齊徽。 兩人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像這般站在同一個立場上努力過了。 曲長負總是擁有談笑間將一切化解的力量,他最懂得如何在恰到好處的時機,說出怎樣的話語。 以前在他的面前也是同樣,只消三言兩語,無論自己有天大的怒氣都能化為烏有。 只是后來,曲長負越來越不愿意同他說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