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遇(上)

    自醫(yī)院那天，曹一帆再沒去過相親公園，林阿姨也沒聯(lián)系她，想必是林靖向母親表明了立場。當(dāng)然，基于對方的態(tài)度，曹一帆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期望。

    她開始了新故事連載，反應(yīng)好壞參半。好的是新故事引起了不少大齡單身女性的共鳴，特別是主人公內(nèi)心的孤獨感，描寫得淋漓盡致；壞的是部分老粉不喜歡她從青春文學(xué)改寫成人文學(xué)，而有些新粉則認為她描寫性愛的內(nèi)容流于平面，沒能感覺到男、女主之間的情欲張力。

    編輯安慰她，說這是作者轉(zhuǎn)型的必經(jīng)階段，不用過分擔(dān)心。至于性愛內(nèi)容，只能靠她本人找機會去體會。這是曹一帆最頭痛的一環(huán)。

    基于生活壓力，曹一帆找了份新兼職，是手搖飲料店店員。面試那天才發(fā)現(xiàn)店主原來是自己大學(xué)攝影學(xué)會的同學(xué)。世界真小。她理所當(dāng)然地獲得了工作機會，入職至今已一個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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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是店主張舒婷的訂婚日，她邀請了曹一帆去參加自己的訂婚派對。派對在區(qū)內(nèi)一家高級酒吧舉行。

    因應(yīng)主人翁的穿著要求，曹一帆今晚精心打扮了一下。高腰、及膝、細肩帶灰色連衣紗裙，突出了她的腰線，遮住了rourou的肚子和臀部，軟布西裝剪裁外套，莊重而不過分隆重，還修飾了她厚實的肩和手臂。她給自己化了個清淡的妝，也把頭發(fā)稍微卷曲，全身上下的感覺就非常一致了。只是很久沒這么認真地打扮了，使她有一點點的不自在。

    會場入口并不顯眼，可是進去以后是別有洞天。一間位于商業(yè)區(qū)的酒吧，居然走的是田園風(fēng)？曹一帆不知道這是因應(yīng)訂婚派對的布置，還是原本的裝潢，反正她是很喜歡。

    曹一帆到達時，派對已來了三、四十個賓客，她四處張望都沒找到張舒婷，也許是在化妝打扮吧？

    「喲！這不是啞巴的女兒嗎？」突然，一把尖銳的聲音從人群里傳出。幾個人隨即從中走到曹一帆跟前。

    「Nonono…人家是Miss   Cao，Cao   Yi   Fan（cao一番）。」一個網(wǎng)紅臉的女生嬉笑般糾正剛才那尖聲高喊的女生。

    曹一帆起初不太能認出她們，畢竟兩個女生的相貌、妝容都像倒模一樣。直至「cao一番」這個高中的「綽號」被重提，以及看到跟在她們身后的三個男生，她便馬上想起這五個以前在學(xué)校帶頭霸凌她的人。真是冤家路窄。

    曹一帆沒有回話，只是冷著一張臉，像一只準(zhǔn)備作戰(zhàn)的刺猬，有別于平日靦腆的她。

    「老同學(xué)相見，你擺甚么臭臉?。俊挂粋€大塊頭男生按捺不住，想引戰(zhàn)。

    戰(zhàn)斗也要選對戰(zhàn)場，這是張舒婷的訂婚派對，曹一帆才不會在這里跟他們翻臉。

    她想轉(zhuǎn)身離去，卻被尖叫女早一步拉住。

    「先別急著走，你還沒向今天的主角獻祝福呢！」尖叫女邊說邊指了指身旁穿得西裝革履的男人，蘇文杰。

    曹一帆瞬間愣住了，溫柔賢淑的張舒婷居然要跟「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蘇文杰結(jié)婚？！她是瘋了吧？

    還記得高一某個下午，蘇文杰塞了兩百塊給曹一帆，要她陪自己上床。曹一帆當(dāng)然沒有答應(yīng)，此后五人幫便經(jīng)常找她麻煩。

    「之前聽婷婷說聘請了一個叫曹一帆的兼職店員，還以為是同名同姓，沒想到果真是你。」蘇文杰踏前一步，自以為帥氣地歪嘴一笑，看她的目光極具侵略性。

    有夠惡心的，裝出一副正人君子姿態(tài)。曹一帆心想。

    「甚么？兼職店員？她不是上大學(xué)了嗎？」尖叫女又發(fā)功了。

    「對??！人家那時候可高傲了，是我們村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網(wǎng)紅臉與尖叫女一唱一和。

    「說起來就怪了，自從她上大學(xué)，她家環(huán)境就開始變好，她該不會從來都沒上大學(xué)，來S市只是為了干些不道德的……事吧？」

    「那可說不定，她那窮酸啞巴父親哪有錢讓她上大學(xué)??？再說……明叔不是說過嗎？她媽以前就是在S市賣……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女』……而且高中時不是有傳她是援交妹嗎？只要兩百塊就可以任意上她?，F(xiàn)在看來，空xue來風(fēng)，未必?zé)o因?！箖蓚€「塑料臉」一唱一和，高調(diào)又夸張，聲音比現(xiàn)場音樂還大，就怕沒人聽到似的。

    「說完了嗎？」曹一帆握著拳頭，表面上故作輕松：「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像個高中生般說三道四，象話嗎？你們說的這些話是不會對我有半點影響的，成熟點吧！」

    是的，曹母自幼家貧，年輕時曾在S市做過陪酒妹。她本打算在存夠錢后，就與當(dāng)時的男朋友結(jié)婚、退隱鄉(xiāng)間。豈料，懷上曹一帆后，她男友竟死不承認曹一帆是他的骨rou，還說睡過曹母的男人如過江之鯽，他決不會背這個鍋。

    他倆分手后，曹母不忍打掉孩子，便托人替自己找了門親事，沒有任何條件，只需對方能接納自己的過去和女兒，因此，她最后嫁給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啞巴，也就是曹一帆現(xiàn)在的爸爸。啞巴雖窮，對曹母卻是情真意切，對曹一帆更是視如己出。曹母非常感激丈夫，加上丈夫的品性極好，她便漸漸喜歡上對方。至今，二人仍恩愛如昔。

    本以為在偏僻的小鄉(xiāng)村里能平靜渡過余生，怎料一個從S市打工回來的人打破了曹父、曹母的安逸，那個人就是塑料臉二人組剛才提及的明叔。明叔是曹母的其中一個客人的司機，老板每次帶曹母出場，都是他去接送的，久而久之他便認得曹母。

    村子人口不多，有天明叔喝多了，把這件事抖了出來，不消一天，整村人都知道這件事，當(dāng)中更有不少人添油加醋，傳言難以入耳。此后，曹父、曹母便經(jīng)常遭村民冷嘲熱諷，各種欺凌更漫延至曹一帆這一代。

    「你不喜歡聽，我就偏要說！」尖叫女得勢不饒人。

    「對！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倒說說看，你上學(xué)的錢哪兒來的？你父母為甚么突然就不愁吃、穿？」雙簧繼續(xù)唱著。

    上大學(xué)前，曹一帆已成了知名寫手，賺了第一桶金，第一年念大學(xué)的錢就是從這而來。大學(xué)期間，她繼續(xù)寫作，人氣有增無減，在網(wǎng)絡(luò)小說界風(fēng)頭一時無兩，父母的生活也因此得以稍微改善。當(dāng)時的讀者把她吹捧成青春小說寫手中的清新女神，基于不想讀者想象破滅而造成流失，她把自己的容貌、身份隱藏至今。

    她冷笑一聲，說：「我的事兒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你們以為自己是誰？先管好自己那張塑料臉吧？說得再猙獰，也做不出表情來?！?/br>
    「喂！批評人前，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夠不夠資格吧！死肥豬！」一直沒說過話的「瘦竹竿」男突然上前，一手摟住尖叫女的腰，二人的關(guān)系呼之欲出。

    尖叫女見有人撐腰就開始口沒遮攔，高聲附和：「對！哪有人會喜歡她這樣的死肥豬？送上門也不會有人要吧？肯定是她媽故業(yè)重cao，才能把一家人養(yǎng)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啞巴也許天天拉著村里的老頭們當(dāng)金主呢！」

    曹一帆徹底的怒了。她能容忍他們奚落她、給她扣援交的帽子，但絕不能侮辱她父母！這是她的低線！

    她四處張望，看看有甚么能灑能潑的，盡管今天要和張舒婷絕交，她也要教訓(xùn)這只「尖叫雞」！

    這一看，竟讓她看到身后的吧臺坐了一個似曾相識的人……那不是林阿姨的兒子嗎？對方還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剛剛的這些對話，他肯定也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