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重遇(下)

    「親愛的！你怎么來了？不是說有事兒忙嗎？」曹一帆邊說邊往林靖方向走去。她已管不了對方會不會配合自己，她只想讓尖叫雞氣得牙癢癢！她知道她從小就想釣金龜，沒想到長大后卻只釣回了個瘦竹竿。

    曹一帆走到林靖身旁，小聲在他耳邊說：「就當是我救了你媽的報酬，求求你配合配合我，演一下我的男朋友?！顾膊恢雷约耗膩淼挠職?，想讓林靖這樣的商業(yè)巨子和自己胡鬧。

    「那天，是你自己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不足掛齒』的，所以我們已經算兩清了?！沽志笩o情地回答。幸好現場音樂聲剛好蓋住了他的聲音，不然曹一帆就要馬上穿幫了。

    曹一帆握住他的手，左搖右晃，假裝撒嬌：「（大聲）親愛的，人家知道你看不得人家吃一丁點的苦，人家也知道你不喜歡人家做兼職，可人家真的很想體驗一下社會生活嘛，你就別再生人家的氣了，好嗎？（小聲）你應該也聽見了吧？我是個援交妹，我有你mama的連系方式，也知道你家地址，你堂堂一個大經理也不想跟我這種人扯上任何關系吧？（大聲）好嘛……親愛的，別生人家氣了。（小聲）你幫我這一次，我保證再也不出現在你和你媽面前，不然你可以找警察抓我?！狗凑杏X到林靖對自己印象不好，那她就順著五人幫的話，嚇嚇這家伙。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林靖心想這個張牙舞爪的樣子才是曹一帆的本性。他不知道曹一帆從小被霸凌，習慣了穿上不同盔甲（人格）去防衛(wèi)。

    「你竟敢威脅我？！」林靖一張臉比包大人還黑，甩開了她的手。

    曹一帆就知道他不會愿意，畢竟現實不同小說，帥氣男又怎會想幫一只小白豬。

    「不幫就算啦！」曹一帆失望地說，再轉頭向旁邊的調酒師問：「能否給我一個空酒瓶?！?/br>
    調酒師為難地看了看林靖，向曹一帆問：「這位客人，為甚么想要一個空酒瓶呢？」

    曹一帆聳聳肩，答：「當然是用來打人吶?！?/br>
    「你這個瘋女人！」林靖怒了。曹一帆卻沖他頑皮一笑，一副「你能把我怎樣」的樣子。

    為了停止曹一帆的鬧劇，林靖只好陪她演另一出。這次換他去牽她的手，還順勢把她領到五人幫那邊去。

    突如其來的牽手讓曹一帆愣住了，她已經很久沒跟男人手掌碰手掌地牽手了。而林靖忽然這么順從，也讓她吃驚。

    面對五人幫的一臉狐疑，林靖輕咳一聲，提醒還在發(fā)呆的曹一帆，再笑rou不笑皮地講了個開場白：「親愛的，你不介紹朋友給我認識嗎？」

    剛回過神的曹一帆忍住不笑場，嗲聲說：「寶貝……這五位是人家的高中同學，我就不逐一介紹了，因為也不是甚么重要人物?！顾K文杰擺了擺手，說：「這位是今晚要訂婚的人?！?/br>
    然后，她再趾高氣揚地向五人幫介紹：「各位，這是我的男朋友，林靖，CT的市場部經理。」為了表示親密，她把牽手改成特別用力地挽住林靖，整個右胸壓在對方手臂上而不自知，也沒感到他白襯衫下的二、三頭肌為之一緊。

    林靖眉頭稍皺，偏頭看她。又是該死的小V領，又是該死的近距離、居高臨下的神奇角度，曹一帆豐滿、白嫩的北半球，林靖一覽無遺。

    「曹一帆，撒謊也該有個譜，找臨演也該找個像模象樣的，CT是有名的國際金融集團，他看起來就三十來歲，還長得跟你一樣窮酸，憑他就能當上CT的市場部經理？那我爸也能當S市首富了?！辜饨须u雙手抱胸，一臉輕蔑地看著他們，還多偷看了幾眼林靖那輪廓分明的俊臉。她壓根兒就不信曹一帆這樣的女人能傍上大款。

    臨演？年輕就不配當經理？窮酸？這一字一句都是針對林靖的，他瞇起了雙眼，額角的青筋無聲無色地抽動著。

    他堆起了商業(yè)式的微笑，說：「是我不好，初次見面，都忘了給大家名片?！顾麖难澊刑统雒?，遞給了蘇文杰。在商場里打滾了十年，如狼似虎的人，見得不少，他又怎會看不出來蘇文杰是五人幫的頭兒呢？

    眾人湊過去一探虛實。果然，兩個女生看到那精致、鑲金邊的名片上確實是印著林靖的名字，眼神完全不同了，就差沒在眼珠上看到「$」字。

    看到女朋友對林靖仰慕的眼神，這次換「瘦竹竿」不高興了。他冷笑一聲，搶過名片，把它撕碎、扔到地上，再踩在腳下，示威般說道：「不就印張名片當道具嗎？X寶9.9元就有一千張了，想嚇唬誰呢？這是……」

    林靖深呼吸了一口氣，忍住了怒火。曹一帆看了他一眼，也學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忍下了爆笑。

    林靖吹了個很響的口哨，不用五秒，全店的服務生都齊集在他面前。

    「清場！」他發(fā)出了一個低沉卻威嚴的命令，再轉頭對調酒師喊說：「阿瑋！把場地訂金雙倍退給這位先生。」他指了指蘇文杰。

    「是的，老板?！拱|大聲回答。

    而那些服務生竟真的開始清場，有些人去了關音樂，有些人去打所有燈打開，有些人則開始禮貌地通知賓客離開。

    五人幫面面相覷，恰巧張舒婷妝扮完出來，看到這樣的場面，嚇得馬上跑到蘇文杰身邊興師問罪：「文杰，現在是甚么情況？」

    蘇文杰吞吞吐吐，嘗試救場：「我們剛才好像和曹一帆的男朋友發(fā)生了一點小誤會……原來他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后來就這樣了……」

    張舒婷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白了蘇文杰一眼，便快步來到曹一帆身旁，帶著哭腔說：「一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發(fā)生了甚么誤會，但求你看在我們是大學同學和同事的份上，勸勸你男朋友讓我們的派對繼續(xù)下去吧！求你了，拜托！」

    曹一帆沒想到林靖這么不能激，也沒想到他除了是個金融才俊外，還是這家酒吧的老板。破壞張舒婷的婚禮不是她的目的，她本來只是想讓尖叫雞羨慕、妒忌、恨。

    雖然她不是林靖真正的女朋友，可她也有責任嘗試打圓場：「親愛的，他們見識淺薄、有眼不識泰山，是他們不對，可是舒婷是無辜的，訂婚這么大的事，突然被取消，對酒吧聲譽也不好吧?！顾€入戲地抱了上去：在他耳邊小聲說：「好啦，我們兩清了，不要趕他們吧。」

    林靖沒料到她會抱自己，所以只能呆呆地接受。他今天只穿了單薄的襯衫，一雙酥胸襲上來，他只能照單全收。明明只是兩團rou，他的胸口竟有種被擊中的感覺，加上耳邊那句輕聲軟語，他竟一下子變得全身發(fā)燙、耳朵發(fā)癢。

    林靖尷尬地干咳一聲，又吹了個響哨，對服務生收回成命，鬧劇才總算落幕。

    他覺得很懊惱，明明自己已不是十幾、二十歲的少年郎，卻有點被和女生接觸所產生的情欲所支配，而且對方還是個小胖妹，真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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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一帆和林靖回到吧臺，男方以要查核賬目為由，進了辦公室工作，女方心里樂得輕松，畢竟她比較習慣一個人。至于五人幫，整晚都不敢再找她麻煩，只是偶爾向她投來詭異的目光。不知就里的調酒師，真以為她是未來老板娘，默默地為她遞上特調雞尾酒。

    酒過三巡，曹一帆總算從刺猬模式回復正常?；叵肫饎偛拍莻€陣仗，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年少時看的小說，經常會出現這種夸張情節(jié)，沒想到今天被她撞上了。然而，她并沒有多想，因為她知道這種英雄救美的場面，只會出現在俊男美女身上，她能讓林靖出手，不過是因為他是老板，他不想自己的店被一個瘋女人破壞，甚至出了人命。

    不經不覺，訂婚流程來到尾聲，蘇文杰單膝下跪，打開戒指盒。張舒婷哭得梨花帶雨，含糊地說了一句「我愿意」，便優(yōu)雅地伸出左手，讓蘇文杰為她戴上戒指。

    明明是預先知道的事，女主角還是感動得一塌糊涂，這是曹一帆完全無法理解的。也許這就是戀愛過跟沒戀愛過的分別吧？

    男、女主角下臺后，眾人隨著輕快的音樂，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吃點心的吃點心，有說有笑。曹一帆看看忙碌的調酒師，又看看辦公室那道門，突然覺得自己跟這里有點格格不入。也許她偶爾也想當一回主角吧？

    眼看昔日的壞人也找到了終身伴侶；尖叫雞也找到了瘦竹竿；整容臉也被一群男人圍著跳舞；大塊頭也跟其他女生談笑風生。忽然之間，好像就只剩她仍然停留在過去，而大家都往前走得好遠好遠。在感情的世界里，她要怎樣才能脫穎而出呢？在成人的世界里，她又怎樣才能擺脫把她困住的一切？

    夜已深，酒吧繼續(xù)播放著甜蜜的歌曲：

    而你使一天一天甜甜絲絲   一天一天愛更癡

    十萬日后都愿意   一樣能共你相依

    如要我一天一天重頭開始   今天今天我已知

    實在若活多萬次   都愿仍與你    愛戀無限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