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蕭辰意越往前走,角度轉(zhuǎn)換,便越能看清楚那男人的身影,沒想很快看著看著——她卻不得不停下了步子。 因為那人漸漸竟轉(zhuǎn)過了身來,完全的側(cè)身看向了她,然后在蕭辰意認出人被迫停下了腳步之后,那人也終是完全的轉(zhuǎn)過了身來面向了她,背負的一只手垂下,嘴角微帶淺笑,眼眸卻似淬著寒冰般的淡淡喚了她一聲:“——蕭姑娘。” 蕭辰意注視著人,只雙手在側(cè)的捏緊了拳,回想起昨夜夢中的某些畫面以及最近心口不時驟起的疼痛,她只在心內(nèi)閉了閉眼。 但面上卻是一點也不顯。 兩人就這么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遙遙對視。 風漸起,吹動人的衣角鬢發(fā),但誰也沒往前一步。 ----------------- 宮城深處,皇帝處理日常事務(wù)的皇極殿內(nèi),藻井盤龍,金磚墁地。 年輕的圣上批閱完了奏章,抬手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然后才手撐著一側(cè)額角,看著前方殿門,慣常的微有些出神。 羅公公剛從陵淄侯府中回宮不久,此時正守在龍案前,似乎是想說些什么,只是微有點躊躇。 皇帝陛下微回神,半晌撐著額角總算開口:“想說什么就說吧,瞧你那樣?!?/br> 羅公公瞇眼笑了笑,這才道:“圣上英明,奴婢只是……” 羅公公似乎還微有些猶豫,但還是開了口的道:“陛下,今日陵淄侯中,一片祥融,若陛下現(xiàn)下覺著宮中煩悶,奴婢覺著皇上不防,去侯爺府中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換轉(zhuǎn)換心情……” 皇帝陛下只揉了揉額角,似乎不太感興趣的樣子:“朕當真要去了,大家不是會更加拘謹,那這還有什么趣味可言?莫不是去瞧著大家難受,羅公公便以為朕就會高興了……?” 羅公公只微惶恐的立即跪下請罪道:“陛下恕罪,奴婢惶恐,奴婢只是……只是……” 皇帝起身,打斷了他請罪的話,只又打了個哈欠道:“羅公公,你這幾日朕瞧著好像有些反常啊,可是最近跟人斗蛐蛐輸上太多了?我看你也別跟著朕了,朕不如還是去找團年陪著睡上一會兒才是正經(jīng)?!?/br> 年輕圣上說著就一邊打著哈欠往殿門外走去,羅公公聽旨的未再跟去,只是想著圣上這一覺估摸著又得睡到很晚才能醒了。 羅公公便只又微嘆了口氣。 ※※※※※※※※※※※※※※※※※※※※ 作者有話要說: 久等,放心,不寫be【搖扇】 前面第 20 章有點改動,添了一點內(nèi)容,就是女二的父親這里,我直接復(fù)制過來,大家看一下就行。下面一段 長風想了想,覺著,這晚夫人好像哪哪都跟他家大人挺合適的,即是美嬌娘又是賢內(nèi)助,而且,據(jù)說當年,這位晚夫人的父親即當時為大理寺少卿的沈大人還曾在大人闔家差點被誣陷獲罪時,找到證據(jù)救了大人一家呢…… 所以這晚夫人與他家大人是當真的門當戶對,天賜良緣,但不知為何,長風這心里頭卻總還是有股莫名怪怪的感覺。 第28章 幫她牢牢的記起來 陵淄侯府西側(cè)待客廳外的花園內(nèi),與蕭辰意相視而對的男人總算率先提步的往右轉(zhuǎn)身,走向了一旁的石桌前,躬身提起了桌上的紫砂壺,然后微抬手阻了趕忙上前來準備接手過去的近身侍衛(wèi),才看著茶盞啟唇輕描淡寫的道:“姑娘怎么一直杵在那里,趙某料想姑娘此時應(yīng)也有話要對趙某說才是?!?/br> 前方男人為桌面的兩盞紫砂杯中都倒好了茶水,蕭辰意才總算是提步走向了石桌旁男人所站的方向。 蕭辰意本已決意不會照著這男人的安排主動去見他,但……現(xiàn)下既已這么碰上了,那便還是就見吧。 她倒是沒料到趙侍新竟會在侯府內(nèi)這么突然的來見她,蕭辰意不知這男人現(xiàn)下出現(xiàn)在這里到底又是想干什么,但無論如何,她知道自己已不能再躲下去了。 這幾日蕭辰意心里已有了些決斷,也知自己此番幾乎已無路可退,這男人自那日派了人來夜襲侯府之后,一直沒什么其他動作,等了這么久,直到現(xiàn)在才終于又開始了新的手段,她再不肯接招恐怕也不能再這么的龜縮下去了。 但走至近前后,面對男人,蕭辰意還是只故作疑惑般略有諷刺的問道:“不知趙大人此時……為何會在此處?” 蕭辰意自不會認為自己與趙侍新這是碰巧遇上了,看這人方才提壺倒茶的樣子,想必已在這里坐了有一會兒了。 客人們現(xiàn)下本都應(yīng)該在前廳,但他卻一個人出現(xiàn)在了這里,而她現(xiàn)在又這么“碰巧”的遇上,那只能說明,這人就是在這里專門等著她的。 而這一切應(yīng)該也都是陵淄侯默許了的。 不過想來光天化日之下,又正好是在侯老夫人的壽宴之上,趙侍新應(yīng)該也不敢膽大妄為到此時此地真在侯府內(nèi)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蕭辰意便也微放下了一點心。 趙侍新站在茶桌旁,慢斯條理的回應(yīng)女人道:“趙某料想姑娘今日應(yīng)是不會去趙某與姑娘約定的地方,所以……便覺著不如此番借侯老夫人的壽辰順道提前的來見一見姑娘?!?/br> 蕭辰意一時只覺自己心中所想似乎已差不多被這男人給看透了,她也不再拐彎抹角的問道:“那不知趙大人見小女,到底是想對小女說些什么?大人前幾日送來府中的東西小女瞧著實在是有些茫然又惶恐,趙大人似乎是想以旁人性命來威迫小女,小女不禁想問問大人身為京城朝廷命官,卻這般威逼脅迫,仗勢欺民,這可是大人您該做的事?” 趙侍新聽了她的話只走近她一步有些意味的道:“我想對姑娘說的,不過幾句話而已,但蕭姑娘是不是普通百姓…… “……又是不是無辜,我想恐怕也不是姑娘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br> 蕭辰意雖知兩人現(xiàn)下都是在揣著明白裝糊涂,但聽他這么一說,她還是忍不住氣憤,只覺這人似乎是一直在逗著她玩一般,她也只故作講理般的微揚了聲音道:“你……趙大人之前分明才給小女陪了禮,道了不是,怎么,大人這么快這就是要自行反悔了?” 男人單手垂在桌面,把玩了一番茶盞,并未正面回應(yīng)她的質(zhì)問,只道:“怪只怪姑娘與趙某的那位故人實在是太過相似,所以……既然趙某怎么也找不到我那位故人了,那么……趙某就想,不妨就由蕭姑娘你,來全了趙某的這點念想如何?” 男人說完,便放下了茶杯,目光直直的看向了自己跟前的女人。 蕭辰意越來越覺著這男人現(xiàn)下根本就是完全在逗弄著她來玩,她也只皮笑rou不笑的諷刺道:“趙大人還真是敢言,小女與大人那位故人如此相似,倒也真是算小女倒霉了?!?/br> “既然大人都這么說了,那大人可否清楚的告知小女,前幾日給小女送來的這些東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人只又靠近她一步,話音沉沉的緩慢道:“你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蕭辰意見男人靠近,她跟著后退了一步,道:“小女自是不知,尤其是這最后一幅畫,為何竟會與小女如此相似……?可小女明明叫肖晨,可不叫什么王香兒……” 男人聽她回話,眸色微深的抿了抿唇角:“蕭姑娘這是不承認自己便是那王姑娘,也不承認自己就是那位王夫人流落在外七年的女兒了?” 蕭辰意微仰頭,梗著脖子道:“當然,小女只是小女,怎會是旁人,我分明告訴過大人,小女并未失去記憶……” 蕭辰意希冀著能與王大娘撇清關(guān)系,這男人或許就能放過王大娘一家,但……她心下其實差不多也知道這希望應(yīng)該很渺茫。 蕭辰意還在想著,沒注意,男人卻已走到了她面前,突然話音有些危險的開口問道,“是嗎,那既然這樣,趙某想知,前幾日給姑娘送來的錦盒,姑娘可是否覺著……有幾分熟悉?” 蕭辰意迎著男人的目光,聽著他這問話,她似乎才終于是完全明白,趙侍新此番到底是為何會這般行事了。 他不僅是想以當年她之所為來回敬她,更想的應(yīng)該是——好好的提醒她蕭辰意一番,當年的事,她現(xiàn)下“忘了”沒關(guān)系,因為他可完全樁樁件件記得清楚,可以不辭辛勞的一件件幫她牢牢的記起來…… 他是想逼她在他面前自行承認自己真正的身份,在這之前,他可以絲毫不嫌麻煩的一直與她這么真真假假的演戲下去。 蕭辰意心頭的那點在此刻之前其實還有些猶豫的決定,現(xiàn)下已完全沒了躊躇,她想只能試試走那一步了。 她也只有那一條路可以走了。 但現(xiàn)下也只能繼續(xù)角色扮演的回道:“小女不太明白大人的意思,小女也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錦盒,也希望能是最后一次……” 男人看了她一眼,漸漸轉(zhuǎn)過了身去,微仰頭的看向了院中榴花,道:“聽姑娘方才的意思,似乎是想告訴趙某自己與王夫人一家并無半點干系……” 男人說著,突然微瞇了眼,話鋒一轉(zhuǎn)的問道,“蕭姑娘這可是,想救他們?” 蕭辰意還未回應(yīng),便聽男人又接著自說自話道:“那趙某不妨告訴姑娘你一個法子——” 男人說著緩慢又轉(zhuǎn)回了身來靠近幾步,在蕭辰意還未來得及退卻時,低沉的話音已放大在了她的耳邊,“你要不要,考慮求我。” 蕭辰意只瞳孔微微放大,“你……!” 但很快她卻就鎮(zhèn)定了下來,因為在此番走到這男人面前來之前,她就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不論這男人待會會說些什么,現(xiàn)下都不會讓她太過失去分寸。 她只后退了一步,反常的冷靜道:“我求你,你就會放了王大娘一家?” 男人垂眸看著她,半晌:“這得看姑娘你,以什么身份來求趙某了?!?/br> 蕭辰意只微咬牙,“大人你,到底是想怎樣?” 男人的視線似乎又落在了她的右胸口之上,之后又移到了她面上,然后逼近幾步,直將蕭辰意給逼著抵到了身后的石桌上才看著她道:“趙某記得在德膳堂內(nèi),就已經(jīng)很清楚的告訴了姑娘,趙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姑娘能主動答應(yīng),讓趙某少費些心力,或許趙某可以考慮……放了他們。” 蕭辰意后腰抵住了石桌,只微微后仰,手往后撐在桌邊,緩緩從側(cè)方挪出了男人的壓迫范圍才道:“你……我若是不答應(yīng)呢?!” 男人只側(cè)身看向了前方,似乎也不太在意的笑了笑道:“那也沒關(guān)系,姑娘如何選擇是姑娘的自由,趙某尊重姑娘的選擇。” 說完男人似乎便準備離去。 蕭辰意看著男人轉(zhuǎn)身,只覺心口似乎又突起了一陣刺痛,她腦子里不自主又劃過了昨夜夢境中的畫面,那個女人,跟她有著同一張臉的女人正眸色悲傷的看著她的樣子。 男人已走出了幾步,蕭辰意看著男人背影,終是低聲道:“你……你給我一點時間……考慮?!?/br> 男人腳步微頓,沒回頭的微抿唇角,才冷涼道:“好,三日時間,趙某希望姑娘你,一定好好的考慮考慮?!?/br> 涼風習習,侯府后花園中一方池塘邊的石臺處,正靠坐了一個人影。 人影微仰頭的看著夜黑的天空,已在這里坐了許久了。 蕭辰意此時正一手撫著自己的這幾日總是會不時刺痛的胸口,漸漸的又回想起了昨夜里終于是看清楚了的夢中畫面。 在前幾日的時候,她一直會做一個有些奇怪的夢,但夢中情景卻模模糊糊,所以她一直都不太清楚那夢里到底是什么內(nèi)容。 直到昨夜,在夢中,在她的腦海里,她很清楚的看到了一個身著粗布衣服的年輕女人背影,跟她似乎有些相像的背影…… 她在夢中有些好奇的跟著那女人,招呼女人,跟了好一路,那女人終于才似聽見了她的呼喊一般緩緩的轉(zhuǎn)過了身來,只一眼,蕭辰意在夢中的身體就有些僵硬了,因為她幾乎本能的就認了出來,這跟她現(xiàn)下幾乎完全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卻不是她,而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 而且這女子面上似乎是有些悲傷…… 之后夢境變換,蕭辰意在夢中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見識了這女人短短又似乎也比較可憐的一生。 女人本出生在一個小縣城里,與自己勤勞的母親,跛了條腿的父親以及從小便癡傻的小弟待在一起。 幼年雖因父親及弟弟的病疾而飽受困苦,但到底還是和睦幸福的。 只是沒想在女孩漸漸長大了之后,溫柔慈愛的母親卻因不堪重負以及對治好弟弟病癥的執(zhí)著,忍痛的偷偷將女孩許給了見著女孩第一面,便垂涎女孩如花面容已快能當女孩爹爹的富家老爺。 女孩雖打小乖巧,但也是個有主見不愿受擺布的人,無意間在送上婚轎之前,提前知曉了這消息的女孩見母親一意孤行,終是在某天趁著家中人不注意,膽大的便離家出走了。 這之后,女孩一路輾轉(zhuǎn)流離,先后在三個富戶府中做活計養(yǎng)活自己,沒想因女孩長大后的面容實在有些招搖,不是因府中主子sao擾便就是夫人嫉恨,便都做不長久。 就這么飄搖了四年后,女孩終于得進了一戶人家,做了府中老夫人的貼身丫鬟,老夫人十分喜愛她,女孩在這個府中終于安穩(wěn)的過了三年,沒想之后老夫人病逝,早就看女孩不順眼的夫人便將她給趕出了府們,女孩只得又流浪。 當時女孩所在的地方已干旱了許久,民不聊生,女孩獨自在外,被竊賊偷走了身上全部的銀錢,之后在官道上又因被歹徒覬覦美色而掙扎中滾落了山崖,這之后便有些摔壞了腦子,一路跟著流民跌跌撞撞的進了京。 在這里剛遇見了也同樣舉家在尋找自己早已悔悟了的父母親,近鄉(xiāng)情怯的還未來得及去相認卻就因一路的顛沛流離而病倒下了,這之后不久再睜眼醒來,便就成了她蕭辰意了。 蕭辰意摸著自己胸口,只覺應(yīng)該是女孩殘留的魂靈亦或是離去之前的遺憾未得完全消解,所以此番才會突然出現(xiàn)這樣奇怪的情況,蕭辰意想著女孩在夢中似乎很有些悲傷的眼神,她只微嘆了口氣。 罷了,看來她還是得完全斬掉這具身體殘留的這點牽掛和羈絆才行。 想了這許久,蕭辰意終于起了身,朝著陵淄侯現(xiàn)下還亮著燈的書房方向走去。 剛走到廊下,邱其真便走出了房門,正準備往寢屋走去,廊檐下,打著幾盞薄紗燈籠,越遠離書房門,燈光便越顯沉暗。 蕭辰意在廊下攔住了人,邱其真看著似乎在這暗廊下專門等他的人,只微微笑道:“不知蕭姑娘此時在此地攔住本侯所為何事?” 女人只走近男人兩步,微仰頭的看著男人低聲卻似乎十分鄭重的道:“侯爺,小女想請侯爺幫個忙?!?/br> 邱其真也知今日在花園中發(fā)生的事,他略有興致的回道:“喔?不知姑娘此番突然是想讓本侯幫什么忙?” 蕭辰意只看著面前男人,又看了眼男人身后跟著的下屬,卻遲遲沒動作,邱其真便有些明白的屏退了四周,蕭辰意這才又走近了幾步,逾禮的湊到了邱其真的耳邊,小聲的開始說道:“我想請侯爺幫我向一個人傳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