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這種細微的差別讓她分心了,沒有甩開他的手。 蘇釋的手指是冰冷的,手心卻很熱,像一團冰封住的熾熱火焰。 姜天然的手是涼的,手指和手心都是,剛被握住的時候不覺得太涼,握得久了就覺得那沁涼的溫度從他肌膚一絲一絲散發(fā)出來,握再久也不覺得會微溫。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她穿著短袖的連衣裙,而他穿長袖的阿迪達斯,這樣也會冷么? 27 理佳05 “叮咚”一聲,二十八樓已經(jīng)到了。 電梯門打開,霍星大吃一驚,門外白瓷般細膩的雕飾,織錦的地毯和鎦金的古董沙發(fā),房間大得沒有邊界一般,這是總統(tǒng)套房!她驚愕的看著姜天然,她是存心刁難,但并沒有想要讓他破費到這種程度,索羅斯大酒店的總統(tǒng)套房一夜的價格在三萬人民幣左右,加上晚上的晚餐,他今晚是要揮霍掉他所有的錢嗎? 就算在x部門和m信息這樣的地方工作,姜天然也不是身價千萬的富豪,她開始有了種強烈的犯罪感,“呃……老娘……” “是我求你吃飯?!彼\懇地說,拉著她的手走進房間,華麗無雙的巨大客廳里,花紋柔和的大理石桌面上放著顏色鮮艷的水果,還有剛剛出鍋的椰子蟹,那股清甜又新鮮的香味充盈著整個房間?;粜谴舸舻目粗@一切,這水果和椰子蟹的香氣是如此協(xié)調(diào)誘人,香氣浪漫得讓人想哭,她卻既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 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服務(wù)生退了出去,姜天然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唯恐她還不滿意,“喜歡嗎?” “誰叫你定的總統(tǒng)套房?難道你想帶老娘來這里開房間嗎?老娘只說陪你吃飯,沒說陪你過夜!”她惡形惡狀的掩飾著內(nèi)心的罪惡感和不安,“何況想陪你過夜的人多了,你何必找老娘?” “過……過夜?”姜天然的反應(yīng)比她更不安和迷茫,“我只是想請你吃飯?!?/br> “唉……”她捋了下頭發(fā),“關(guān)于私自闖進我家做飯和打掃的事就算了,別擔心別擔心,我沒有怪你……呃……也不是,其實我怪過你的,但現(xiàn)在我反悔了我不怪你了,可以了吧?啊……關(guān)于這個總統(tǒng)套房,還有晚餐,我會……付一半的錢,付一半的錢……”她有點顛三倒四語無倫次,“其實我也就是生氣,因為一個關(guān)系不怎么樣的普通朋友沒有權(quán)力闖進別人的住宅,不管是干什么——我覺得都是侵犯別人隱私的,你說是不是?哈哈……” 他的眼神看起來很吃驚,她說到一半又卡了,開始意識到這個家伙根本完全——就不是因為想要賠禮道歉而請她吃飯,也許他對什么闖空門、翻墻、潛伏之類古怪的行為已經(jīng)麻木,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有錯。 理解的瞬間有種難以言喻的沮喪,那失望就像成了形的灰暗,比棉花更令人窒息比鉛塊更沉重,最近這段時間生活的興奮、好奇、生氣和期待一瞬間都成了空。她變成了一片羽毛,從萬丈高空摔了下來,卻不能就此摔得粉身碎骨,她依然活著,且毫無方向…… 她以為因為蘇釋死了,所以他對她有愧,所以他注意她想要補償她。她也自以為是的索取,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應(yīng)該得到賠償,自以為是的以為因為他想要賠償她,所以才闖空門為她做飯,自以為是的以為他認識到自己闖空門錯了,所以又用請她吃豪華宵夜的方法來賠禮道歉。 但其實也許…… 根本不是這樣的。 他忘記了殺人的罪,也不知道自己有錯。 他甚至不是為了祈求她原諒而請她吃飯。 也許這頓讓她愧疚的豪華宵夜根本和她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他只是真的想找個時間,單獨的認真的和她說一件重要的事,而根本不帶任何私人理由。 手心在一瞬間變得冰涼,她從不知道一個人能如此失望,失望得鼻子是如此酸澀,她自以為這個人會真心實意的對她好,她總是自以為是的幻想誰應(yīng)該對她好,但事實……總和她想象的不一樣。 看到她沉默了,姜天然的眼神更加小心翼翼,充滿了柔軟的惶恐和茫然,“餓了沒?要不要先吃飯?” 她沉默的拿起椰子蟹,一言不發(fā)的剝著吃,椰子蟹甜美鮮嫩,吃在她嘴里味同嚼蠟。 服務(wù)生敲門送進來第二盤菜,那是鯨魚刺身。 “有什么事說罷?!彼酝炅艘粔K蟹rou,終于很平靜的說,“如果是關(guān)于現(xiàn)在的工作,對不起基于保密協(xié)議,我不能說?!?/br> “不是關(guān)于你現(xiàn)在的工作?!苯烊惠p聲說,“你……是不是很愛蘇釋?” 她本來要喝口酒,突然停了下來,“什么意思?” “很愛蘇釋,就算過去了這幾年,你也會把他的事看得比自己的事還重。”他輕聲說,“你會為他打抱不平,你恨對不起他的人?!?/br> “當然?!彼龖械贸C飾什么,“老娘我就是喜歡蘇釋?!彼畔戮票凵駶u漸變得深邃,“當一個人二十二歲的時候……在她什么都不懂的時候經(jīng)歷過那樣的事,我想任何人都會刻骨銘心,何況我真的很喜歡蘇釋。”她坦白的說,“到現(xiàn)在我也認為他不該死?!?/br> “能真心實意的相信一個人,能被人真心實意的相信,都是很幸福的?!彼穆曇羧匀缓苋岷停恢獮槭裁椿粜锹牫鲆唤z淡淡的落寞,“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也認為蘇釋是不該死的?!?/br> “但你殺了他?!彼α诵?,殺人的人,說什么他是不該死的,有什么意義呢? 他怔怔的看著桌上的美食,那目光幾乎是迷茫到快要渙散了,“嗯。”他不否認。 她又喝了一杯酒,開始笑了起來,“能不能告訴我,開槍的時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沒有回答,他那一向溫顏微笑的眉目一旦略皺了就顯出濃郁的愁顏,“你是不是很愛他?” 她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執(zhí)著這個問題,那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嗎?她碰的一聲放下酒杯,“我愛!我當然愛!我要是不愛,人生就不會這么頹廢我就不會記著你姜天然,就不會陪你在這里喝酒!” “你是因為……我殺了他,所以你才記著我?”他輕聲問。 28 理佳06 她又笑了起來,“哈哈……其實這幾年我工作得連蘇釋都快要忘了,何況說是你呢……”她又喝了一杯酒,“老娘的忘性是很大的,說不定再過幾年我就真的能把蘇釋忘了,然后我就不會記著你……不會總是記著你……”她有幾分醉了,睜大眼睛說,“你要祝福老娘,到我忘了你的那天你要祝福我,要給我恭喜。” “小星……” 從她眼里望去,姜天然已經(jīng)變得朦朦朧朧,她伸手去抓,去捏住那張變模糊的臉,“你為什么要殺蘇釋呢?你知不知道他死了我會多傷心?我多難面對你?你為什么就是不關(guān)心我呢?我以為你真的有關(guān)心我才會給我做飯,我以為你真的聽話所以才請我吃飯,可是你……可是你都不是為了給我賠罪,你都不求我原諒你,你總是問我愛不愛蘇釋……”她呵呵的笑了起來,“我愛不愛蘇釋……關(guān)你……屁事——” 他的眼里添了幾分黯然,只聽她繼續(xù)說,“我很想有人像剛才你對我的那么好,我很想知道被人全心全意的呵護是什么感覺,可是總沒人理我,蘇釋不理我,你也不理我,你從來都不是為了我才那么聽話!你一直都是有別的理由——有別的理由!都不是為了我!都不是——” 她拿起一個碟子對著姜天然軟綿綿的砸過去,姜天然接住她的碟子,她也松了手,笑嘻嘻的說,“真奇怪,你為什么從來不覺得殺人有罪呢?你為什么沒有罪惡感?你心里為什么沒有一點點后悔?一個人怎么能這么沒人性?你為什么會想到闖我房子?就為了約我出來問我愛不愛蘇釋嗎?我愛,我很愛!那又怎么樣?你想怎么樣?你又沒覺得你錯,你又不需要贖罪,那你纏著我干什么?你消失好了,你從明天開始就不見,好不好?” “小星……” 耳邊的聲音已經(jīng)很模糊了,她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昏昏沉沉中,她靠在沙發(fā)上,開始做夢。 夢里姜天然說了很多,她不停地點頭,但一句也沒聽進入。 她夢到他說了很多,姜天然從來沒說過這么多話。 “小星……我要說的是……”姜天然看她睡了,終于輕輕說了一句,“蘇釋他……其實并沒有死?!?/br> 霍星已經(jīng)醉了,她很累,所以醉得徹底也睡得徹底。他不知道為什么在她清醒的時候說不出口,那本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她一直以為他殺了蘇釋,她為此深深地痛苦,不知該責怪誰。 但蘇釋并沒有死,他發(fā)現(xiàn)當年那件事之后所發(fā)生的一切都沒有人告訴她,也許大家都以為讓她遠離蘇釋對她最好,所以當年的始作俑者對事情的結(jié)果卻一無所知。 他之所以開槍,是因為他并不想讓蘇釋死。 如果換了別人來開槍,蘇釋十成十會被當場擊斃,他開槍了,打中的不是心臟,打穿的是右邊的胸肌。他既沒有射穿肺臟,也沒有打中肋骨,子彈擊中肋骨可能會在體內(nèi)反彈,所以蘇釋只是重傷失血,如果有及時的救治他就不會死。 但霍星抱著他大哭,連蘇釋自己都以為自己不會活下來,那段時間流了太多的血,最后連他都以為蘇釋已經(jīng)死了。但當人被送到急救室,羅叆對他做最后的檢查,卻發(fā)現(xiàn)心臟還在跳,只是很微弱。 x部門立刻封鎖了消息,討論如何處理這個問題。高層討論的最終結(jié)果很令人吃驚,他們查不到蘇釋的戶籍資料,也無法找到他殺人的罪證,但也不想把越獄的事情鬧大讓自己顏面無光,最后決定軟禁蘇釋。 他們把蘇釋派給了夜間室,作為特殊調(diào)查員,名為助手,其實是把這燙手山芋丟給了薛純茶。反正夜間室薛純茶也是高層眼中待定的嫌犯,讓蘇釋與他作伴那是再合適不過,高層要求薛純茶嚴格看管蘇釋,決不允許蘇釋單獨行動,一旦出現(xiàn)問題,兩個人一起承擔責任。 也就是說蘇釋要是再犯錯誤,他們就能連危險分子薛純茶一起處理了,這不失為一個有些冒險的妙策。 但恢復(fù)以后的蘇釋做得很好,他和薛純茶的搭檔不但從來沒出過問題,而且解決了不少陳年積案,讓x部門的高層無話可說。 也就在蘇釋加入夜間室半年之后,姜天然遞出了辭呈,薛純茶很不情愿失去這么個優(yōu)秀人才,但基于某些原因不得不簽字,在那之后姜天然離開x部門,就沒再聽說過蘇釋的消息。 但蘇釋還活著。 霍星卻不知道。 沒有人告訴她任何事,只讓她一個人痛苦。 他本來可以在第一次偶遇的時候就告訴她,她可以不必再痛苦,因為蘇釋沒有死,他也沒有殺死蘇釋,她可以回去找她的王子,可以告訴蘇釋她為他付出了多少…… 但他始終說不出口,蘇釋和霍星之間的事就像一股強大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來,每當開口要說,想到霍星將會為此驚愕和歡笑,想到她不知道會有多震驚和開心,他已經(jīng)無法呼吸。 那是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他呆呆的看著霍星,順手拿起她喝過的那杯酒,淺淺的喝了一口。 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他知道他對酒精過敏,但有些時候……當人不知道如何清醒思考的時候,也會下意識的想到用些不可置信的方法去逃避。 于是他也醉了。 總統(tǒng)套房那張巨大柔軟的床鋪整潔如新,一夜過去,誰也沒有碰過它一根手指。 29 理佳07 霍星已經(jīng)醉了,她很累,所以醉得徹底也睡得徹底。他不知道為什么在她清醒的時候說不出口,那本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她一直以為他殺了蘇釋,她為此深深地痛苦,不知該責怪誰。 但蘇釋并沒有死,他發(fā)現(xiàn)當年那件事之后所發(fā)生的一切都沒有人告訴她,也許大家都以為讓她遠離蘇釋對她最好,所以當年的始作俑者對事情的結(jié)果卻一無所知。 他之所以開槍,是因為他并不想讓蘇釋死。 如果換了別人來開槍,蘇釋十成十會被當場擊斃,他開槍了,打中的不是心臟,打穿的是右邊的胸肌。他既沒有射穿肺臟,也沒有打中肋骨,子彈擊中肋骨可能會在體內(nèi)反彈,所以蘇釋只是重傷失血,如果有及時的救治他就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