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想編一個理由？”她輕笑一聲，“那然后呢？可是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彼Я艘Т浇牵拔业男暮苄?，小的無法再承受一次欺騙?！迸某裙獯蛟谒哪樕?，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放大在鐘昱眼底。

    鐘昱整個人僵在那兒，臉色慘白下來，“墨墨，為什么——不能原諒我一次？”他有些艱難的說道。

    簡墨深深吸了一口氣，“從來不是原諒不原諒的事，鐘昱，我們——都過去了?！边^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她終是個絕情的人，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原諒她的父親，鐘昱亦然。因為深愛過，無法承受背叛的心酸。

    鐘昱傾身，一只腿跪在地上，他的臉有些扭曲，“墨墨，不要這樣，我們還有檸檬?！甭曇糁型钢鵁o線酸楚，他是知道的，這女人要是狠下心來卻是什么都能做出來的。當年那事她可以一聲不響的決絕離去，鐘昱就知道她的心性，根本不會在乎他。這些日子，他厚著臉皮穿梭在她的家里，她從來沒有說話一句，只是因為檸檬，因為他是孩子的父親。

    “忘了我犯渾的時候好不好？”鐘昱的嗓音一時間有些哽咽，“對不起，墨墨，對不起。”

    簡墨死死地掐著掌心，骨節(jié)因為用力逐漸泛白，堅韌而壓抑，她愛過眼前的男人。只是很多年后，她發(fā)現自己再也愛不起了。看著他哀傷的臉，她知道現在的他是真心實意的，只是又能怎么樣呢？

    一顆心在受過一次傷，已經夠了。

    衛(wèi)生間。

    檸檬正在洗白白，這丫頭最喜歡洗澡時唱歌，有時候根本不懂歌詞，就胡亂的哼著。

    陶萍滿眼竟是疼愛，眸光一轉，“剛剛在樓下玩什么的啊？”

    檸檬停下了歌聲，小嘴一撅，委屈地說道，“舅婆，小朋友說我沒有爸爸。”

    陶萍心里不滿起來，現在的家長怎么交孩子的，這么沒家教，她憐惜的說道，“檸檬當然有爸爸，只是你爸爸犯了錯，現在在努力改錯，等他改正了就會來見檸檬了?！币膊恢篮喣@孩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簡墨從來沒有和他們說過當年的事，陶萍以為是鐘昱濫情，簡墨最后才離開他的。她最擔心的就是簡墨父母的事給她造成影響。

    “其實我知道的，john就是我爸爸。”檸檬振振地說道。

    陶萍嘴角滿是苦澀，淺淺的笑了笑，“就你知道的多?！币ㄆ鹈戆押⒆庸?，哄睡了檸檬她才出來。

    客廳里只剩下簡墨一人。陶萍心中嘆息一聲走過去。

    簡墨抬眸，彎了彎嘴角，“檸檬睡了？”

    “睡了。我是招架不住了，一口一口的為什么？”陶萍是無奈又歡喜，這么個可人的孫女誰能不喜歡，也難怪鐘家會迫不及待了。

    “她就是這樣?！焙喣旖菑澠鹆艘荒ㄐσ狻?/br>
    陶萍盯著她的笑容怔愣幾秒，“小墨啊，你回來之后，有些話舅媽一直想對你說?！彼陨灶D了頓，“凡事都要往前看，不必過于執(zhí)著，你還年輕?！?/br>
    短暫的沉默。

    簡墨心中微微一動，輕聲說道，“舅媽，我都知道?！?/br>
    ***

    鐘昱一路疾馳，有種發(fā)泄的癲狂，或許是他這一生什么都太順，才有有這一遭。那一晚他回到當年的公寓，他看著眼前的一切，這里什么沒有改變，卻是物是人非。鐘昱心里苦澀，一杯又一杯的灌著酒，腦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著簡墨的話，“鐘昱你根本不愛我，你只是不甘心而已?！彼男囊怀猎诔?。

    是啊，他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在那場賭局輸的一塌糊涂。

    一夜酗酒，晚上迷迷糊糊的睡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就覺得頭沉沉的，他也沒在意。他現在也盡量不回他爸媽那兒，每次去免不了被嫌棄的。

    c市這幾天氣溫驟降，不少人都患上了流感。鐘昱也趕上了。上午副局長來找他，說是寧遠集團要放棄在c市投資的事，省里頭現在為這事忙的焦頭爛額。幾十個億的項目，牽一發(fā)動全身，況且這事多少雙眼睛在盯著。

    鐘昱揉了揉眉心，“原因?！?/br>
    副局有些不安，他不停地搓著手，“這哪知道啊，寧清遠那個人現在也不出來。鐘局，要說這事，當初上頭可是交給我們局了，可現在要是黃了——”他的仕途差不多也走到盡頭。副局擦了擦額角的汗珠，毫不掩飾的急迫與焦躁，“你看看現在怎么辦？那個寧氏的女負責人，你不是熟嗎?！?/br>
    鐘昱瞇了瞇眼，卻是不慌不忙，只是眼神深沉，他食指微微動了動，“你先回去，這事也急不來?！?/br>
    副局看著他一派沉穩(wěn)的樣子，心里稍稍踏實了些，連連點頭。

    鐘昱想不通，寧清遠想要在c市立足的話，這一次是絕好的機會，他是商人，他絕不會不明白的?，F在放棄，他的理由呢？難道是為了簡墨？鐘昱望著蔚藍的天空，嘴角惻惻抽動，不愛江山愛美人嗎？

    下午，他頭疼的厲害，就去了醫(yī)院，醫(yī)生一涼體溫，建議他掛鹽水。鐘昱去掛了號。頂樓的病房，空空落落的。他一個人呆在病房里，好不容易挨到水掛完了。

    他一邊按著棉花，準備回去。剛出來，沒走幾步，就看到簡墨形色匆匆的朝著他走來，他滿是疑惑，卻隱約的夾著幾分欣喜，難道是來看他的？心里雖然有些渴盼，可面上依舊裝作沉靜。

    簡墨看到他微微一愣，什么話都沒有說，隨即向前走去。

    鐘昱松開了棉花，雙手不自覺的握緊，后面的醫(yī)生跟上來，看到他手背扎針處都滲出處血來，忙說道，“鐘少，放松放松?！?/br>
    鐘昱眉頭一皺，“方醫(yī)生，這層有姓寧的病人嗎？”

    方醫(yī)生點頭，“今早剛來的?！?/br>
    鐘昱抿了抿嘴角，他想著到底是寧家哪位？就看到頂頭那件病房走出兩個人，寧父和寧夫人，兩人周身都籠罩一層陰郁的氣息。鐘昱轉過臉，“方醫(yī)生，病人是不是叫寧清遠？”他只是懷疑。

    “你認識？”方醫(yī)生反問道。

    鐘昱勾了勾嘴角，“認識，有來往。他怎么了？”

    “腦子里長了瘤?！狈结t(yī)生淡淡的說道。

    鐘昱愕然，不可置信。

    ☆、35

    病房里。

    百合花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縈繞在病房里每一個角落里。簡墨靜靜的坐在那兒，微微低垂著臉角,看不清表情。

    寧清遠穿著寬大的病號服站在窗邊一角,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兩人久久的沉默著,陽光的透過玻璃打進來，光芒折射在他堅毅的側臉上，更加顯得一絲血色都沒有。

    簡墨的喉嚨上下動了動，終于艱難的發(fā)出聲音,“什么時候知道的？”寂靜的空間內聲音空洞而無力。

    寧清遠的身子緩緩扭過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本不想她知道這事的。“上次回美國?！?/br>
    簡墨冷冷的呼了一口氣,“原來都這么久了。要不是昨天我回去,你們是不是一直想打算瞞著我？”她微微哽咽。

    寧清遠抿抿嘴角,“小墨，沒多大的事。”

    簡墨絞緊了手指，“沒有多大的事？”她輕輕的重復道，“清遠，你還要瞞我多久呢？手術成功幾率本不是很高，不是嗎？”她的臉色倉皇的一絲生機都沒有。

    寧清遠看著她滿臉的沉痛，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邊，慢慢蹲□子，抓住她的手，微微使力，“小墨?！眱扇四抗鈱σ暎八晕乙膊淮蛩阕鲞@個手術?！彼麪苛藸孔旖牵岷诘耐诐M是她的身影，眷戀毫不掩飾。

    “不要，清遠?！焙喣е浇?。

    “我目前當年也是這樣，后來做了手術，結果還是╠╠”寧清遠慢慢平穩(wěn)下自己的呼吸，“不動手術，我起碼還有一兩年的生命?！彼€可以陪伴她一段時間，而動力手術誰也無法保證。

    簡墨埋下頭，淚水滾滾而下，這個男人這么的好，為什么偏偏會遇上這樣的事呢？好人得不到好報。她一抽一抽的哽咽著，“我們回美國，去那里看好不好？”她死死的握著他的手。

    寧清遠看著手背上她滴落的淚水，灼熱的難受，只是他早已在美國檢查過了，哪里都一樣。他的手放在她的背脊上，腦子里不自覺地就想到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看到自己的母親，滿心的雀躍，相見卻相識，她滿眼的淚水，卻硬是忍下去。那時候他就知道她有多堅強。

    寧家這些天一直很壓抑。寧父中年喪妻，妻子只留下這么一個兒子，如今兒子又得上了和妻子一樣的疾病，他一下子老了十來歲，滿臉的滄桑。

    “清遠會沒事的?！睂幏蛉诉f上一杯參茶。

    寧父搖了搖頭，“要不是這次突然暈倒進醫(yī)院，他會一直瞞著我們?！彼刂氐膰@了一口氣，“我們寧家究竟造了什么孽才會有如此報應?！?/br>
    寧夫人面色凝重，眼底滿是辛酸。清遠啊，你一定要起來。她現在有些后悔了，對他還有女兒。

    第二天寧夫人去了醫(yī)院，寧家的律師也在。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她隱約地猜到了什么，心里涌起一股一股的酸水。

    “張律師，你先回去吧?！彼p輕說道。

    張律師看了看寧清遠，寧清遠點點頭，“就按剛剛說的?！?/br>
    “清遠，這些日子我常在想以前的事?！睂幏蛉说_口，“我發(fā)現就像做了一個夢，醒來什么都不是?！?/br>
    寧清遠瞇了瞇眼，臉色有些疲憊，“阿姨，你想說什么？”

    寧夫人勾了勾嘴角，“我發(fā)現我又做錯了一件事?！彼龂@息一聲，“當年我還沒有恢復記憶，是你把小墨帶到我身邊，替我照顧她。我這個作母親的其實一直很失敗，其實我和她爸爸又有什么區(qū)別呢。我懦弱、悲觀，選擇了一條不歸路，卻讓我的女兒承受結果。小墨，如今再也不肯輕易相信愛情?！?/br>
    寧清遠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典型的江南女子，嬌俏溫柔，簡墨其實更像她的父親。

    “小墨搬出寧家是因為你吧?！彼愂鲋?，嘴角盡是苦澀，“我到底是迂腐了。”

    寧清遠指尖微動，雙眸輕輕一蹙，眸光深遠，“其實，小墨心里一直只有那個人?！币苍S這就是命。她的愛早已許給了那個男孩了。盡管時光變遷，她錢包伸出的那張照片依舊默默的夾在那兒。她只是一直躲在自己的殼里。

    寧夫人愕然，她以為女兒根本放下了。原來……這個傻孩子。其實她自己何曾不傻呢，不然當年也不會選擇自殺了。

    “她渴望一個家，我始終沒法完成她這個心愿?！睂幥暹h無力的說道。

    寧夫人卻是滿眼的淚光。

    簡墨為著寧清遠的事整日整夜的睡不好，嘴角長了一圈的水泡。鐘昱來看她時，整個人越發(fā)的小心翼翼。

    他心不在焉地陪著孩子在房里搭積木。檸檬好像也無精打采的，沒搭一會兒就趴在地上不肯動了。

    “寶貝，這是怎么了？誰欺負你了？”鐘昱抱起孩子，摸了摸她的額角。

    “mama昨晚上哭了。”

    “喔╠╠”他聲音上揚。

    檸檬抿著嘴角，“她一個人在房間偷偷哭的，舅婆不讓我進去安慰mama。舅婆說有些疼是要靠自己才能好的?！?/br>
    鐘昱吻了吻女兒的額角，“舅婆說的對?！碑斈晁彩且粋€人熬過他造成的傷的。

    檸檬點點頭，“就像我之前摔斷了腳一樣，我哭了很多次，但是是自己好的?！?/br>
    鐘昱寵溺地點點她的鼻尖，“檸檬真是聰明極了?！?/br>
    “我們出去看看mama好不好？她一個人一定很悶?！辩婈盘嶙h道。檸檬立馬點頭表示同意。

    簡墨正在電腦上看相關疾病的資料。

    “休息一下吧，你都看了一下午了。”鐘昱輕聲說道，輕輕碰了碰檸檬的頭，檸檬立馬走過去，抱著簡墨的大腿，“mama，你不是說這樣對眼睛不好的嗎？”“你都一下午沒和我說話了？”

    這些日子她確實是忽視了孩子，摘下眼睛，彎腰抱起檸檬，“對不起，都是mama的錯?！碧讓χ婈耪f道，“這些日子謝謝你了?！彼届o的望著他。

    鐘昱看著這樣子的她，心里生出一股難言的悲傷來。而他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這是我應該做的?！?/br>
    “雖然手術有一定風險，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查過了國內也不乏成功的案例?！彼凰膊凰驳啬曋哪樋祝谀请p眼里看到了幾分驚訝。他的心里卻是一片苦澀。

    “我可以讓我二哥去聯系這方面的專家?！?/br>
    簡墨握緊了空著的一只手，沉默了一瞬，眼底漸漸柔軟下來，“謝謝了?！?/br>
    因為寧清遠的關系，他們才能心平氣和的面對彼此。

    檸檬玩著她的發(fā)絲，孩子的也多大數，揪著頭發(fā)也沒在意，簡墨頭皮微微吃痛，精神倒是清晰了幾分。她拉下檸檬的手，怔怔的望著女兒那雙眼，檸檬不解的望著她，“mama，是不是我把你弄疼了？我給你呼呼?！?/br>
    簡墨扯了扯嘴角，“檸檬，你想不想爸爸??？”

    鐘昱的心臟瞬間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樣，他整個人僵在那兒，像是被點了xue一般。

    檸檬轉了轉眼珠，許久才悶聲吐出一個字來，“想?！彼氚职?，別人的小朋友有爸爸送他們上學，可她就沒有。

    簡墨轉過頭望著鐘昱，嘴角微微一揚，在心里默聲嘆了一口氣，眸光似是堅定了幾分，然后輕聲說道，“檸檬的爸爸現在改正錯誤了，我們原諒他好不好？”

    檸檬順著簡墨的目光望過去，砸了砸嘴角，“可以?！?/br>
    鐘昱的喉嚨上下滾動，胸口被一團氣堵住，他輕輕動了動嘴角。就聽到簡墨柔聲說道，“檸檬，其實叔叔真的是你爸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