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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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里聽著沒什么,但對方語氣冷淡,便會讓你深切體會出這樣的意思——現(xiàn)在長大了,四年前就是沒長大咯,小孩子過家家般的名聲。 “殿下過譽?!?/br> 謝明黛從后面走過來,恰好聽見長公主冷冷一句,“我不是在夸你?!?/br> 明謹不卑不亢,好像沒聽出其中的敵意,只道:“明謹當年年少,也曾聽說過長公主殿下在都城的赫赫威名,后來去了大西北才淡了消息,今日相見,長公主殿下果然名不虛傳。” 長公主對上明謹溫和恭謹?shù)拿佳?,突得心里一刺,“謝遠真是生得一個好女兒?!?/br> 明謹這才笑了,落落大方道:“我也這么覺得?!?/br> 長公主母女:“……” 長公主是長輩,又是皇室,真要發(fā)作一個官家千金也很容易,可對明謹?shù)降资侨套屃艘欢?,只用眼神刁難一二就走了。 謝明黛剛剛還有些憂慮,見狀便若有所思,“以前就知道大伯官做得很是威風,如今看來果然不假?!?/br> 明謹只笑不語,帶著人走進寺廟,但人一進去,兩女就齊齊退了出來。 “反正謝明月還沒來,我們就等她一下吧?!?/br> 其實是反正人這么多,也不是求了就應(yīng)驗,還是等一下吧。 —————— 怕謝明月這瘋丫頭到處亂跑,在人多嘈雜的廟里迷路,謝明黛帶人過去找她,明謹則去寺廟邊上的湖泊等兩人。 不過她也不算是在等。 “容jiejie,好久沒見?!?/br> 明謹看到橋上的明容,微頓了下腳步,而后走上去。 “是你?你怎么在這里?”明容也有詫異,大概是佛門凈地,眼前美景正好,她的眉眼有些松伐倦意,倒少了往日的冷淡。 “我跟明黛明月一起來的。” 謝明容眉頭一簇,淡淡道:“感情挺好,人呢?” 明謹:“明黛去找明月了,我便來這里等她們,沒想到這么巧,在這里遇到容jiejie?!?/br> 謝明容收回眼,看著湖面,“是挺巧。” “是啊,我也就繞了半圈就找到容jiejie你?!?/br> “……” 謝明容再次看向明謹時,只見這個恭謹?shù)亩eimei好似不在意自己剛剛說了什么,只優(yōu)雅從容道:“這算不算是佛祖庇佑呢?” 謝明容忍了片刻才道,“四年莊子修身養(yǎng)性,倒不知你如今這般油嘴滑舌,還是說終于長大了,懂得愛惜羽毛,生怕自己跟堂姐關(guān)系不和,壞了你的名聲?” “我一出生就沒有什么名聲,容jiejie應(yīng)該知道的?!?/br> 一出生就因為母親的身份遭人非議,哪怕在族里也頗為無助,又有祖母苛待,明謹孩童時其實沒什么朋友,自己是唯一一個愿意帶她玩的人…… 明容倏然想起舊事,眼里閃過懊惱,再次偏過臉,不欲看她,“我已嫁人,前日所言,也不過是從了女兒家的狹隘之心,但我不認對錯,只從心而為,既已說破了,不必再糾纏,對你我都是自在。” “畢竟我從未后悔過與你比較,也不愿意收回對你的嫉妒?!?/br> 謝家人一向固執(zhí)。 “我明白,所以我也不后悔,不愿意收回?!?/br> 明謹輕輕道,謝明容一愣。 第70章 臆想(月票還有不?) —————————— 謝明容是疑惑的,但她也知曉一件事,若要與人決裂,萬萬不可對對方拋出的誘餌懷有試探之心,當斷則斷。 否則沒完沒了,十分被動。 可她又確確實實疑惑了,大概是年少時第一次發(fā)覺幼時乖巧憨態(tài)的小女孩其實聰穎非常,學什么都極快,領(lǐng)悟力驚人。她最初是驚奇的,也越發(fā)喜歡,后來對方越長大,越耀眼奪目,襯得她人十分不足,她便越發(fā)想揣測其深度,越發(fā)想與之比較。 這種探究心理就仿佛一種病。 謝明容覺得自己該走,可她沒走,還站在那等著明謹給答案。 “世人都說我是大房嫡長女,是謝遠的女兒。謝家,是天下公認的謝家,高祖親賜,三大紫勛,世襲罔替,它的嫡長女必須是最優(yōu)秀的。而謝遠何許人,年少時便為昭國第一世公子,于榮耀時風華萬丈,于風塵時蟄伏崛起,他的女兒也必須是優(yōu)秀的?!?/br> “王權(quán)之下,最華美的籠子,最尊貴的金絲雀。” 她用這樣簡短的一句言語形容自己的身份地位。 “可無人知我憊懶,心性極野,旁人于草地端方姿態(tài)時,我想著爬樹翻墻,爬樹翻墻時,又總想著如風箏一樣飛出這大宅深院,我貪圖的總是不該屬于我的,而求而不得,是很折磨人的事?!?/br> 明謹素來是不喜歡直白表達情感的人,她含蓄內(nèi)斂,今日所言,聽著平和,如老者闡述平生,但也足夠坦誠以待。 謝明容有所動容,因為她信。 “你的貪心,我是見識過的,最后你不也的確飛出去了么?固然最后又飛回來了。” “但這應(yīng)該跟嬸嬸對你的影響有關(guān),與我何干?” 謝明容忽然有些疲憊,轉(zhuǎn)身欲走。 “好強,并非是jiejie你一人的天性,謝家女兒骨子里藏著的都是傲氣?!?/br> “你有,我更該有?!?/br> “所以當你立志要做謝家女郎端方第一人,承繼家族榮耀,克己復(fù)禮之時,就沒想過從小被你帶著玩耍,被你教導(dǎo)功課禮儀的我不會有壓力么?” 謝明容震驚,像是聽到了難以置信的事情。 “你不想輸給我,我亦不想輸給你,所以我學了,也跟你比了,姐妹之間多有比較,太多了,有時候會傷及情分,但我也不曾后悔,就好比我不愿意在那些郡主公主面前低頭,因我始終不愿意做那戰(zhàn)敗之人?!?/br> “但有一點我始終不如你——無論我怎么努力,多少年后無論成就什么樣的身份地位,是榮耀,還是塵埃,都不會像jiejie那樣疲乏時候回家能得父母一絲撫慰,也不會在你與父母生分時,你的母親會放低身段主動對你低頭,因為她對你不舍。” “這就是嫉妒?!?/br> 因為她的父親是謝遠,她的母親……她怕再過幾年,她會忘記她的樣子。 已經(jīng)太久太久了。 那個于雷雨時坐在屋檐下固執(zhí)等著的小女孩始終沒等到母親歸來。 ———————— 謝明容有些動容,本該是生氣的,但她面上流露出且沒來得及隱藏的竟是一種憐惜。 好像回歸到了最初,她無視父母的告誡——讓她遠離危險的大房,去接近,去陪伴年幼的二meimei,最開始的情感也只是因為憐惜。 那時候明謹尚且年幼,她的孤獨跟難過都還沒學會遮掩,這種印象就深入了記憶。 不過反過來,明謹也等于重塑了她的認知。 原來高傲優(yōu)秀如謝明謹,也曾追在自己身后,執(zhí)著與自己比較么。 卑劣的也不止自己一人? 謝明容恍惚之中,卻突想起了什么,眉目猛然銳利,瞧著明謹?shù)溃骸皨饗鹗巧允栝熤?,她可以容忍自己困于宅門,卻不忍你同她一樣,所以她從不強逼你學那些規(guī)矩,而祖父跟大伯雖才學斐然,心機高絕,到底是男兒身,能教你的也只是那些權(quán)謀吧,閨閣女子該學的端方規(guī)矩,他們是不管的,原本我以為我對你的教導(dǎo)也不過是你我之間的事情,是我當時年少心軟,后來想想……那些年你我的爭斗,其實何嘗不是他們一手造就?!?/br> 謝明容從橋上一步步走下,居高臨下俯視著明謹。 “直到你離開,我才看清自己在謝家真正的地位,從當年祖父暗示我若努力優(yōu)秀一些便可替代你,從大伯掌握謝家后讓我替你出席一些你不便出現(xiàn)的場合,從我父親讓我嫁給歸勤伯府,替大伯籠絡(luò)軍部,我就知道我謝明容在謝家看來也只是你的替身,既可以在你憊懶不愿上進時當靶子引你上進,又可以在你離開后充當聯(lián)姻的棋子?!?/br> “謝明謹,你讓我如何甘心?” “如今你還要哄我騙我,無非是看穿了我心中軟肋,以為尚能拿捏我,是否大房三代一貫將其他謝家人視為棋子?” 謝明容眼里有猩紅,也有難以疏解的偏執(zhí)。 明謹一時心驚,還沒反應(yīng)便看到謝明容探手抓來,抓住了她的咽喉。 “對了,我差點忘了,你們父女可是視人命如草芥,你那好朋友不就是在你們的權(quán)謀之下抄家滅族么,她是如何死的?” “吊死在官憩院水月樓中,一襲薄紅紗衣,眉目滲血,雙目難閉……” 一瞬間,水上橋頭,橋邊青木,木下落花都被一縷風卷動,似海上幻影,顫抖后破碎撕裂。 然后…… 明謹猛然驚醒,視線清明后,樹木花葉綽綽的縫隙中,她看見不遠處的湖泊依舊是湖泊,橋依然是橋,橋上人依舊在那,遠望湖泊,眉目淺淡,毫無剛剛猙獰之貌。 直到不遠處一個俊挺儒雅的青年著急走來,見到她后才舒展了眉宇,小心翼翼上臺階,謝明容看到他后,眉頭微蹙,但還是端方行禮,克制著為妻的賢淑之禮。 后在看到自己夫君伸出手來想扶著她,她遲疑了下,到底還是任對方攙住了自己。 裙擺跟長袍尾微微接洽,兩人相攜下了橋,飛花亂舞,卻頗為寂靜。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不外乎如是。 “姑娘,您……” 芍藥小心翼翼站在身后出聲。 “是我二伯他們逼迫她嫁入歸勤伯府?” “從當時動靜上來看,不算逼,應(yīng)當算大姑娘妥協(xié)了。” 明謹思慮一二,“我jiejie那性子,若無其他外因,就算不喜歡,也不會拒絕,所以……她有心儀之人?” 否則就沒有妥協(xié)一說了。 芍藥點點頭,“這件事很隱秘,二房似乎處理過相關(guān)之人,那邊一時也探查不到,但那邊從經(jīng)驗分析,十有八九是有這事兒,只是目前時間不夠,還未能追蹤到此人痕跡。” 明謹卻搖頭,“不管有沒有,都不用查了?!?/br> 第71章 王女清玨 芍藥驚訝,但一想又明白了,如果對方真的是謝明容喜歡的,那謝明容之所以妥協(xié),條件也不過是放走了這個人。 那再追查反而不好。 “我這位大姐夫那兒,查了么?” 喜歡的,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