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你想?yún)⑽??!”姜云容臉色大變,想抽回手,奈何姜雍容握得緊,竟一時抽不回來。 “我說了,只要你規(guī)規(guī)矩矩,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何必去參你?”姜雍容細細替她擦完最后一根手指,方松開她,盯著她的眼睛,慢慢地道,“但若你要犯我,我為求自保,可說不定會做出什么事來?!?/br> 姜云容定定地看著她,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模樣,明明神情語氣都溫和得很,姜云容卻打心底里泛出一陣寒意。 “四妹,你身負姜家上下眾望,不要尋錯了敵人?!苯喝莸溃昂髮m的路是一道道懸絲,一個不慎,就會粉身碎骨。你哪怕出一丁點兒錯,都會有人緊緊抓住不放,一直到咬死你為止。后位猶未定,你莫要惹事生非?!?/br> 姜云容的手微微發(fā)抖。她好像又變成了從前那只小雀鳥,而姜雍容依然是一只大鳳凰,高不可攀,堅不可摧,無法撼動,也無法企及。 為什么會這樣?! 明明她現(xiàn)在才是鳳凰,姜雍容早就從枝頭跌落下來了! 卟卟卟。 宮門再次被叩響。 思儀心說這回該是魯嬤嬤了。 太好了,從前魯嬤嬤代家主夫人掌訓導之責,經(jīng)常將四小姐訓得不敢動彈。 于是她連忙去開門,然后,呆住了。 “姑娘,阿天在不在啊?” 門外,三個老太妃在宮人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問。 當先那人的耳朵明顯已經(jīng)不好,她自己聽不見,便覺得旁人也聽不見,因此扯著喉嚨高聲問,“往日這時候他早來了,怎么今天還沒動靜?我們三缺一,等他打牌呢!” 殿內的姜雍容:“………………” 她總算知道風長天每天晚飯前那段時間是干什么去了。 第11章 . 私通 你知不知道穢亂宮闈是宮中大忌?…… “阿天?” 姜云容款款走到太妃們面前,“是誰?” “就那個羽林衛(wèi),個子高高的,精精神神的,他說他在清涼殿當差,你快點讓他出來?!?/br> “你要是等人使喚,我們派人給你,你先讓阿天陪我們打牌?!?/br> “就是就是,我們一人出一個,你一個換三個,不虧?!?/br> 老太妃你一言我一語,一味催促。 姜云容轉身望向殿內的姜雍容,高高地挑起了眉梢:“哦,原來尚宮局的人沒說實話,他們說jiejie只帶了兩個宮人住在這里,可沒說還有羽林衛(wèi)啊。難怪尚宮局要派人過來服侍小皇子時,jiejie一概都推了,還說是因為小皇子認生,看來其中另有實情啊。” 思儀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主子說過萬萬不能泄露陛下來這里的事,可如果不說明真相,瞧四小姐這副架式是把這阿天當成主子的jian夫。 姜云容一瞧思儀臉上的焦急與擔憂,心中越發(fā)篤定,慢條斯理問老太妃們:“這個阿天相貌不壞吧?多大年紀?什么出身?全名叫什么?” 老太妃們看看姜云容,再伸長了脖子抬頭去看看殿內的姜雍容,終于明白自己搞錯了阿天的主子,且好像給阿天惹到了什么麻煩。 她們一致道:“我們就打個牌而已,誰會問人家祖宗三代?管他全名叫什么!” “我們三個老眼昏花,根本看不清臉,不知道他長什么樣?!?/br> “年紀嘛大概二十上,五十歲下,多的就猜不準了?!?/br> 三人說著,彼此道:“看來是我們記錯了,阿天不在這里當差,走走走,去別的地兒找找去?!?/br> “站?。 苯迫莺鹊?,“不把話說清楚,誰也不許走!” 她帶來的仆從宮人們立即將老太妃們圍住,擋住去路。 “云容不得無禮?!苯喝葑叩降钋埃?,“這幾位都是文宗皇帝的太妃,是陛下的尊長?!?/br> 那耳朵不大好的老太妃問姜云容:“你是誰的后宮里的?什么輩份兒?” 姜云容一時語滯。 思儀脆生生大聲道:“回幾位太妃,這位姑娘只是入宮待選,還未得位份。” 一個老太妃點點頭:“哦,那就是新陛下的人,那得叫咱們一聲太奶奶。” 另一個道:“你老糊涂了,還沒封位,就不是陛下的人,叫不得的?!?/br> 第三個道:“你們倆都昏頭了,咱們只是妃位,不是人家正經(jīng)太奶奶。就算封位了也不能叫,何況還沒封位。” 三人說著,當先那位老太妃便向姜云容道:“也就是說,你壓根兒還不算這宮里頭的人,倒想攔我們姐仨兒的去路?小丫頭片子我告訴你,我們姐仨兒在這宮里頭混日子的時候,你爹媽還沒出生呢!還敢擋我們的路,都給我起開!” 她耳朵不好,嗓門便大,這話說得是聲如洪鐘,震耳發(fā)聵。 新皇是姜家一手拱上帝位的,加之又有太/祖之命,這皇后之位肯定非姜云容莫屬。所以宮人們諸般巴結,即便皇帝還未選妃,姜云容已經(jīng)在后宮得到了皇后的待遇。 只是名份這個東西之所以重要,便是名不正,行便不順。大伙兒都當看不見,事情還好辦,現(xiàn)在偏偏給人嚷出來,宮人們一時倒不大好辦了。 明宗皇帝獨寵貴妃,先帝也是獨寵貴妃,兩代帝妃不在,后宮沒有留下一個人,所以這幾位太妃是宮中碩果僅存的長輩,平日里沒事大可以當她們不存在,真有點事情,還是要把她們搬出來當一當吉祥物件,輕易不可得罪。 所以姜云容身邊一位宮人便悄悄道:“主子不必和這幫老太婆一般見識,她們黃土都埋到脖子了。既然知道了這事兒,咱們就往羽林衛(wèi)查,只要查出那個叫阿天的羽林衛(wèi)就成了?!?/br> 姜云容雖在氣頭上,但也知道她說得在理。后位畢竟還沒到自己手里,旁邊那些貴女一個個出身也都不弱,她不能在這里動一時之氣,便宜了旁人。 因此便揮了揮手,宮人讓開去路。 當先那位老太妃還不滿意,打算要讓姜云容賠個不是。 另外兩位姐妹拉住了她:“何若來,咱們都七老八十了,跟個小丫頭片子置什么氣?走走走回家去?!?/br> 三個人在宮人的攙扶下顫巍巍地離開了。 姜云容一揮手,宮人們抓住了思儀。 思儀一驚,叫道:“四小姐你要干什么?!”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免得受皮rou之苦?!苯迫菽笞∷純x的下巴,“你知不知道穢亂宮闈是宮中大忌?要是敢?guī)椭隳遣恢阑畹闹髯与[瞞,你這條小命就別想要了!” 思儀用力掙開了她的手,怒道:“好,你要是敢聽,我就敢說!” 姜云容冷笑:“你直管說!我倒要聽聽有什么不敢的?!?/br> “那名羽林衛(wèi)姓孫名通,阿天是他的小名。”姜雍容開口,“他是二哥安插在羽林衛(wèi)中的耳目,時常會替二哥給我送些東西過來?!?/br> 姜云容冷冷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一面之辭?我當然要去查問!” 姜雍容看著她半晌,緩緩走下殿前的臺階,一步步走到姜云容面前。 姜云容莫名覺得心慌,之前那種想退縮的感覺又來了,但她強自撐著,迫使自己將姜雍容的視線瞪回去。 但姜雍容的眸子太靜了,靜得像是不可見底的深淵,像是能吞噬她的視線一般,她梗著脖子咬牙道:“你想怎么——” 一個“樣”字還在喉嚨里,姜雍容抬起手,“啪”地一聲給了她一記耳光。 姜云容捂著自己的臉,一時不敢相信,待反應過來,尖聲叫道:“你打我!你敢打我!姜雍容你是什么東西?!你以為你還是當年的姜家嫡女么?!你以為你真是皇后嗎?!你狗屁不是,你這輩子就只能窩在這破房子里等死!你竟然還敢打我!” 她一邊大罵,一邊揚手就要還一記耳光給姜雍容。 但她這輩子做過的最重的活,估計就是拈針線,和少時練過騎射的姜雍容完全沒法兒比,手還沒揮到姜雍容面前,便被姜雍容握住了手腕,重重一扔,若不是有宮人扶住,早就跌在地上了。 “我是姜雍容,未被逐出姜家,便是姜家永遠的嫡女。我的后位未被廢除,便是風家永遠的皇后。”姜雍容看著她,眸子深而冷,不帶一絲溫度,“漫說你還未被封后,便是已經(jīng)成了皇后,見面也得喚我一聲皇嫂。從姜家來說,我是你嫡姐,從風家來說,我是你的皇嫂,要打就打了,如何打不得?” “你們都是死人嗎?!”姜云容氣得渾身顫抖,尖聲道,“她敢打我,敢打我!跟我抓住她,往死里打!” “姜云容,你這個蠢貨!”姜雍容忍無可忍,指住姜云容,怒道,“就算你查出來我和羽林衛(wèi)有私情,那又怎么樣?為著先帝的名聲,這事絕不會張揚。我已經(jīng)落到這種田地,還能怎么樣?最多是孫通這條命賠進來罷了! 可你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丑事,即是姜家的丑事,姜家的丑事,就是你的丑事!我聲名有虧,連帶你也抬不起頭來! 你如今挨都沒有挨上后座,身邊一干貴女皆是虎視眈眈,你不去對付她們,卻來對付我,你到底是什么腦子?學學人家古雨兒吧,人家就算要探聽虛實,還知道假借祈福風箏來打個幌子,名聲傳到外頭,別人還要說一聲她恭順賢良。你呢?你卻是全心全意挖自己家人的丑事,刀子專往自己家人身上捅! 好,想查是吧?你去查!不論查出個什么,都可以拿去向陛下邀功,讓天下人知道你姜云容大義滅親,心里只裝風家!” 這對于姜家的女兒這說,無疑是一句極大的指控。姜云容猛地驚出一身冷汗,如果她真的這么做了,父親第一個饒不了她。 而一觸怒了父親,姜雍容的下場就是她的榜樣。 姜雍容稍稍緩了一口氣,道:“我雖然不知在哪里得罪了你,但你若是要對付我,大可以在后位穩(wěn)固之后慢慢來,而不是在大局未定之前毛毛躁躁找上門。上回把小皇子趕到清涼殿這一招不是很高明么?怎么這回卻這么沉不住氣?” 姜云容驚了一下:“不不不是我……” “得了,除了你這個六宮認定的新后,還有誰能號令六宮,連太醫(yī)院都不得不從?”姜雍容輕輕嘆了口氣,“云容,那一手很好。記住了,以后若沒有那樣的水準,不要輕易出手。比如像現(xiàn)在這樣直接打上門來,是下策中的下策。這種錯下次不要再犯了。這次是犯在我手里,那也罷了,以后如果是犯在別人手里,別人恐怕不會放過你。” 姜云容咬了咬牙,“你少把話說得這么好聽。你做出這副與世無爭的樣子想騙誰?你以為你做的事情真沒有人知道么?實話告訴你,隆德殿里有父親的人,他說陛下說是養(yǎng)病,其實每天下午就離開了,到晚上才回。每次回來時,總是一身的臘梅香氣,就和你院子里的香氣一模一樣!” 姜雍容:“……” 她一直想說自己夠小心謹慎,殿中又從無外人,萬萬沒想到是香氣露了餡。 “喲,說說,姜大人安排在隆德殿的人是誰?。俊?/br> 一個聲音懶洋洋地響起,跟著“吱呀”一聲,年年屋子的房門推開,風長天身穿羽林衛(wèi)鎧甲 ,手里連被子帶人裹著熟睡的年年,笑嘻嘻地看著姜云容,“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他把月錢退回來——既然姜大人都給過錢了,我這里就不該再出了,對不對?不然哪有當一份差拿兩份錢的道理?” 姜云容呆在當?shù)?,睜大了眼,張大了嘴,宛如一只木雞,近乎呻/吟一般:“陛……陛下,你……果然每天都會來這里……” “嗯,如你所見?!憋L長天誠懇地道,“我太喜歡小孩子了,所以每天都來帶孩子?!?/br> 第12章 . 打牌 等開飯呢? 姜云容的上下牙關不住打顫:“那那那個阿天……” “不錯,阿天就是我?!憋L長天說著嘆了口氣,“唉,帶孩子這種愛好實在是有損爺?shù)耐?,所以爺一般都偷偷地來,不想讓人知道,現(xiàn)在卻偏偏給你搞得人盡皆知……” 姜云容“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妾、妾身今天來這里,純是同jiejie說話,其它的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不知道?!?/br> 宮人們更是以頭觸地,瑟瑟發(fā)抖,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爺明明一個大活人在這里,你們能看不見?”風長天說著,向思儀抬了抬下巴,“你去把紙筆拿過來,然后將把這些人的名字都記下來?!?/br> 思儀脆生生地應了一聲,麻溜地照辦了。 她不單問了名字,還記了這些宮人的出身地和差事,登記得詳詳細細的。 風長天只看著姜云容:“你還沒說你爹安排在隆德殿的人到底是誰???” 姜云容眼淚汪汪,不說,得罪陛下,說了,得罪父親,這兩個都是世間權勢最盛大的人物,她一個也得罪不起。